第8章 逑西王子
等安泺离开去给两人拿瓜子的时候，沈子衿收敛了先前玩味的神色，看向身边的孟凝歌：“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叫我过来，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虽然沈子衿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孟凝歌敏锐的察觉到他还是有些生气，鉴于知道沈子衿发脾气的时候破坏力有多惊人，孟凝歌衡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示弱，这样想着，孟凝歌捧上手里的瓜子递给沈子衿，委屈的耷拉着眼皮：“那个，我错了，别生气了好吗？”
沈子衿：“……”
看着孟凝歌这极其配合的认错态度，沈子衿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妥协：“下不为例，说吧发现什么了。”虽然名义上孟凝歌还是朝歌苑的算命先生，但实际上已经挂了天璇宫的令牌，是沈子衿的幕后谋士，替他在安临市井中搜集情报，完善矜北情报网。
孟凝歌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表面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你最近是不是收到了一封关于逑西的密函？”
听到这话，沈子衿的眉头一下子紧缩了起来：“那炸安泺武器库的小子是逑西王子？”
孟凝歌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沈子衿：“他穿的很显眼，穿金戴银想不让人注意都难，闹出这么大动静很显然就是故意博人眼球，只是可惜了安泺的收藏。”说着，还颇觉得可惜的咋舌道。
沈子衿却若有所思的凝神思考：“和那怪物有关吗？”
“那怪物消失几天后这逑西王子就来了安临，你相信是巧合吗？”孟凝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子衿，“反正我不信。”
沈子衿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去看看。”
孟凝歌撇撇嘴，随后跟上，一开门，就看到安泺拿着一大包瓜子正打算开门，看到两人准备出去：“你们……不吃瓜子了？”
沈子衿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下楼了：“给我们拿着，审罪魁祸首的时候吃。”
孟凝歌拍了拍迷茫的安泺：“好大儿，走啊，替你讨回公道去。”
脑子有些懵的安泺被孟凝歌稀里糊涂的带了过去：“啊？哦，哦。”
孟凝歌在心里叹气道，这傻小子着实有些傻乎乎啊，他是怎么在外面混到现在这个年纪还不被骗得当裤子的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们三人来到了郢乐阁的一处小黑屋，说是小黑屋其实只不过是间空屋子，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人把柴房炸了后，安泺手底下的人便把他的手脚绑了起来扔在了这里。
沈子衿推门而入的时候，那小子正坐在地上，无所谓的吹口哨。
那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亮眼的紧身外衣，外披一件圆形黑色斗篷，斗篷固定于左肩，腰间有宽大的黑色饰带，穿着一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靴，长筒袜将裤子整个包了起来，他的五官深邃且精致，肤色也比常年处于中原的东方人更加的白皙，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西方血统。
见到穿着考究的沈子衿，少年抬了抬眸，操着口不熟练且生硬的中原话：“中原的贵族？”
沈子衿随意的坐在安泺手底下的人搬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卡理斯王子，贵国派你和使者前来矜北到底是来学习还是来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的？”
听到沈子衿叫破他的身份，卡理斯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眯了眯眼：“你就是矜北的王。”是肯定的语气。
“姑且算是吧，这里是安临——矜北的心脏，华夏大地的一部分，亦是我的领地，我不管你们捷克利的规矩，但只要你在安临触犯了律法，无论你是何身份人逃到哪里都要付出代价。”沈子衿冷笑了一下，左手撑着头，右手把弄着从不离身的扇子，看似散漫，但无形中的威压却让卡理斯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不是好人，只关心我统治的领域，如果捷克利想要发动战争，本公子随时奉陪。”
卡理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莫名的恐惧着，不知不觉间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讪笑道：“这只是个误会。”
“误会吗？”沈子衿淡淡道，“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聊聊赔偿问题吧。”
说着示意了一下孟凝歌，孟凝歌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往前一步道：“卡理斯王子，你炸的武器库里的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换而言之你就算把捷克利送给阁主也是赔不起的。”
这下轮到卡理斯冷笑了：“呵，你们中原人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吗？那房间里的东西就那么几样，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
听到卡理斯这么贬低自己的收藏，安泺像个喷发的火山彻底炸了，冲上去一把扯过卡理斯的衣领：“本阁主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郢乐阁的手段，我非得打的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来人，把你家阁主拖走，顺便把门带上。”孟凝歌头疼的招呼人将炸毛的安泺拖走，安泺像是气疯了拖出去大老远还能听到他用着中土的方言在那儿叫骂，看来近些年他被市井气息影响的格外厉害，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原有的世家子弟的矜持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沈子衿拉过站在一边的孟凝歌，孟凝歌一个不留神便跌进了他怀里，淡淡的佩兰花香瞬间萦绕在孟凝歌周遭，她偏头微微不满的看着他：“干嘛？”
沈子衿轻笑了一下，声音是温柔的，但手箍在孟凝歌腰间迫使她坐在自己腿上：“站那么久累了吧？坐一会儿。”
“这有人啊。”
“有吗？”
孟凝歌指着卡理斯，恼火道：“他不是人？”她现在可还穿着男装，被西方王子误会了怎么办？
沈子衿看也没看卡理斯，挑眉道：“他是人？”
卡理斯：“？？？？”不是说中原人素以礼仪出名，结果矜北的王就是这么礼仪给他看的？这下轮到卡理斯不解了，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王居然喜欢男人？卡理斯看着坐在沈子衿腿上有些恼怒的孟凝歌，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孟凝歌简直要被沈子衿的骚操作气死：“办正事啊。”
沈子衿微微点头，这才将目光放到了卡理斯身上：“在去天璇宫之前，叫你的人赔付郢乐阁阁主的损失，然后递交捷克利国王的通书，我会安排好你们一行人的住所。”
卡理斯叫嚣道：“我要是说不呢？”
沈子衿一手拉着孟凝歌的手，一边淡淡道：“剁碎了喂我圈养的灵兽，然后我会派人把你的骨灰送回捷克利。”
“你敢？我可是王子。”
“那正巧了，郢乐阁阁主身份和你也差不多，也有个中土要继承，我大可以把你交给他，至于他怎么对你我就管不了了。”沈子衿无所谓的说，“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得感谢孟姜先生。”
“……”卡理斯有些犹豫了，事实上好像确实是这样，那家伙一听说自己的武器库被炸了，气的抄起一把刀就来兴师问罪，大有要杀人的架势，如果不是那坐在沈子衿腿上的小白脸拦着，他估计就要和那阁主打上一架。
“你吓他干嘛？我听说中土蛮荒的很，那儿的男人及冠了可都要吃人肉的。”孟凝歌道，“你说安泺会不会把这小子煮了做红烧肉？”
卡理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他又听到沈子衿一本正经的说：“中土不兴吃红烧肉，他们喜欢把人架起来烤着吃，像逑西王子这样细皮嫩肉的要是刷层糖水可能吃起来会更嫩，肉质经道。”
卡理斯彻底怂了，唯恐两人改主意真把他吃了：“我答应，你们去找阿波帕斯，就说是卡理斯·蒙巴顿·拜耳王子的命令，要多少钱和他说，实在不行本王子可以马上写信给父王让他送来捷克利的珍宝。”
孟凝歌和沈子衿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移开视线：“既然王子都这么爽快了，那就乖乖在这儿等着，就不会吃了你。”
卡理斯拼命点头：“好，好，我保证不动。”
出了门，沈子衿与一旁守着的长璆低语几声，便带着孟凝歌走出了郢乐阁的大门。
沈子衿冷笑了一声：“中土百姓吃人，亏你能想出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只有这傻乎乎的逑西王子能信了。”
孟凝歌抬头看着重新戴上面具的沈子衿，不满的说：“那你干嘛帮我圆过去？”
沈子衿：“我乐意。”
孟凝歌：“……”
沈子衿余光瞥向身边的孟凝歌，面具之下扬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饿了吗？”
孟凝歌不怀好意的看着沈子衿：“怎么，大公子请客吗？”
“嗯，我请。”
“那我要去一品楼，点最贵的菜。”一品楼是安临最大的酒楼，里面的菜肴可谓一绝，来安临做生意的外乡人都说‘未登一品楼，何知安临食？’且一品楼的特色便是安临最为出名的小吃猪肉火烧，可见一品楼的名气有多大。
沈子衿轻描淡写的说：“天璇宫的厨子是从一品楼重金聘来的，你想吃随时都可以来天璇宫。”
“不行，我得在你下属面前保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形象。”
“你那形象早就在我把你带回天璇宫养伤的时候就丢光了。”沈子衿冷笑道，“不打紧，你换回女装，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做梦。”
“本公子不做白日梦，早晚有一天你会换回来的。”
孟凝歌翻了个白眼：“呵，拭目以待咯。”
……
……
一品楼雅间。
面对着摆上来的山珍海味，孟凝歌等布菜的小二走了以后，夹起一个烤鸭腿就往嘴里塞，沈子衿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澜东地区的澜河发生了地震，现在玄家忙的是焦头烂额。”
闻言孟凝歌愣了愣，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啃鸭腿：“严重不？”
“有时疫。”
孟凝歌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放下鸭腿和筷子，认真的看着沈子衿：“你不打算帮他们，甚至还想再添一把火，对吧？”
沈子衿没有吃惊孟凝歌猜出他的想法，点了点头：“从地域上只有中土和澜东与矜北接壤，所以如果我想要统一整个东方就必须从它们两个地区着手，安家虽然实力虽不济，但胜在守护神兽獬豸赐福强大，且大部分区域位于高原地带，易守难攻，而澜东地理条件优越，物资充足，如果攻下可以作为军队补充物资的后方，我打算先攻下澜东，这次的时疫和地震是在帮助我。”
孟凝歌抿了抿唇，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玄家在澜东根基很稳，就凭这一次的地震要想撼动他们的统治不太容易。”
“不，玄家内部已经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了，只是不被外人所知罢了。”沈子衿端起茶杯，晃了晃杯中的水，“水凉了，就可以换了，同样的统治者如果不为百姓着想，终将会被百姓抛弃。”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攻打澜东？”
沈子衿放下杯子，认真的说：“火要再烧大点才好，阿淮，或许千百年后他们的遗民会在史书里咒骂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为了更大的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但只有历史会告诉我们到底这么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孟凝歌点了点头：“我懂，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的。”
沈子衿愣了愣，然后笑道：“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了吗？”
“再答应你一遍让你心里有个底。”孟凝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强装着一副傲娇的样子，“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我……”
话还没说完，沈子衿就出声打断了孟凝歌，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语气坚定：“我知道你不是。”
孟凝歌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她见过很多个在不同场合下的沈子衿，穿着常服隐匿于市井的沈子衿、穿着战袍在战场上厮杀的沈子衿、穿着深黑色玄服执掌天下的沈子衿，穿着月下仙人红衣的沈子衿，哪一个都是他，可哪一个又不是现在的他。
孟凝歌说不上来眼前的沈子衿到底有哪里不同，只是没来由的觉得他眼里有着很多她觉得很熟悉的情绪，一如那天她受伤见到的那样。
沈子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低了一度：“阿淮？”
“嗯？”
“你还记得吗？我欠你一个人情。”
“……”
孟凝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轻柔：“可你把我救回来了，我们扯平了。”
沈子衿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孟凝歌抬眸看向沈子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莫名的感觉到身上有些燥热：“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天下，你给不给？”
听到这话，沈子衿忍不住笑道：“这是最容易的事情。”
孟凝歌：“？？？”
沈子衿起身，走到孟凝歌身边，然后俯身凑到她面前，注视着她紫罗兰色的眼睛，柔声道：“我还可以和你一起颠了这世间的规则，从此天上地下，哪里你都能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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