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死穴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
幽幽的声音在孟凝歌的意识之海里萦绕，吵得她无法继续安眠，她有些不满的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听上去有些凄凉的声音，可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与她作对一般，凑近了她继续念诵着诗句，甚至还伸手去捏她的脸。
孟凝歌被吵得实在没办法，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颇为稚嫩的孩童，那孩童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眼中的光熠熠生辉，蹲在她身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看清了孩童的模样，孟凝歌顿时没有了睡觉的欲望：“莫嘉？”
被叫莫嘉的孩童挑了挑眉，似有些惊讶：“哟，居然还知道本大爷的名字，不赖嘛。”
孟凝歌干笑两声：“既然你在我的意识之海，那想必你的主人”那位司空界的大佬应该也来了。
果不其然，清脆的声音在孟凝歌身后响起：“察查之司陆判，很早就想拜会孟姑娘了。”
孟凝歌回过头，便看到一位穿着判官服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在神官的意识之海，任何人都会以本相现形，陆判显然也是如此，几乎没有人知道，作为目前地府唯一的一位判官，陆判其实是女子，只不过平时经常出入人界，为了便宜行事，习惯了女扮男装。
孟凝歌连忙起身，行拱手礼：“见过陆判大人。”
陆判绕着孟凝歌转了一圈，眼中透露着对其浓厚的兴趣：“八阶超灵体灵魄，灵核被特殊的枷锁禁锢，看来是下凡历劫的神官咯，可我没有在司空界见过你，那么你应该是天界的神官，可是你灵魄上的气息却又属于司空界，真是奇怪。”
孟凝歌看着陆判，情绪有些复杂，陆判、莫嘉和沈子衿一样，早就将前世的一切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在司空界度过的无数个日子里，地府中一起供职的鬼差会像现世的上班族一样一起团建，天光墟居住的那些神裔也会厚着脸皮来地府蹭吃蹭喝，她还记得陆判大人做的饭菜的味道，记得那对一个负责搞笑、一个负责善后的黑白无常，记得那个能靠一双手造出很多稀奇古怪机关玩具的小殿下，记得那个成了神、分了阵营还要来坑她的那个沈子衿。
“我们曾经见过的，陆判大人。”临了，孟凝歌低低的说，然后抬眸对上陆判的视线，“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陆判愣了愣，没想到孟凝歌会这么说，随即转了转眼珠，转过身，虽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神官，但莫名的想信任她：“言归正传，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负责调查灵魄污染之事，将罪魁祸首缉拿归案，只是可惜你的身体所在的域我目前进不去，不过好在你是神官，我可以通过灵魄投影的方式与你交流。”
孟凝歌皱了皱眉：“沈仲裕把我带到了脱离人界的一个域？”
“是的，这个域被设下了一个陌生的禁制，它杜绝一切神进入，之前污染安临百姓灵魄的罪魁祸首想必一直躲在这里，你们找不到它也实属正常，毕竟本官顺着它留下的气息搜到这儿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陆判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孟凝歌，虽然陆判看上去年纪和目前的孟凝歌差不多，但谁又能想到这个判官已经两千多岁了？
孟凝歌凝眸，作思考状：“那大人想怎么做？”
“你灵核上的锁是神律设下的，我虽没办法解开，但有能让它松动的方法，我已经在你的意识之海留下了一个咒印，到时间之后枷锁会松动，届时你可以凭它暂时性的使用初灵之本，而产生的灵流波动足以破坏这个域的规则，到时候就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说着，陆判人畜无害的笑了一下。
“大人，其实”孟凝歌刚想说这件事与西方神明有关，却被突然冒出的系统截胡了。
【警告，不得对陆判大人说出任何与西方神明有关的事情】
“嗯？你说什么？”
“没事，我会尽快打破规则的。”
“那拜托了。”
孟凝歌缓缓睁开眼睛，当眼睛能视物后，她才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中，玻璃球之外的这个域似乎是一处火山口，她拍了拍这玻璃，却发现这东西异常坚固，单靠蛮力根本不可能破开。
“小白？”
小白没有回应，仍然是护具形态。
【未知力量影响，小白的主系统受到影响，暂时无法为您服务】
孟凝歌：“”雪上加霜啊，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怎么倒霉的事接踵而至，还不带中场休息的？
“孟姜先生，醒了？”沈仲裕的身影慢悠悠的进入了孟凝歌的视线，孟凝歌冷冷说：“为什么抓我？要是沈子衿知道了绝不会饶了你的。”
“你似乎很相信他会来救你？可惜啊，他现在是自身都难保。”沈仲裕挑了挑眉，微笑着拍了拍手，一道类似现世立体投影的东西此刻显现，画面的景色与这里差不多，而画面中的主人公正是沈子衿，在她面前永远保持衣物整洁的他此刻却是狼狈不堪，一袭白衣凌乱不堪，甚至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也被划了一道伤口，正往外渗着血，在沈子衿面前，一只乌鸦头的怪物正挥舞着镰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死物。
沈子衿的折扇断了一角，他捏着扇子的手此刻浸满鲜血，还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敢！”看到这一幕的孟凝歌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她奋力敲打着禁锢她的玻璃球，死死咬着牙关，大有要将沈仲裕撕成碎片的架势，“你最好别让我出去，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沈仲裕却丝毫没有慌张：“哦？是吗？那我给你个机会。”说着，他拍了拍手，影子暗卫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个暗卫手里提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小孩，而那小孩正是失踪已久的熠儿，孟凝歌的侄子。
“熠儿，你把熠儿怎么了！”孟凝歌一脸担忧的看着熠儿，“放了他，孩子是无辜的！”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可他姓孟啊，我本想着通过小世子失踪一事来离间孟家和沈子衿的关系，可没想到孟家如此信任沈子衿，不疑有他，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主意打在你身上，你说要是沈子衿看重的人通通死于非命，你说还会不会有贤士投奔到他麾下？”
孟凝歌恶狠狠的瞪着沈仲裕：“卑鄙！”
“我原本觉得你才华横溢，想留你做幕僚，但你偏就一根筋似的非要跟着沈子衿，那我也就只好杀鸡儆猴咯。”沈仲裕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
“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如果你想留下这小孩，我就会杀了沈子衿，如果你想保住沈子衿，那这小孩就会没命。”
孟凝歌握紧双拳：“你以为沈子衿是你能杀得了的吗？”
沈仲裕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那是他的亲侄子：“我是没办法杀了他，但那怪物可以，你没看到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吗？死也是早晚的事情。”
“就算沈子衿死了，家主之位也不会轮到你头上。”孟凝歌道，她必须拖延时间，这样才能让枷锁松动使用初灵之本逃出去。
“你说沈眠？没关系，解决了沈子衿下一个就是他，到时候还不是我坐上家主之位？”
孟凝歌冷笑一声，道：“沈大人，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你比前任沈家家主更加出类拔萃，可老族长还是把位子传给了前任家主吗？”
“你知道？”
“诚然，前任家主优柔寡断，在他执政的十年里矜北虽蒸蒸日上，但宗亲在矜北各地横行霸道，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矜北地区的发展，若您来治理恐怕矜北的铁骑早已踏平了各个世家的门阀。”孟凝歌死死盯着沈仲裕，冷静道。
“你说的不错，我那大哥只懂得纸上谈兵，性格优柔寡断，可偏偏父亲就非要一意孤行的选他做继任者，他一个脓包有什么资格去治理矜北？”沈仲裕的话语中满满是对沈子衿父亲的唾弃，“废物。”
“虽然先家主资质平庸，但他胜在有一对出色的儿子。”孟凝歌道，“不知您可还记得大公子出生之际天降祥瑞，紫微星动，乃是天生的帝王之命，且大公子六岁就崭露头角，十二岁便能凭一己之力不费一兵一卒游说玄家将西语城等十座城池交给沈家管辖，二公子十五岁便随孟帅上阵打仗，驱赶矜北以北的蛮夷人。沈家信奉神灵，这样的能力和命数让老族长相信大公子一定能结束乱世，统一中原，事实上确然如此。”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沈仲裕的面色铁青，手上的青筋暴起，“什么众望所归，说到底也不过是父亲偏袒，若他离了沈家大公子这个身份，他什么也不是。”
“不管你怎样歪曲事实，你也无法否认他是沈家的家主，是沈家的嫡长公子，是未来无数人真心想追随的帝王！”孟凝歌说到最后越来越激动，“统治者须得心胸宽广，在这一点上你永远也比不过他！”
沈仲裕的脸有些狰狞，他蓦地握紧右拳，一股莫名的力量死死钳住了孟凝歌的脖子，让她无法正常呼吸，她抓着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无形的手，试图掰开，可这于事无补，肺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脸也因为缺氧而有些通红。
“既然你这么维护他，那就别活了，放心，等会儿他就会下去陪你的。”
可越是这么危机的关头，孟凝歌却突然笑了一下：“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杀了我吗？可笑”潜藏在她意识之海中的咒印正发挥着作用，禁锢着灵核的枷锁受到咒印影响竟微微松动了。
在那一瞬间，大量初灵之本充斥在孟凝歌体内，她轻松的破除了钳住她脖子的手和禁锢着她的玻璃球，缓缓落到了地上，她看了看自己，发现这一身妆容竟是前世她飞升后的样子，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佩剑不在。
沈仲裕显然没有想到孟凝歌还留着后手，蓦地瞪大眼睛：“你你你是女子？”
孟凝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一挥手，影子暗卫瞬间被撕裂，而他手上的熠儿被一层保护罩稳稳当当的护住，缓缓飞到孟凝歌身边，孟凝歌道：“弑神，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呃”话还没说完，沈仲裕就被孟凝歌一手掐住了脖子，缓缓带离地面，她此刻的身形远比飞升前高出很多，力气也比之前大了不少，这还得多亏了陆判大人的咒印，让她暂时能以神官之态示人。
“你不该威胁我，更不该用沈子衿和熠儿来威胁我。”孟凝歌冷漠的看着沈仲裕，“就凭这两点，我杀你千百遍都难泄心头之恨，说，你是从哪儿得到的那怪物。”
“哈哈哈哈哈，你猜啊。”
孟凝歌皱了皱眉，突然一把猝不及防的镰刀朝着孟凝歌刺去，孟凝歌松开沈仲裕，带着昏迷的熠儿躲到了一边。
沈仲裕咳嗽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大笑道：“原来沈子衿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竟然是得到了神官的助力，只是可惜他现在已然不能动弹了。”
孟凝歌抬头，下一刻，她愣住了，那个挥舞着镰刀的怪物像扔垃圾一样将重伤的沈子衿扔到她眼前，沈子衿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把断了的扇子。
“沈子衿！”顾不得其他，孟凝歌带着熠儿连滚带爬地来到沈子衿身边，把他护在怀里，手指颤颤巍巍地碰上他的脸颊，他在发烧。
沈子衿无力的倒在孟凝歌怀里，听到孟凝歌的声音，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对上的是孟凝歌那张担忧的脸，他开口，声音却是极其沙哑的：“阿淮？”
连孟凝歌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是那么的颤抖：“是我你你怎么样？”
沈子衿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开始涣散：“我很累，也很冷”
“我帮你，你别睡，求你”孟凝歌抓着沈子衿已经发凉的手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初灵之本。
“阿淮，我没事死不了。”沈子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你别说了，好好休息。”孟凝歌忽然哽咽了，她的眼眶蓦地红了，“我不跟你吵架了，也不说你坏话了，求你撑住。”
“原来阿淮穿女装那么好看啊。放心，我还有宏图伟业没实现呢，不会死的。”沈子衿沾满血迹的手覆上孟凝歌的脸，笑道，“宏图伟业实现之前我要娶了你，先成家后立业嘛。”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话！”
“我只是让你放宽心我真的不会死。”话虽这么说，沈子衿的眼睛却渐渐闭上，手也无力的滑了下去。
“沈子衿！”
理智告诉她，她输送给沈子衿的初灵之本保得住他的命，但情感上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为他担心的心情。
她默默的将沈子衿和熠儿放在一起，加了一个保护罩，然后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初灵之本。她站了起来，以初灵之本幻化出了一把剑，直指怪物和沈仲裕：“我这个人一贯小心眼，你们谁要是敢动我在乎的人，我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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