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朝会之故
看到沈子衿的那一刹那，孟凝歌不经大脑思考，身体一下子就从沈嗣音腿上蹦了下来，然后迅速的和沈嗣音拉开距离，活像被丈夫抓奸在床的小媳妇。
沈嗣音有些无奈的看着孟凝歌：“不是，你离我们那么远干嘛啊？大公子看都看见了，听也听见了，你还能撇清和我的关系？”
“闭嘴。”孟凝歌真想用浆糊粘住沈嗣音这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嘴，他是欠的还是眼瞎？没看到沈子衿脸都黑了？
孟凝歌清清嗓子，走到沈子衿面前，斟酌道：“我可以解释的。”
沈子衿的眼神冷冰冰的：“是谁说比喜欢我多一点的？你是想和我解释这个？”
孟凝歌：“……”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家伙居然听到了这么多吗？
沈嗣音站了起来，走到孟凝歌身边，看着沈子衿：“大公子，我比您先认识阿淮，她刚才也说了，是心悦我的。”
“那又如何？”沈子衿冷笑了一声，他虽受伤看着气色不太好，周身的气压却丝毫不减，“她不仅仅是姜淮，还是孟家的大小姐，与本公子有一纸婚约。”
“衿北素来崇尚婚嫁自由，恋爱百无禁忌，您为何又要因为一纸婚约禁锢着阿淮的自由？”沈嗣音的眼神不卑不亢，他沉声道，“您这样，和古时残暴无道的昏君又有什么区别？”
沈子衿却道：“我只知道，她还没跟我表态，我就还有机会，就是你，也无法左右，我念在你有伤又是阿淮带进来的，就不罚你擅闯律音殿及顶撞我的罪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沈嗣音的眼神毫无波澜，他平静的给沈子衿行了一礼，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孟凝歌目送着沈嗣音离开，然后转头看向沈子衿：“你明明都听到了，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沈子衿质问道：“你之前说过把他当兄弟，现在就喜欢他了？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他？”
孟凝歌语塞：“我……”
沈子衿的眼神带着凉意：“孟凝歌，你很矛盾，在你眼里，是否玩弄别人感情就很有意思？”
“沈子衿，你觉得我是在玩弄你和沈嗣音的感情？”孟凝歌被这番话气笑了，她后退几步，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我们之间只有婚约，没有感情，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救了我，我会用实际行动报答你，让你做这天下之主，我告诉你，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也不会长久的，你要是想告诉我娘我的身份，你就只管去，我孟凝歌，不会受制于人。”
丢下这句话，孟凝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律音殿。
她跑了很久，也不管别人叫她，最后在天璇宫的小巷道里停了下来。
孟凝歌微微喘着气，她越想越气，到最后开始锤边上的墙壁，让周围经过的侍女还以为孟姜先生疯了，但因为孟姜先生是大公子的座上宾，她们也没敢说的太过。
小白飞在她身边，安慰道：“主人，沈子衿也许只是因为沈嗣音亲了您，心有不悦，所以说话比较刺，您也别在意。”
“他觉得我玩弄他和沈嗣音的感情？”孟凝歌一想起这个就火大，“我成神近两千年，唯一的恋爱经历全给了他这个王八蛋，我要是能玩的过他，我还在这儿刷什么好感度？”
“可您实际的行动看上去确实挺渣的。”小白吐槽道，“您要是能厚着脸皮说只是接个吻，还能做朋友，我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我……”孟凝歌刚想反驳，转念一想，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得低头叹气，“我不想再和沈子衿有牵扯。”
“因为前世吗？可那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又怎样？”孟凝歌摇摇头，眼中多了一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苦楚和落寞，“我可以为了完成任务和他虚与委蛇，但不会真的对他动心，毕竟……天神和地神又怎么能相恋？尤其是我们这种处于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阵营。”
“……”
过了许久，孟凝歌才幽幽道：“沈嗣音……大概是我今生最大的变数了。”
……
……
与此同时的律音殿，沈子衿看着孟凝歌的背影，默默的垂眸，他拢了拢斗篷，坐了下来，十七出现在他身边，静静的替他斟了一杯茶，随即道：“孟凝歌好感度保持不变，她并非对您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被您过激的话气着了。”
“可她有句话提醒了我。”沈子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在一起，注定不会长久。”
毕竟，前世孟婆和月下仙人分属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阵营。
十七提醒道：“那是过去，你现在还有机会。”
“她不会选择和我一起入天界。”沈子衿摇摇头，闭上眼睛，评价道，“阿淮，是一个洒脱的性情中人，司空界有她热爱的一切，我和她真的会再次错过。”
十七飞到沈子衿眼前，认真注视着他：“……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孟凝歌？或者说，你现在，对她什么想法？”
十七这个神律分系统，比小白多了一些理性和沉着，甚至能一针见血的提出主人现下的问题。
沈子衿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想法。”
十七实诚的分析道：“作为神律的分系统之一，我的权限不足以查看其他分系统的任务进度，也就是说我无法查看身为002系统的小白的任务进度条，自然也就无法知晓孟凝歌在您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沈子衿站了起来，微微屈了屈手指，“有些感情是无法用你们所谓的数据分析的，它只能用心去感受。”
十七有些较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它的核心处理器有些没有办法处理这个问题，是以眼中闪过一团乱码：“……”
沈子衿失笑：“知道你不懂，不用想了，这还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弄明白的。”
“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长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公子，您是否需要参加下午的朝会？沈大人之死还需要您对群臣和沈家族亲一个交代。”
沈子衿朗声道：“我会按时出现，给他们一个交代，你先去准备。”
“是，大公子，只是您的身体……”
“我身体无碍，不必过多担心，下去准备吧。”
“是，大公子。”
……
……
朝会的地点在天璇宫前朝中心的金銮殿，金銮殿是天璇宫中最大的殿宇，大殿内外饰以数万条条金龙纹，屋脊角安设九个脊兽，其宫殿豪华程度在五大世家中无人能敌。
“卡理斯王子在天旋宫的一切吃穿用度皆按照王公贵族标准，臣等并未怠慢，王子表示捷克利愿与衿北缔结友好条约，互通有无。”
沈子衿穿着朝服，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的王座之上，听着底下毕恭毕敬的群臣汇报。
沈家一位族亲站了出来，这人算辈分，是沈子衿的一位堂弟，如今主管宫廷御马，名字叫沈予清。
只见他假情假意道：“大公子，近来家族中人对堂叔之死议论纷纷，您今日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免得留下话柄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了您的权威。”
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臣持笏板，朝着沈子衿行礼：“大公子，微臣以为沈大人所言有几分道理，若不给出合理的交代，只怕很难让服众。”
“魏相所言，本公子自然知晓，司马大人，你来说说吧。”沈子衿神色平静，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他身上，这人是父亲招揽的人才，名字叫魏之策，他不仅仅是衿北的王相，在未来还是司空界地府四大判官之一的魏判，更是他与孟凝歌的授业恩师。
被叫到的司马梁成出列，对着沈子衿鞠了一躬：“就在前不久，安临城中出现多起百姓失踪事件，起初老臣以为只是普通的拐卖案着人调查，后来骠骑将军家的小世子丢了才让老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遂上报给了大公子，恰逢沈大人在场，沈大人表示愿为大公子分忧，但……幕后真凶的实力远远超出我等想象，哪怕大公子派了顶尖高手与沈大人随行，沈大人最后还是……”讲到最后，司马梁成已是涕不成声。
孟时此时站了出来：“微臣之子幸得沈大人拼死相护才能安然无恙，救子之恩，没齿难忘，大人已逝，且无子嗣，往后，孟家定当唯大公子马首是瞻，才不辜负沈大人拼死护住犬子之恩。”
“叔父为衿北而死，为百姓而死，他的身后事，本公子必然尽心尽力，死后入族陵，受封一等辅国公，另外给不幸罹难的百姓家属足够的补贴，让他们下半辈子能平安顺遂。”
群臣道：“大公子之用心，沈大人和死去的百姓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沈子衿点点头，站在一边的长璆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一事禀报。”站在魏之策身后的一个人站了出来，此人文质彬彬，眼神认真，他先是向沈子衿行礼，随即道：“大公子，处于衿北南部的古胤府近日来有恶灵窜动，派遣过去的天师皆无功而返，甚至被恶灵重伤不治而亡。”
沈子衿皱了皱眉：“具体是什么情况？”
“这恶灵是近些日子才出现的，算日子大约是在澜东发生地震前后，按理说这等事情不便让大公子烦心，但臣怀疑这恶灵与澜东有关，所以不敢不报。”
沈子衿点头：“百姓之事没有小事，皆是大事，崔爱卿有心了，此事本公子知晓了，我会亲自前往处理。”
“是。”
“大公子，在前往古胤府处理恶灵之前，您是否该把您的婚姻之事考虑一下了。”在沈子衿准备起身离开时，一个比魏之策更加稳重且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传到了他耳中。
沈子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转头瞥向了声音的主人。
那人站于魏之策之前，穿着与沈子衿朝服上绣有相同的鲲鹏之衣，他已过花甲之年，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沈家宗亲的威严。
此人是衿北主管宗庙礼仪的官，是沈子衿的叔公，在沈家地位崇高。
叔公道：“我知你母亲早年为你与孟家大小姐定下娃娃亲，但斯人已逝，你已为其多年为娶已是不符礼法，骠骑将军刚才也说了唯大公子马首是瞻，难道就能看着主上孤独终老，连子嗣也不留？”
孟时低头：“微臣不敢，小妹已逝世多年，孟家自然不敢以一纸婚约禁锢大公子，家母想与大公子解除婚姻，但……”
话还没说完，叔公就出声道：“既然如此，不妨今日就解除了婚约，大公子正值壮年，且身份贵重，断不能为已死之人毁了衿北的大业，毁了沈家的未来。”
孟时没有说话，就算心有不悦，也只能退回原位，就算是为了沈家的霸业，可这位大人未免对孟家太无礼了。
沈子衿只得重新坐回位子上：“叔公的担忧本公子知道，只是大业在前，本公子无暇顾及婚姻之事，且您也说了，本公子正值壮年，现在需要有继承人的必要吗？”
叔公道：“先家主是二十有的您，您就算如今娶妻，也比您的父亲晚了。”
“本来就晚了，不介意再晚一点。”沈子衿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另外婚约一事，这是本公子与孟家大小姐的事，叔公说的做不得数，除非她愿意退，不然本公子不会让步，退朝。”说罢，沈子衿便挥袖离开，留下一众群臣。
退朝后，走在在魏之策身边的崔鸣彦小声对魏之策道：“师父，大公子是铁了心要孤独终老吗？让孟家大小姐亲自退，除非她活过来，这摆明了就是不想退婚，大公子怎么想的，他真的想让江山后继无人吗？”
魏之策微微眯了眯眼：“大公子之深意，非你我能揣度，不许在背后议论大公子。”
“学生只是疑惑，大公子并非如此糊涂的人。”
“既是知道大公子并非糊涂之人，又何必再问？王侯将相之事非你我能过问，问之，有杀身之祸。”魏之策淡淡道，“今日沈予清明摆了就是想借着沈仲裕之死为难大公子，却被大公子巧妙化解，甚至用这件事让孟家欠下了一个人情，如今他又准备处理古胤府之事，如此作为，称王称霸指日可待。”
崔鸣彦点头：“学生受教。”
在他们身后的孟时却一言不发，等到上了回孟家的马车，孟夫人正坐在马车里道：“沈大人没有说错，于旁人而言，你小妹已然是逝世多年，他为衿儿考虑，是正常的。”
孟时说：“可他也不能当众如此，这样做将我们孟家置于何地？”
孟夫人说：“大人掌握宗庙礼仪，本就不问世事，且辈分崇高，说话口无遮拦也是正常的。”
孟时道：“娘，把小妹接回来吧，婚约也解了吧，沈家这水太深，小妹没有能力应付的，她若回孟家，至少我这个大哥还能护得住，可沈子衿就不一定了，有太多条条框框衿护着他，倘若有一日小妹和权力成了他的选择之一，他未必会愿意为了小妹舍弃权力。”
孟夫人无奈的摇摇头：“你如今就是这样看衿儿的，亏你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认可他，但若是站在小妹兄长的角度考虑，我其实信不过沈子衿。”孟时摇摇头。
“知道你疼爱小妹，回去好好看看你儿子吧，熠儿这回受的惊吓不小，还有玖儿，他们母子都需要你，知道了吗。”
“是，阿娘。”
……
……
念星殿。
七月泡在温泉池里，一脸无语的看着给自己灌酒的孟凝歌：“喂，我珍藏多年的酒都快被你喝完了，能给我留点不？不是说好了给我疗伤吗？怎么疗完伤就来祸害我的酒了。”
“你说……这混蛋干嘛不解除婚约？”孟凝歌面色微醺，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七月面前，二话不说抓着七月的领子，质问道，“沈子衿这个王八蛋。”
七月特别惊恐的拉开孟凝歌扒拉他的手：“你骂他王八蛋，为什么要扯我的领子？求你了，我就穿着一件中衣，再扯就要被你扯烂了，别霍霍完我的酒就来霍霍我的人啊。”
“七月，你们这些天神是不是都这么道貌岸然，沈子衿如此，你也如此。”孟凝歌似乎觉得不得劲，直接跳到池子里，动手去打七月，“你们这些天神全都不是什么好家伙，活该一个人过日子。”
七月：“？？？！”拜托，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子衿，你还不快过来管管你媳妇？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孟凝歌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七月抬头一看，正是刚下了朝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沈子衿。
一看救星来了，七月松了一口气道：“话说你怎么姜淮了？她突然跑到我这里喝了整整八坛酒，边喝边骂你，要不是她没有初灵之本，我看我这念星殿早晚得被她拆了。”
“管好你自己，剩下的你不用管。”沈子衿冷声道，将孟凝歌搂的更紧了些。
七月冷哼：“谁管你啊，事先说明，是她自己跳下来的，和本神无关。”
“我知道，她才看不上你这么个老神仙。”
“说谁老神仙？沈子衿，有种你别跑。”七月勃然大怒，奈何沈子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也骂不回来。
孟凝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安分的动了一下：“你放开我，我想喝酒。”
沈子衿制止了乱动的孟凝歌，厉声道：“喝什么酒，我带你回去醒酒。”
孟凝歌靠在沈子衿怀里：“你凶什么凶，沈子衿，你这个王八蛋，为什么不解除婚约，一了百了。”
“不可能。”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沈嗣音，不是你，你这样有意思吗……”
“……就因为他对你好？”
“他对我好，他不算计我，他还冒着杀头的大罪帮我，可沈子衿，你走一步算一步，不累吗？”
“……”
孟凝歌见沈子衿没回答，自顾自的说：“有霸业的人，都会算计，我和你一样，也有算计，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与其彼此算来算去的，还不如就保持着君臣的关系。”
“……在你眼里，沈子衿就只会算计你？”
孟凝歌实在是喝迷糊了，开始胡言乱语道：“不然呢？他过去宁可与我决裂，也要入天界，对于他来说，身份地位权力远比感情重要。”
“……”
孟凝歌忽然小声抽泣道：“在临南，只有昀光和阿迹陪我，真的很孤单。”
沈子衿默不作声，将孟凝歌抱回了律音殿，先是吩咐侍女去打热水，他犹豫了一下，将孟凝歌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才将她放进了水桶里。
临了，沈子衿才道：“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入天界，也是身不由己。”
“……”
“沈嗣音，是我能给你最纯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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