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别怕
好在温庭还没有昏聩到那般地步,说是练字倒也是真的练字,所有的批语都是温庭口述,她逐字逐句的批下,若不仔细看,倒也可以以假乱真。
檀木本以为那日应辞会惹了温庭厌烦,却没想到接连几日都是应辞被叫来弄砚斋伺候,反倒替了她的位置。
她只能借着置换花束,添茶送水才有机会进去看一眼,可那书案前,放着一架山水屏风,她每次前来,那半透明的屏风,总是映出一双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还有时不时传出的娇嗔嬉笑,她的心止不住地滴血,也蓦地升起来一股怒气。
温庭往日是多么清风明月的一个人,书房也从不让人轻易进入,可自从这应姑娘来了,大人竟总是在白日里做这等有失礼数的荒唐事。
檀木紧皱着眉头,大人初尝禁果,难免放纵了些,可这应姑娘一个女儿家竟然也这般不知收敛,看起来文静端庄,知书达理,怎么尽做些以色侍人的狐媚子才干的事。
屏风后应辞被温庭吻的喘不过气,抓着温庭的袖口嘤咛了一声,声音娇媚潺潺似沾了水。
喘息声令人耳红心跳,檀木心中不忿,忍耐不住,弄出了点响动。
应辞一僵,随后窸窸窣窣地从温庭怀里站起,整理了一下早已被弄皱的衣衫,自那日喂完药之后,她便发现温庭似乎十分喜欢亲吻她,而且还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她自是不会拒绝,可还没坦然到能当着他人的面进行。
应辞起身的刹那,温庭眼底深处的迷恋一闪而过,野兽般的侵略眼神退去,又恢复清清冷冷的样子,神色如常。
她很难将此时的温庭与方才的温庭联系到一处,每每亲吻,她都有一种温庭已经对她无法自拔的错觉,可这个时候看到温庭的样子,心中便又有些没底,便只能一次又一次任由温庭索吻,她想着,每吻一次,便能拉着温庭陷入一点。
她其实不懂,温庭为何喜欢如此,两个人唇齿相接,气息交缠,她唯一的感觉便是喘不过气,但温庭喜欢,那只能随了他的喜欢。
不过这种泰然自若只能保持在她和温庭两个人的时候,现在多了个人,她便觉得有些羞赦,不自在起来。
踌躇片刻,还是试探地开了口:“大人,我先回抱香苑了。大人有事再来唤我。”虽然近些日子,温庭找她只有两件事,练字和亲吻。
温庭淡淡地嗯了一声。
应辞黛眉微蹙,又是这般,准备抬起的步子,又折了回来,背着手弯下柔软的腰肢唤了声:“大人。”
温庭已经低头开始看公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应辞凑过去,贴上温庭的唇瓣,学着温庭的样子,贝齿轻轻咬了咬,温庭的双唇分开,她柔软灵巧的舌头轻轻扫了一圈,然后收回,瞧见温庭近在咫尺的桃花眸渐渐变深,她才满意的撤了步子。
亲吻可是很累的,亲一次便要有一次的效果,她最见不得结束之后温庭无动于衷仿佛无事发生的样子。
绕过屏风,看到正在插花的檀木,应辞轻咳一声,打了招呼:“檀木姑娘。”
檀木冷淡地点了点头。
应辞摸了摸鼻子,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惹了檀木不快,心中按下的那一丝疑虑又悄悄飘起,于是开口道:“檀木姑娘,可否再教我做一次点心?”
檀木瞥了一眼书案,温庭就坐在不远处,她若拒绝,也许会拂了大人的意,于是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小厨房,檀木手指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依然冷冷淡淡的站在一旁,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着步骤。
应辞也浑不在意,仔细地按照步骤来,到了添蜜酱时,檀木道:“蜜酱一勺。”
应辞疑惑:“只有一勺吗?”上次可是放了五六七八勺。
檀木有些不耐地嗯了一声。
应辞皱眉:“可是姑娘上次让多添几勺的。”
“你记错了,我说的便是一勺。”檀木不愿多言。
应辞见檀木一副肯定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她没记错。
应辞抓着勺子磕了磕碗边,终于还是抬头:“你是故意的,你为何要如此?”
檀木见自己被揭穿,反而松了口气,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本就不是她愿意做的,索性不再辩解:“是,想让姑娘远离大人。”
应辞不解:“为何?”
“大人金尊玉贵,应姑娘既是戴罪之身,染着晦气,自是要自觉远离,莫要扰了大人清明。”檀木目不斜视,平静地道,“话既到了这里,奴婢便多句嘴,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该忘了闺训,还是要骄矜自重。”
头一次被人如此说教,应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面色一阵变换,最后只化成了一声苦笑,原来在别人眼中,她竟是这样不知廉耻。
檀木说完,没再停留,留下一句“姑娘自便。”便朝外走去,这会子她也反应过来,应辞叫她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做点心。
应辞怔怔地站在原处,脑海里回想着檀木的话,呵,已是如今境地,她连清白都不顾了,还需要什么廉耻。
在檀木即将跨出房门时,她幽幽开口:“抱歉,檀木姑娘的要求,恕应辞做不到。”
檀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脊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檀木离开,应辞便像被抽了魂,强装的镇定决然烟消云散,失魂落魄地出了小厨房。浑浑噩噩地回了抱香苑,阂上房门,随后爬上床,将自己蒙在被子中,半晌,低低的压抑哭声止不住地传出。
爹,娘,你们何时才能回来,女儿该怎么办,女儿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这偌大祁朝,她竟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每天都被绝望包围,战战兢兢,受人白眼,还要强颜欢笑,她活得已经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为何还会觉得刺痛呢?
她仅有的那一点微光,便是温庭。可是温庭的心思,她看不透,她也不敢询问,她怕温庭厌烦,她便连一丁点机会也没有了。
绵绵不绝的眼泪打湿了梅花绣枕,应辞思绪纷乱,心神俱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经见了黑,屋子里一片昏暗。
应辞在黑暗中睁着眼,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牙齿打着颤,她又听到了,牢狱里窸窸窣窣什么东西被啃食的声音。
已过了戌时三刻,温庭竟没有再见到应辞过来,往日用晚膳时,应辞都会伺候在身边,次数多了,也摸出她喜欢的菜式,总会备上几样,今天特意备了她惯爱的鸡丝银耳,不曾想却没见到人,今日倒是反了常。
应辞心中惶惶不安,总是想放低自己的身份,可温庭从未将她当过奴仆,只当她是闹了性子,便由了她去。
他处理完公务,回了清竹轩,经过月洞门时,却看到应辞屋子里黑黢黢的,心中疑惑,他有时回来的晚,但无论回来的多晚,那屋子里总是亮着灯。
于是他折了步子,走进抱香苑,推开房门。
凛凛的月光透过窗棱格子,铺在地上,像是一层白霜。
黑漆漆的屋子,不容易视物,温庭却一眼便瞧见,屋子中央直愣愣地站着一个人,双手抱胸瑟缩着,一动不动。
温庭快步走了两步,将人抱在了怀里,刚一接触便察觉到,应辞僵硬的很,浑身还在不停地颤抖,明显是被魇住了。
温庭的手掌顺着应辞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轻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许久,怀中之人才稍稍缓和。
待应辞彻底放松下来,温庭才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楠木镶玉架子床上,然后拉开被子盖好。
他刚转身准备去点灯,袖子却被扯住,一道沉闷微哑的声音:“别走。”
应辞声音带着哀求,支离破碎。
温庭回过身来,将应辞的手放回被子,袖子却依然被紧紧地抓着,他蹲在床边,握住应辞的手,到了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到底出了何事,她竟吓成这样。他尝试起身,便感受到抓着他的力量猛然变大。
等温庭意识到,应辞一刻也不愿松手之后,将人抱回了清竹轩,放在了软榻之上。
烛火跳动,柔和的烛光洒遍房间的每一处。
这次应辞才愿松手。
她靠坐在软榻上,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双眼红肿,面上却是毫无血色,一片惨白。
温庭端着碗,用勺子舀了点水,润了润她干燥的唇,随后拨开她额间碎发,发丝已经汗湿,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般。
只是半天,怎就弄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温庭的桃花眸里闪过冷意。
“阿辞,可要沐浴?”
应辞怔怔抬头,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才慢吞吞地动起来,有了些许生气,脚上拖着绣鞋向湢室走去,此时她早已无力思考,忘记了这是温庭的清竹轩,而不是她的抱香苑。
湢室尚未点灯,她刚走到门口,无边黑暗迎面扑来,压抑又可怕,应辞猛的转身,撞进温庭的怀里,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再也不愿放手。
温庭无奈,手中一道暗劲,隔着墙打到门外,唤了等在外面的念珠和檀木进来。
温庭回来时,她们点了外间的灯便去准备沐浴之物,哪知一进来,就看到粘在一起的两个人,错愕不已。
温庭一手环在应辞的背后,神态自然:“掌灯。”
檀木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念珠扯了扯她,她才动作起来。
温庭安抚着怀中人,他总算是瞧出了症结所在。
夜半时分,清竹轩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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