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宋桢、言照等人既克秦川,起义军势力日渐威慑朝廷。
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油头滑面私下里冒着九族株连的风险,私下里联络起义军各部将帅,与各方势力都周旋着,希图日后给自己多掘几条活路。
一时间,京华人心惶惶,传言频出。
雷厉如孙昭式竟也有些坐不住。
七月半这晚,正是中元节夜,京华万户流灯,夜河明灭。
孙昭式乘着一辇轿子,趁夜昏人乱,叫家丁扶了便往杨京卿的府邸走去。
一路上,鬼神通明,天星缀河。平阳道上,百鬼夜行,人往其中。
孙昭式此番是来向杨京卿讨教的。
白日里,圣上把剿灭乱军的旨意丢给孙昭式后,便钻入后宫,同那七十二嫔妃煮酒论英雄去了,孙昭式可是急得脑门生烟。
杨京卿见状,给头顶青烟直冒的孙昭式递了个眼色,便走了。孙昭式杵在原地许久,直到随侍递上来一个纸条,纸条上面杨京卿嘱咐了,要他今夜夜半三更时府上一聚。孙昭式看过后,才松了口气,直奔门外。
当今圣上继位至今,杨京卿和孙昭式在朝堂的地位便不可撼动。这二人也是“千载难逢”地投缘,多年来,两人互相扶持,一路奠定如今的尊崇地位。
这二人的相似之处不胜枚举,为数不多的不同中最显著的或许便是这二人给人的印象不大一致—孙昭式是个雷霆手段的主儿,而杨京卿则更加阴郁毒辣。
出了事,孙昭式也往往会找杨京卿商议一番,因此他的雷霆手段,都是有条有理、分毫不错的。
黑夜的河面飘过一段又一段浓雾,和一段又一段亡魂的往事。
孙昭式穿雾而行,那座轿辇在杨府前缓缓落下,从中走出一个乌冠红袍的高挑男子。
“来了?”
孙昭式穿堂而过走进内间时,杨京卿正煮着壶淡茶,等候老友多时。
孙昭式见褪去官服纱帽的杨京卿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家府苑中一派闲适抒怀的模样,自己一颗火烹了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来了。”孙昭式应了声,默契地从杨京卿那只虬枝枯干的手中接过茶盏,在杨京卿对面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孙昭式口不知味地饮了一小口西戎进贡的锡山红茶,眼睛幽幽地瞟向杨京卿,“子寿,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现如今,秦川沦陷,漠北尽归乱军之手,边疆又战事吃紧,将才不得轻易调动。即算是调得动,打不打得赢也难说!此次反军之中牵涉着江湖势力,民间暗桩极多,加之江湖高手层出不穷,我实在是想不出法子,到底应派遣何人去剿灭乱军!”
“看你急的这样子,叫你门下一众徒儿见了,当场改换门庭,另谋高就!”
“那你可有应对法子?”
杨京卿冷笑一声,“你方才说,如今边境战事吃紧,调不得良将?”
“是啊!”孙昭式赫声应道。
“那为何不调眼皮子底下的呢?”
“你是说京华城内的将领?”孙昭式惊得瞠目结舌,“得了吧!就京华这一众纨绔子弟,自小刀光都没见过一星半点,还打仗?剿灭乱军?都不够给那伙江湖匪寇切盘菜的!”
杨京卿白了他一眼,再不看他,“我说的当然不是京华那些每日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少爷!”
“那你指的是?”孙昭式来了兴致。
“你可还记得蒋昀、花广陵?”
孙昭式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滴溜一转,似乎忆起了什么。
“我对蒋昀倒是印象颇丰,这几年在西北履立战功,据说在西北是个令数十万西戎兵闻风丧胆的人物。”孙昭式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他不是一直在边境驻守吗?调回来了?”
“刚调回来。近来西北方平,就调他回来加赐授勋,这会也快入京了。”杨京卿寒笑,扯了扯嘴角,勾出丝笑来,“那,那个花广陵呢?可还记得?”
“听倒是听过,国公花家的长公子是吧?前年他长姐大婚,见过一次。后来他姐夫病逝,出殡那日算见过第二次。”孙昭式纳闷地伸了伸头,“从前尽听文武百官对花家二公子赞不绝口,倒是没怎么听过这位长公子的名号。怎么,又是个人物?”
杨京卿立在香案前,朝香炉里添了一小撮凌吉纳贡的月支香,目不斜视地答:“那花家长公子绝非池中之物,继宋桢之后,属他在京中名声最盛。只是花广陵已是花家认定的侯爵继承了,那花家老太太宝贝得不行,不肯让他同他那庶出弟弟一般远赴边境餐风饮露,故此才不冒尖。”
“原来如此。”孙昭式轻轻地叹。
“此次出兵剿灭叛军,就遣他二人做主帅吧。对咱们也有好处。”杨京卿末一句的重音刻意落在“咱们”二字上,孙昭式闻之玩味地挑了挑眉。
“此话怎讲?”孙昭式眯着眼,嘴角逸出丝笑。
杨京卿仍慢条斯理地搅着细烫的香灰,“若是别人,有蒋、花之才,放他们离京,我还真要忧心一番,那二人皆举世英才,若联起手来对抗你我,反叛朝廷,遣他们出京平乱无异于放虎归山。但若是这二人一同出兵,我完全没了这般的顾虑。就算是天下大同了,他们二人也断不会同心合力。只要他们不联手发难,我就还有法子逐个击破。”
“你是说当年蒋、花两家之间的那件私事?”孙昭式扬了扬眉。
杨京卿笑着回瞥了孙昭式一眼。
“妙!子寿妙计果真周到!”
杨京卿志得意满地舒了口气,“这另一面嘛,那蒋昀、花广陵都是何许人也?虽不会勠力同心共谋作乱,但也定不会因为两家私怨,而不通力剿贼报效朝廷。孰轻孰重,他们还掂量得清。借他们之手剿灭起义军和江湖势力,一举两得。”
孙昭式心领神会地摸了摸下巴,一丝狡黠在那副奸佞骨相上渐渐洇开。
七月将过,八月初上。
秦川城内一片端肃宁和。
这日午后,言照和林慕方才用过午膳,此刻都懒怠得不愿动弹。
言照坐在案前研究舆图,林慕便坐在榻上,看着言照从秦川城中买来给她解闷用的的画本戏叠,时不时抬眼看看言照,只能瞧见一身侧影,却令她无名的心安。
这个男子,当真是宇内无双。
正忡楞间,门外一阵旋疾的脚步声惊醒了林慕。
等屋内的两人缓过神来,宋桢和秦终已走进房内了。
林慕连忙欠身从床榻上站起,言照也站起身迎了上去。
宋桢和秦终见林慕也在房中,立即悔不应不敲门直接走进来,再急的事也应缓一缓。
起义军中诸多将领先前也是听闻过言照和林慕的名号的,见这二人,一个如今是剑门掌门,一个是江湖闻名的雪扇苏仙,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整日腻在一处,还是在军中,起初众人心底多少有些微词。
后来,见言照和林慕都是坦荡人,两人无论才品容貌又都是一等一的般配,众人也大多都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便也欣然接受了。
宋桢和秦终对这二人心中所怀的看法也经历了上述的转变,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
但骤然闯入言照的厢房,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宋桢和秦终都颇觉自己唐突,不免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失礼,生怕误了人家的好事。
等站定了脚,宋桢和秦终心有灵犀地对言照和林慕拜了一礼,道了声歉,却又善意地迅疾避开眼神,转过话头来,不至于令林慕过于赧然。
然而林慕丝毫不羞亦不恼,半分扭捏之态也无,反倒落落大方地向他们二位回笑。
然而林慕容颜实在惊人,宋桢拜礼起身时,眸光恰好撞上了林慕那张纤尘不染的面容,竟令这位南征北战的起义军统帅直愣了一刻。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的事,宋桢立时便回住心神,没再多想。可那一幕看在秦终眼中,秦终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不悦之色渐浓,那张本就欺霜赛雪的脸霎时间宛若千里孤鸣。
“可是有要紧事了?”多日来的相处,言照对宋桢的行事风格已十分熟悉。
宋桢和秦终下意识地瞟了眼站在言照身后几步远的林慕,言照领意,直回说道:“林慕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宋桢坦然回道:“我自知苏姑娘不是外人,方才也并非此意,望请苏姑娘见谅。”宋桢看向林慕,垂目致意。林慕也低眉敛目,颔首回敬。
“刚接到的消息,”宋桢接道,“此次京中派来镇压的兵将中有蒋昀和花广陵,这二人皆是天降英才,昔日京中,我便听过他们的名号,委实不可小觑。”
“花广陵我倒是没甚听闻,”言照顿了顿,竭力回想着这两个耳熟的名字,“蒋昀,可是平定西戎二十万大军的轻剑将军蒋昀?”
宋桢郑重其事地冲言照点了点头。
“蒋昀?!”言照正思忖对策间,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林慕的低喃,“花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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