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你喜欢我吗？
1
陈钰决定尝试最后一次，她蓄好力，想要努力靠近他的唇。
她刚踮起脚，他顺着她，俯身迎了下来。双唇触碰的瞬间，微弱的电流从唇间淌过，逐渐蔓延至全身。
陈钰被这一记猝不及防的吻吓到，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可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份美好，许至风便松开了嘴。
亲吻过后，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手绕过她的腰间，托住她的后腰，轻轻向前一搂，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没等她反应，他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热烈，也更加深沉。
他开始温柔地进攻，慢慢地探入她的领地。他的指尖滑过她的右肩，攻陷她的后颈，伴随着湿润的缠绕，她不受控地沦陷在他热烈的温柔里，好几次想要求饶。
面对正在甜蜜缠绵的二人，大部分路人都假装无事发生，目不斜视地经过，因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路上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早已免疫。
但也许是因为场面太过美好，还是有些路人充满好奇，总忍不住要回头多看两眼。
激情过后，两唇缓慢分开。
陈钰略微急促地呼吸着，双手搂住他的腰，将头紧贴在他胸口，笑着在他怀里停留。
过了许久，许至风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我们该回家了。”
陈钰在他怀里乖乖点头，手慢慢从他腰间抽离。
许至风缓缓牵起她的手，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这是陈钰第一次触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柔软，他牵着她，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2
那晚以后，陈钰和许至风之间的关系，有了很不一样的转变。
他们开始像热恋期的情侣那般亲密，在相处中，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默契。
许至风每天都开车接陈钰一起上下班，而陈钰也经常假借工作之名，溜到办公室，就只为了能与他多待上几秒。
他们俩是不太爱出门的类型。到了周末，两人会一起在家做饭，陈钰掌勺，许至风则帮她打打下手。
其余的时间，两人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书，有时陈钰还会拉着许至风陪她看电影，虽然许至风有时需要处理一些零碎的工作，但每一次，他都会在她身旁陪着她看完整部影片。
日子就在这样平静的美好里度过，智脑经历了一次项目延期，也即将迎来圆满结束。
八月底，陈钰将步入江陵大学，开启新阶段的校园生活，恰逢智脑临近收尾，为了更加专注学业，她决定不再继续技术助理这项工作。
今天是智脑收尾阶段的最后一天，也是陈钰作为技术助理的最后一天。一想到以后没法每天都与心爱之人见面，她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
但闷闷不乐的，不止陈钰一人，许至风今天同样心情不佳。
此刻，他正仰头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静默地沉思。
其实原本今天，是他计划里特别重要的一天。如果一切都照计划进行，他的人生将从此刻被他亲自改写。
可这一个月以来，许多事情的发生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设想，事情的发展也早已脱离他的掌控。
真的还要继续吗？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如果真的要坦白，又该如何告诉她？
犹豫与害怕在反复纠缠，对于这些问题，他真的没法给出答案，纠结紧锁在他紧蹙的眉头。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最底层的那个抽屉。
抽屉的容量很大，内里却只放置了两封被叠好的信。字痕透过纸背，两张纸都被写满了内容。
有一封信的表面写着“致陈钰”三个字，许至风伸手取出了它，缓缓打开，再一次默读起来。
桌上的工作手机突然震动，被打断的他迅速地把纸张重新叠好，放回原位，将抽屉上锁。
慌忙中，他下意识把钥匙塞回口袋，可钥匙却并没有安分地按照他的意愿落入口袋，而是顺着裤缝滑落至地毯上。
他并未察觉这一切，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接起了电话。
陈钰今天工作格外积极，她十分珍惜能与许至风相处的每一秒，一但有需要到办公室跑腿的活，她全都主动揽下。
这次，她是去办公室帮罗术取一份研究材料。
陈钰开门进去，看见许至风正背对着她，在窗前接打电话。
许至风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我过来拿点东西。”她轻声道，然后伸手指了指他的办公桌。
由于项目涉及的文件数量十分庞大，实验室的柜子早已被填得满满当当，放不下的那部分文件，就都被放到了许至风办公室。
罗术这次需要的材料被放置在第一层抽屉，陈钰就是根据他的指示找过来的。
许至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继续接电话。
陈钰来到桌子附近，突然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挪开脚，低头一看，是一把黑柄钥匙。
没多想，她直接拾起，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她拉开第一个抽屉，开始找文件。可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次，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她都没有找到罗术需要的资料。
她觉着，也许是罗术记错了，文件其实并不在这一层。
她又开始往下翻，第二层还是没有，她又转战第三层，却发现抽屉被锁住了，根本无法打开。
当决定放弃时，陈钰突然想起了那把黑柄钥匙。印象里，好像大部分办公桌抽屉的钥匙，都长这样，她决定拿它试试看。
她探出半个头，伸手取了那把钥匙。钥匙与锁孔完美贴合，插入得十分顺利，她逆时针转了一圈，抽屉果然被打开了。
抽屉刚被打开，陈钰就看见了那封写给她的信。她以为自己无意间窥探到了许至风为她准备的惊喜告白，她并不想破坏这份神秘感，只好压制住好奇，悄悄将抽屉推回了原位。
抽屉才刚归位，她就后悔了，她实在是太好奇，忍不住想要提前打开它。
屈服于作祟的好奇心，她再次拉开了抽屉，取出了那两封信。
她先打开写了她名字的那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原来这根本就不是告白，他想要和她分手。
脸上的笑逐渐凝固，随后消失，难过与愤怒慢慢显现，陈钰带着失意又打开了另一封，眼里的愤恨却开始消散，逐渐被震惊取代。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小震动，像是脚步声，即使是隔着地毯，还是被她觉察。
刚通完电话的许至风正朝她走来。
陈钰迅速把第二封信重新叠好，放回原位，手里攥着那封分手信，缓缓起身。
许至风来到她身后，看见她握着信的那只手，神色慌张，下意识迅速从她手里夺过那张纸。
陈钰似乎早有预料，没被他冒然的举动所惊动，她缓缓转身，用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
许至风才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已经看过信。
“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了什么？”他焦急地询问。
“没有了。”陈钰肯定道，她故作镇定，内心却早已翻腾不已。
许至风听到这个答案，稍微松了一口气，事情似乎并没他设想得那么糟糕。
但是对于她手里的这封信，他仍旧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许久，陈钰打破了这阵沉默，她盯着他的眼睛。
许至风只是平静地望着，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你都看到了。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好像是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之前说要在一起，也仅仅只是想利用我，继续完成智脑？”陈钰反问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许至风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双手合十架于两腿之上。
“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我有能被你利用的价值，”她一步步地向他逼近，“等利用完了，直接一封信就把我给甩开。许至风，你把我当什么了？”，最后一句话，她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愤怒且有力。
“陈钰。”他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可我没有，”他说，“我没有把它给你。”，他似乎说得很无力。
他懊悔地低下了头，将额头伏于两手之间，这样的姿势，像是在忏悔。
“那你喜欢我吗？”陈钰静静等待他的答案，眼里还隐藏着一丝渴望。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像是一记重击，完美击中许至风内心的脆弱，只留下一地稀碎。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他只是低着头，他真的没有办法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接着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陈钰眼里仅存的光亮已消失不见，她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平时和朋友们耍贫嘴时，她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可要是真遇着事了，她却是最理智最清醒的那个。
她是一个特别不喜欢冲突的人，她始终认为，人在激烈状态下的言行大概率只会激化矛盾，让事态朝往更偏离的方向发展。
她喜欢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静静地来到窗前，不断尝试着理清杂乱的思绪。
许至风依旧低着头，似乎也在思考些什么。
两人待在这片沉默里，时间仿佛跨越了好几个世纪。
“也许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她说，“我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陈钰转过身，径直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说了最后一句话：“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我随时都有可能会再联系你，你不准给我轻易消失，我们之间的事，没完。”
伴随着关门声，她的背影也消失在他视线里。
3
九月十日，教师节。
距陈钰新学期开学已有一周之久。
自那天以后，陈钰和许至风就再没见过，也没通过电话。这段时间，他们好像都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这个教师节，是陈钰正式成为李正君弟子后，过的第一个节日。
李正君是心理学院正派的代表，深受学生们爱戴。虽然他已人到中年，身材还有些微微发福，但在大家心目中，他依然是那个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心系子弟的好老师。
他对自己的带教学生，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十分上心。他从来不会指使学生帮他干私活，可以说是兼具专业和教养的教师典范。
学生们都特别喜欢李正君，没当上他弟子的同学，只能看着他的弟子们眼红。
他对陈钰尤其照顾，陈钰也十分尊敬他，她经常在室友面前夸他人如其名，还说“正人君子”这个词，就为了褒赞他这样的人而创造的。
陈钰与李正君关系最亲近，所以她理所当然被大家派为代表，去给他送教师节礼物。
她提前联系上李正君，只是不巧，李正君现在人并不在学校，但他提议，让陈钰晚上九点去他办公室等他，陈钰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临行前，又有几个宿舍的女生听说她要去给李正君送礼物，都纷纷前来拜托她帮忙。
陈钰出于好心，接下了所有礼物。出门时，她双手捧着一大叠贺卡，右手挽着一个装满各种小礼物的纸袋，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
这天，许至风与往日一样，下班后就直接开车回家，只是今天下班的时间比平时晚，他将近九点才离开办公室。
他独自一人开车上路，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突然想起了陈钰。
印象里，他们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联系，他在脑中仔细盘算了一番，也不过两周而已，可他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归了以前的平静与孤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熟悉了她在他身边的那种感觉，现在没了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地想她。
他在前方的路口右转，驶上了高架。
陈钰虽然是慢慢走过去的，却也还是按时赶到了办公室，顺利见到了李正君。
“李老师，这是大家送给您的教师节礼物。祝您教师节快乐！”她笑着把礼物递给李正君。
李正君微笑着起身，伸出手去接，毫不避讳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与其说是碰，不如用“摸”来形容会更准确。
陈钰下意识猛地缩回了手，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李正君却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依旧眯着眼睛看着陈钰笑，这反倒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她尴尬地挠了挠头，给他回了一个微笑。
但她回忆了一下他隐藏在笑容里的那个眼神，分明是有几分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但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小陈啊，最近学习和生活都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李正君突然和她闲聊起来，语气很是和蔼可亲。
“都挺好的老师，谢谢您的关心。”陈钰答。
“嗯。”李正君点了点头，“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告诉老师。老师经常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有些无聊，你有空可以随时来这找我，我可以好好帮你解决解决呀。”，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半永久的笑。
可她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啊，学习和生活一切都挺好的，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学得好，除了——她突然想到了许至风，情路稍微有点不太顺利，但她有把握能解决这个问题。
反倒是李正君今天有些反常，他今天的笑，总让陈钰心里有些发毛。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我会的。”她只好笑着附和。
“小陈啊，”李正君突然起身，拉起了陈钰的手，放在手心，不断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在老师这儿好好干，老师保证能让你顺利毕业！”，他色眯眯地盯着她，眼里满是猥琐。
陈钰被他的举动狠狠吓到，这一刻，她终于读懂他眼里的恶意。
她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反抗的话，以她的体力，她实在是无法与一个成年男性相抗衡，她在努力找寻能让自己安全脱身的办法。
“对了老师，这里有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您一会儿一定得亲自打开看看。”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很自然地挣脱了他的手，从纸袋里取出了一份包装很特别的小礼盒。
她把礼盒放到桌上，下意识拼命往后退，总算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老师，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没等李正君回答，她就立马转身冲向门外。
不知是不是最后一句话起到了那么一点震慑作用，李正君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任由她逃走了。
许至风在高架上，漫无目的地开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了哪里，只知道车在不停地往前走。
他曾无数次在夜晚穿梭于这急湍的车流里，往下放眼望去，尽是整座城市的夜间繁华。这些光亮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温度，只是冰冷。
他曾无数次在这里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同样也是在这里，他有了那个计划。如果按照计划，此时的他，可能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慢慢偏离，直到现在，他已完全逃脱，计划已经落空。
以前，只有科研和实验才能让他感受到存在的意义，可到最后，这种感受竟也在慢慢地消失。
正因如此，他才萌生出了那个计划，智脑本该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他认为这样，才是对他生命最好的解答。
但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也许这次，他真的错了。
还有必要再坚持下去吗？这个问题似乎比实验研究难得多，因为他无法用最擅长的理性和逻辑，推断出问题的正确答案。
可无论如何，他都欠陈钰一个道歉，因为他真的伤害了她。无论她是否愿意原谅自己，他都觉得，他应该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许至风从前方的出口驶离高架，在路边停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钰的电话。
出了门的陈钰拼了命似的地往前跑。
她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总算回过神，接通了电话。
“陈钰。”那个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
“许至风，我害怕！呜啊啊啊”她口齿不清地朝他喊道，哭腔里还夹杂着急促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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