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鱼观察日志四
安格的那件事情我很久没有想起来，我似乎是沉浸在了和希里一起的时光之中，像是遗忘了研究所一切繁杂的事物。
直到有一天，安格像是酝酿了很久才来到我的身前，她对我说：“博士……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这几天过去，那具dx试验体我一直没有动手，它的操作难度极高，我只是一个新人，这是我无法解剖的原因之一。”她突然停住了话语，一只手不断的扣着另一只手的手指，看起来让人觉得无处安放。
她思考了自己的措辞。这是我脑海里第一个想法。
dx实验体的操作难度确实极高，实验室从古至今成功的人极少。
而我同时也知道她有野心，但她却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
就像她虽然是我研究室的研究员，但好像我并不了解她真正的性格。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顺着我的想法说了下去：“博士，你是天之骄子，你能成功，这并不意外。但我们不一样，你并没有了解过我们，给我下达这样的任务是否过于咄咄逼人了？”
“我们并不是像你一样的天之骄子，不要把我们的实力想的与您一样。”她咬了牙，狠下心说。“所以我希望您能撤回。”
她口中的“您”字在我的耳中仿佛像是嘲讽。
“安格。”我皱了皱眉，叫她。“你应该明白，我从来说一不二。”我说。
“您不能这样独断专行！”她说，“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我根本无法承受！研究室的人从此以后会怎么看我？！”
解剖高难度实验体失败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在研究员的眼里却像是自身实力的证明。他们有自己的阶层，用实力来划分一切。
但凡是有人想要挑战高难度实验体，都会引来大部分人的关注。
他们想要知道超越自己的是什么人，不自量力的又是什么人。
而且高难度实验体解剖失败，实验室会缴纳巨额罚金，并计以严重的失误，此后如果该研究员在犯有错误，将会被驱逐。
换言之，安格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此时退缩只会换来更大的嘲笑，并且穷人出身的她根本支付不起巨额的罚金。
我已经答应替她承担所有的后果，如果一点流言蜚语的承受不住，又如何在实验室发展下去？
这只是一场锻炼，我没想过她会想那么多。
可我更没有想到的是，短短几天之中她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她以前都唯唯诺诺，甚至不敢反驳任何人的命令。但如今，她竟然能够公然反驳我。
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飞跃的进步，我只是感觉到微微的不适，仿佛像有什么人给她撑腰一样，让她理直气壮了起来。
我有些不悦，说：“你要弄清楚，我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几天。”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
我在提醒她，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临阵逃脱可比光明正大的失败难受多了。
她落荒而逃。
我根本不清楚她心中的想法，可能是在骂我，也可能是在怨恨我，亦或者是算计我。
我没有必要去想这么多，我必须赶去参加这一次的会议，关于潮汐的计算报告成功后的最后落手人。
而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他们其实并没有在乎我有没有到场，因为他们此时争吵的不可开交。
“交给你们b派去处理？！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你们本就不支持实验！现在到了潮汐报告的最后归处争抢的时候，你们却一反常态想要得到它！你们不就是想延缓实验时间吗？！”为首的斯因莱特激动的拍桌而起。
”话可别这样说，斯因莱特。”卡修不紧不慢的取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说：“关于潮汐报告的落处，难道不是有能力者得吗？难道不是……嘶……合着你们歧视我们呢？”
“我呸！”雷诺砸掉了手中的水杯，怒吼道：“你们b派算个什么？！不就是我们a派分出去的一群废物吗？！”
二十四年前关于人鱼的影像流出，引起了整个生物界的轩然大波，实验室的两位领先人员斯因莱特与方修绝裂，从此实验室分裂我了ab两派。
“你可别这样说，我还挺欣赏你的。”卡修把眼镜重新戴上了，口中说着讽刺的话：“我们要是废物，你们也就是废物的鼻祖了！”
雷诺面色通红，一只手指着他不住的颤抖，差点就晕了过去。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决定过去虚扶他一把，见他们有什么道谢的意思，才拉开了他身旁的座椅。
“你说说，研究什么不好呢？偏偏要来研究人鱼。”卡修笑了笑，开始和身边人谈笑风生：“你看看，二十四年了也没有什么研究成果。就是我们不阻止，他们也未必能成功。”
斯因莱特忽的看向了我。
我说：“那倒也未必。”
“什么？”斯因莱特开始装聋作哑，“哦，抱歉，什么未必？”
“每三十年左右，柏林海岸西岸潮水上升至平均值的七分之一往上，其余三岸水岸线则分别会下降26、37、39米左右。”我打开了手中的报告，朗读着：“更甚者不过东岸，每三十一年的八月十七日左右退潮一周期，最长持续时间为十五周目。”
“这一切都是有规律性的，突然的涨潮和突然的潮落以及海岸居民同一时间段听见的歌声，而歌声时常传播在人脑中，几日过后又消失不见。”
“这些由a派核心研究员定义为人鱼一族的群体祭祀活动。”我下了最后的结论。“现在你们可以讨论它的归处了。”
潮汐报告的出台彻底证明了人鱼一族关于祭祀的存在，他们向西岸国都的转移，引起了海水的潮涨与潮落。
“距离潮汐的涨落只余下半个月，希望你们能有个所以然。”我说着，“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即使我属于a派。”
“泽维尔，你隶属于a派，你的报告就是a派的报告。”斯因莱特不悦道。
斯因莱特对我的决定有不满，反驳我这是意料之中。
当然了，夺得了潮汐报告就相当于拥有了对人鱼进行实验的权利，斯因莱特肯定不可能放任到手的机会就这样失去。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这是我的报告，它属于实验室。”
音落之时，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而我的耳边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潮汐声，夹杂着希里的歌声。
“diekleinemeerjungfrauwartetnochaufseinenprinzen。（小美人鱼还在等他的王子）”
“bisdiewelleninschaumplatzen。(直到海浪涌起泡沫）”
“wirderheutefurseineliebstetanzen（他今天会为心上人起舞吗？）”
我抬眠在他们的瞳孔中看见了我的倒影，我很浅的笑了一下，拿起报告便转身离去。
我笑着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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