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佛絮第二 2
小路蜿蜿蜒蜒，旁边青草细细布满，偶有几朵白色花蕊默默绽放。若是走在这条幽静的路上，必然闲情逸致、心情豁朗。
依照北无怨的话，南辰走了约莫几分钟，真的望进一抹青色。
青璃朝他招手：“南公子！——”
南辰前方遇见婀娜的女子，又朝来路回头看了看。方才三人两系统齐聚的暖明阁，此时在视野里已然化为一个小点。也不知她是如何喊得，竟能将声音传得那么远。
早就回到宿主脑海中的004嘿嘿道：“这小姑娘也是修士，千里传音懂不懂？以后等你学了后，也能吼那么大声。”
“嗯，看北无怨肯不肯教我了。”
“……”
004听到那三个字，果断噤了声。
它深深觉得，让北无怨教南辰，根本是个错误！可奈何南辰这个五行杂灵根的体质作祟捣乱，除了北无怨独门功法，其他的都没法学！
前方青色倩影迈着碎步一路小跑，至南辰跟前停驻。伸着脑袋左看看右瞧瞧，“咦”了一声：“宫主哪？之前还瞅见他与你一起。”他方要开口，青璃作恍然大悟状，朝他挤眉弄眼，道：“怎地，是你将宫主弄丢了？还是宫主将你弄丢了？”
南辰没听懂，顺着字面意思耿直道：“他让我丢下他，先去后台换身衣裳。还说有点事要处理，随后就到。”
“哦……”青璃兴致缺缺地撅起嘴，随即又扯了扯南辰的袖子，絮絮念叨：“你可不知道啊，咱们魔宫好几年没来门客啦！你那会儿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宫主可紧张你了！吩咐好底下人给你用最好的，还命我时时刻刻看着你不让你出事。我还当你这人出什么大事呢！结果一号脉，就是气血虚了点、体内混入了别人的灵力，导致五行暂时逆位，吐口血就好了，根本没啥要命的重伤，甚至浑身上下一处伤口都没。真不知道你身上那么多血哪里来的，可把我们宫主吓坏了！”
也不知这姑娘哪来那么多话，一个不停地讲着，熟络得宛如自家人，时不时就提“宫主多担心你”、“宫主多紧张你”云云。头一次听这位姑娘如此滔滔不绝，南辰深感意外，然而还是在杂乱无章的话语中抓住了重点，朝她略一拱手，道：“多谢青璃姑娘施医之恩。”旋即站稳，摸了摸胸口处，垂眸而思。
004：“别想啦！人家都说了，你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怎么样，神奇吧？”
南辰道：“是神奇，”顿了顿：“可并不是系统救的。”
004大囧：“……这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嘛，系统也有一次致命伤拯救的机会的！”
外界这边，听了南辰恭敬的道谢后，青璃杏目微睁，连忙摆手道：“你要谢，便谢宫主罢。若不是宫主有命，我通常不会与人施针。”
南辰对她印象极好，平日魔宫里偶遇两回，此女子皆热情开朗、善事好德。遂客气道：“姑娘言重了，此等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青璃见实在套不出什么话来，略有遗憾叹了口气。美眸流转，不甘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南公子，你觉得……我们宫主怎么样？”
“北公子？”南辰沉默片刻，见青衣女子眼中期许之色隐隐，思绪半晌，轻声吐出三个字：“还不错。”
“还不错？！”青璃微微瞪目，清丽面容掠过喜色，自言自语道：“太好了！今晚又有八卦了！”
南辰：“？？？”
004：“我觉着魔宫的人都有病！”
南辰却道：“青璃姑娘平时虽开朗爱笑，比之碧琉姑娘的冷漠多了不少暖心，但总体也是举止端庄优雅。只是，为何今日……较往常，更……”
004无语地补充，吐出二字：“疯癫。”
南辰不语，默认了。
“走吧走吧，去换拜师的衣裳去！”青璃说罢便要勾住南辰的手臂。只是尚未碰到，突然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停顿了足足两秒，脸色霎那间大变，懊恼道：“啊呀！被姐姐知晓了，又要说我逾矩了。”她眼含歉意，站得端端正正，道：“南公子莫要责怪，妾身方才……”
想了半天，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眸中疑惑之色更甚，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连番的举动。
“无妨。青璃姑娘，请带路罢。”
迟疑一下，她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整座魔宫中心区域。
不似边缘地带偏幽小径竖竖横横，专予门客居用的“沉香阁”、“暖明阁”等贝阕雅致的楼间一幢挨着一幢，雨帘云栋好似仙境。中心地带尽数是些壮丽巍峨的大殿，横穿极北之河，大道三千皆可通，富丽堂皇尽显其华。
尤其是魔宫的主殿，唤作“荒红殿”。朱红辉碧，如同叱咤九州的那位红衣男子，火枫色夺目而热烈，大至可轻松容纳千百个成年男子。荒红殿的侧殿乃是一座稍微矮小的“照影殿”，一大一小两座宫殿相互共通，南辰便是在其中换衣。
“小哥哥，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瞧瞧，换上这身云罗，整个人就不一样咯！”
南辰被包围在一众欢声笑语的侍女之间，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魔宫的侍女皆有一副巧手，几个人齐齐上阵，不过多时便剥落下青年原本洁白的长衫外套，替他套上一身浅蓝的云罗衣裳。原本准备好的流苏发饰，却因南辰一头短发而不了了之。
“郎哟，要是你是长头发，挽起这三千青丝，那可便好看得不得了啦！”
“可不是嘛，现在这样，我便想嫁咯！”
一众女眷嬉嬉笑笑，捂嘴打趣儿着围在中心的短发青年。
南辰这下听懂了，表情一成不变淡然如初，只不过脸上倒是熟透般滚了个通红。
“哟哟，还害臊哪？”
“小哥哥怎地这般可爱，假正经？让咱这些姐妹们好生欢喜~”
嘻哈声不断，突然某个女眷指着他道：“小哥哥，要不要试一试藏青色的袍子？或许会更好看哪。”
现在这身浅蓝衫，更为凸显出他的温和平静，宛如一代谪仙，高岭之花而不食人间烟火。另一条藏青色的，未免有些黯了。
这建议一出，其余侍女皆愣了。
不过看看美男换换风格，有何不乐意？离大典开始还远，再闹一会儿也无伤大雅。
于是在她们好奇之下，南辰被极力要求，换上了藏青色的裳袍。
“好看！好看！”
“是好看，但是我觉着还是那身浅蓝的更合适。”
“我倒觉得，这藏青的穿起来有味道！”
“我也赞同秋彤姐，浅蓝色好看……”
“……”
镜中的南辰，多了几分沉稳与锐利，兵器的锋冷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尽显无疑。颇有禁欲内敛的成熟美感。
南辰听闻她们因两身衣裳开始争吵起来，默默不做声。毕竟，女人之间，得让她们自己解决。
只是没想到，这原本的小吵小闹，到后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大打出手。
“你这小贱人，品味怎地如此低俗？”
“哎哟喂你竟然掐我？！夏知姐帮我！”
“秋彤姐，快来！”
“……”
004见状，不由得感叹道：“一帮疯女人！”
南辰想拉架，却被骚乱中横空一掌劈坐地上，摔了个屁股生疼。
“她们也是修士。”南辰沉声道。
004：“疯了疯了！魔宫的女人都疯了！”
“都住手！做什么？！”从荒红殿暂停下应酬的青璃回照影殿瞅瞅情况，便看到了混乱的一幕，顿时气打不出一处来：“这幅疯样，成何体统！不想干啦？”
青璃头一次沉下脸厉色批评。闻声，众女眷齐齐停住了手，张牙舞爪之意烟消云散，恭恭敬敬排成两排。
“青璃姐，对不起……”
众女眷面面相觑，脸上皆有悔意与歉然。
“我们也不知怎么的，一言不合就……”
“是呀，刚才忽然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包火。”
女眷们皆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相同的震惊之色。莫非大家都是脑子一热？
青璃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七个女眷乃是她忠心耿耿的手下，平时亲如姐妹，哪晓得今天抽了疯，竟然会互相抓挠？有些头疼，她道：“罢了罢了，将南公子扶起来吧，回头再罚你们。外头那帮歪瓜裂枣方才竟然也在酒宴上吵起来，华剑门与紫霄派枉为两大宗门，竟带头……”她一顿，见到了一身藏青色衣裳的南辰，眼中一亮，赞道：“好看呐！”
“是吧？姐姐，这身男子味十足！”
“嗯，”青璃点头：”就是衣裳大了些许。这是宫主以前穿的。”
闻言，女眷们瞪大了眼睛。这衣裳宫主从来没穿过，倒是头一次从护法姐姐这儿听闻，新鲜得很。
南辰亦是眨了眨眼，忍着痛从地上站起。很难想象那骚……那位宫主穿红色以外的衣服。
“算了算了，还是那身浅蓝的吧。宫主与他可是要同立的，深色的红配浅色的蓝白，干净。”
众侍女齐齐点头，手脚麻利地替南辰换上云罗衣裳，系上腰带、点缀流苏，配合速度得宛如一个人。须臾，翩翩君子又出炉了。
南辰低头想了想，问：“青璃姑娘，你方才说，荒红殿的修士们怎么了？”
“也不知今日撞了什么邪，诸事不顺。华剑门与紫霄派那帮子吵起来了，现在那儿都分成了两派，连其他不关他们事的门派也站了边，掺和一脚，莫不是怕咱魔宫收徒大典不够热闹！”青璃面色有些愤恨，道：“我还因此事被碧琉姐骂了，打发到这儿来了。”
“北宫主呢？”
“宫主？不晓得，我也盼着他早点回来呢！”
就在此时，荒红殿传来一道极致的威压。熟悉的声音穿流过整座宫殿：“都住手！我魔宫岂容你们胡闹！”
不光是南辰，所有人都知道——北无怨来了。
当时与南辰分开后，北无怨仔细探查了禁制，发现竟是上一处溪流旁不祥黑气缭绕的结界又被破了。前一次他临走时多加了一道咒，若强行破开此处禁制，来者必会遭到反噬。只是没想到，禁制是破了，却也反噬到了自己。
除非那人修炼的是灾祸道，他真的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后来又细细思考，觉得这仅仅一处禁制的反噬还是不至于胃反血水，又四处看了看。北无怨率先去往了魔宫深处的秘境之地，桃花眼中猛泄凶光。若是那里的东西被人碰了，他必定追杀那人至天涯海角，捉住后削成人彘、挫骨扬灰！所幸就好在，那几处都未发现异常；
又往极北之河封住地仙边疆的结界处看，这一瞅，便瞅出问题了——
极北之河的结界，被破了个大洞。非常非常大的洞。
只是与溪流处的洞不一样，这里的口子并没有黑气，亦无任何不祥之感。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圆润至极的洞罢了。
迅速修补结界，确认其上没有其他气息，北无怨几乎能猜出，应是两拨人同时破坏结界，给他造成咯血的反噬。
只是，这两拨人，是“恰好”碰在同一时间犯案，还是有预谋地合作，那便不得而知了。
两处禁制填补后，他决定先回去主持收徒大典，以不变应万变。哪晓得，刚一回荒红殿，便见到华剑门与紫霄派大打出手，剑气横飞、菜宴倾翻。而一道碧色身影夹杂其中，全力阻止双方厮杀，仍是赤手难敌四拳，应接不暇。
在他的地盘上闹事？在他的大典上撒野？
找打！
当下便气沉丹田，怒喝出声：“都住手！我魔宫岂容你们胡闹！——”
传音爆喝，宛如雷霆炸裂。
所有人都一下子吓停了动作，唯独那两个华剑门与紫霄派的小儿，被好心人夺走了佩剑，生怕他们铸成大错。然而双方依然在互相撕扯外衣，眼底通红，龇牙咧嘴，如临大敌。
北无怨一袭红衣飘飘落地，朝那两人后背一人一掌，看似轻巧，动作却极快，令人避之不及。那两少年立刻便中招，双双倒于地，不省人事。
“今日我收徒大典，见不得血。如若不然，此二人必然人头落地！”
他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道劲风倏然刮起，将那二人卷起丢入他们各自的门派阵营内。
一番雷厉风行，众人才施施然恍然想起：这里是魔宫！乃收徒大典！
“正道修士，来我魔宫参加盛典，竟是如此作风？”
千百个六道修士涨红了脸。他们也不知怎么，莫名其妙骂了起来、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现在想想，起初不过口舌之争，怎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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