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劫难假情真作 3
陈向明走之后，牢头整个下午都变得格外殷勤，一下午时不时的会过来陪着陆铃聊天，陆铃待着也是烦闷，有牢头不时的过来插科打诨，倒也放下了那些纠结的事情，从牢头嘴里也得知不少外面的事情。
天黑后，牢头偷偷的送来了一小壶好酒，嘿嘿的笑看着陆铃。
“牢头，你可是八面玲珑的人，我舅舅给了你多少好处？竟能令你朝夕顿改？我真怀疑，现在的你还是昨天的你吗？”
“陆公子您说笑了，我原并不知道您就是陈庄主的外甥，早知道，何必哪，您就饶了我吧。不知者不怪。”
“你倒是会自我开脱？我本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只是你这态度着实令人费解。”
“公子见笑了，常年对着这些牢里的人，古话说晦气。”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说法？”
“宁可信其有，再说，这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们一个吃官饭的，没那么多耐心各个都要和颜悦色。”
“你就不怕日后人家出去了，回头找你算账吗？日行一善百年修行，给自己嘴上积点德。”
“公子不瞒您说，在牢里甭管受了多少白眼苦，出去了谁还会找回来？挺不过去的就见了阎王了，挺过去出去了，谁还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积德行善？我们总归要吃饭的，靠这点官银？”
“这可不见得，山不转水转，万一在外面遇见，想起当初你给的那些气受，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这就另说了，真是倒霉的时候也有，可是不多。”
“这就不明白了。”
“公子，陈庄主说了，您不明白的还多了，以后慢慢的您就会明白了。”
“嘿，你还跟我来这一套？”
“公子这是真话，我也虚长你几岁，做哥哥的以前对不住，今天特意拿了这好酒给您赔不是，不过，道理是真的，您以后出去，还是要多小心的，外面复杂着哪。陈庄主护的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呀。”
“听这话”陆铃话还没说完，一个小牢兵进来找牢头，“外面有位宫里的女官，说要见您。”
牢头看了看牢兵，又看看陆铃：“陆公子您自己喝着，这可是壶好酒，我先去了。”说着出去了。陆铃跟他摆摆手。
这牢头之前确实令人讨厌，可是现在看来倒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一口酒下去，确实很好喝，第二口还没喝到嘴，牢头又进来了，陆铃看他，身后跟着一位宫里女官打扮的姑娘。
“这位就是陆公子。”牢头恭敬的朝着后面的女官说，说完弓着腰没有理陆铃出去了。
陆铃打量一下这女官，肌肤白胜雪，漆黑的大眼睛，闪着光，面色有些忧戚，陆铃看着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站起身，朝着这姑娘躬身行了一礼：“姑娘找我？不知是为何？”
沐阳直愣愣的看着陆铃，虽然早就见过几次，但是这次像这样这么近的看着，倒是第一次。虽在这牢狱中，可是曾经熟悉的那种英气还在。见陆铃忽然和自己说话，沐阳突的一下脸发烫，害羞的红了脸，心里一时空了。
“姑娘认识在下？”陆铃好奇的看着她。
“啊，我我叫玉溪，我我，”沐阳顿时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如何告知陆铃自己的一番心意，情急之下报了玉溪的名字。
“我家公主，她她很抱歉，特意让我来给公子道歉，要不是公主邀请公子参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至于给公子带来牢狱之灾，公主她公主她定会在皇上面前为公子极力周旋，以保以保”沐阳说到这，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尚且被父皇禁闭着，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能消气恢复自己的自由，自己尚自身难保，怎么能帮得到他？可是话说到此，沐阳悔恨难以，看到陆铃被关在这里，心里更加难过。一时性急眼泪差点出来。
“原来是沐阳公主的人，请姑娘回去转告公主，在下命该如此，原不关公主的事，为此让公主受到牵连，在下也心下歉意，怎么当得起公主的道歉？陆铃感激不尽，公主自己保重就好，不必忧心在下。天色已黑，多谢姑娘前来看望，请早些回吧。”陆铃虽不觉得对沐阳有什么格外的情感，但今番傍晚特意差人来探望，心下还是很感动。
“不，公子公子不必介意。”沐阳心里已方寸大乱，“公子公子应该”沐阳看着陆铃嘴上已吐不出半点主意。
“姑娘不必担心陆铃，也请回去告诉公主，陆铃多谢公主记挂。”
沐阳低下头，轻声说道：“公主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她觉得公子是冤枉的，现如今被皇上关了禁闭，只要一有自由，公主自当竭尽全力还公子清白自由。公子自己保重，我走了。”
“姑娘小心请回，多谢公主。”
沐阳又看了一眼陆铃，这一眼正好迎上了陆铃的眼神，四目相对，陆铃心里一惊，这姑娘眼里这么悲伤？
沐阳难以对视他的目光，她赶紧收了眼神，转身出去了。
牢头正在外面等着见沐阳出来了，赶紧上来：“小姐这要回去了吗？”
沐阳站定理了理情绪，看了一眼牢头：“是，我走了，公主还等着我回去哪，陆公子以后请你多照看，这个你拿着，明天去找杜大人要赏，他见了这东西，自然认得会赏你。其他的不要多说，更不要跟别人说我来过。”
牢头接过沐阳递过去的头钗，哈着腰笑着轻声说：“小姐放心，小的记性不过夜的。陆公子少年英才，小姐不说小的也会好好照顾的。”
“那就好。”沐阳说完又回头望了望牢门，什么也看不见，只好无奈的走了。牢头在后面仍旧哈着腰送着。
沐阳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转身站住，牢头见状赶紧上前：“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这里怎么去铁锅无？”
牢头一愣，稍后马上说道：“出了这里上了来时的大道，一直走前面会有一个三角岔口，小姐只捡中间的路走，一直走就能到了。需要我派人给小姐带路吗？”
“不用了。”沐阳说完出去了。
快马上了来时的路，走不多远，果然看见一个三角岔口，沐阳毫不犹豫上了中间小路，一路快马扬鞭不久看到前方灯火通明。沐阳猜想应该就是铁锅无了。
她又加了几鞭，眨眼间到了亮处，沐阳勒马停住，看见一个迎风招展的大旗子，上面威武的三个大字“铁锅无”。
沐阳下了马，马上有个小二迎了出来：“姑娘打宫里来？”
沐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竟忘了自己一副宫女打扮。
“是，帮我包两只鹅。我要带走。”
“好嘞，姑娘先屋里坐下喝杯茶，我这就去帮您吩咐。”
沐阳进屋，看见里面人很多，她捡了一个干净稍显安静的地方坐下等着小二，只见小二拴好马进来喊道：“洪爷，给这位姑娘包起来两只鹅带走。”
“知道了。”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答应着。
沐阳查看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等等，帮我包三只吧。”
小二点点头：“洪爷是三只。”
里面没做声，小二给沐阳端来了一杯茶：“姑娘等一会儿就好了。”
沐阳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很香。
“呦，姑娘是宫里的？”沐阳一抬头看见一位打扮漂亮的姑娘过来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
“是。”
“看姑娘打扮，不像一般的宫人，姑娘是内宫当官儿的？”
沐阳很奇怪，这她都看得出来吗？
“也不算，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见酥轻笑，“姑娘一身雍容华贵，谁看不出来？洪爷，多给姑娘包几只，算是我送给宫里贵人们的一点孝心。”
“这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姑娘以后多来光顾就是。有了朝廷的光顾，我巴不得哪。”
沐阳笑了笑没说什么，她还不懂这外面的太多事情，此时她孤身一人，想着尽快回宫才是，要是被发现自己偷偷跑出来那就不得了了。
一见酥观察着沐阳，看得出这宫人不是一般的小宫女，一直陪在身边有的没的聊着，沐阳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不一会洪爷提着烤鹅出来。
沐阳见了赶紧接过来：“多谢，以后一定再来谢谢姑娘赠送，今日不便先走了。”
“好，我叫人送姑娘一程。”
“不用了。”
一见酥也不强求，朝廷的人能结交上固然好，结交不了的也不多做攀附。
沐阳拿了包好的袋子放在马背一边，翻身上马一扬鞭子，马儿飞奔出去，一见酥看着远走的一人一马，愣了一会儿。
“姑娘这是怎么了？”洪爷出门也看着远走的沐阳问着一见酥。
“洪爷，你说这宫里的人都特意巴巴地跑了来买咱们的烤鹅，真有这么大名声吗？”
“那是自然的，夜华城谁不知道铁锅无的烤鹅天下闻名。”
“可是，我倒是觉得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一见酥说完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的往回走。
洪爷跟在她身后，“姑娘何以这么认为？咱们做的是生意，既不招惹江湖又不招惹他朝廷，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见酥停下来侧身看着洪爷，“老爷子，你看现在我们铁锅无屋里都是些什么人，还不叫招惹江湖吗？”
“这”洪爷一时语塞。
“这都怪我，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因为当初留下鬼剑侠，如果没有他，可能铁锅无还是卖烤鹅的铁锅无，现在我看着都有些怕。”
“姑娘怕什么？鬼剑侠不会丢下姑娘不管，也不会把麻烦招惹到铁锅无来，姑娘只管卖好烤鹅就是了。”
一见酥笑了，洪爷看到她的笑，知道这女孩是怕了，这是一个胆怯孤单的笑容。
上一次看见她这样笑还是一见酥一家被灭门的时候，那时候她那么小，看着一地血流成河，百十口男女老少堆积满院，这小女孩不哭不闹，竟在那里笑。
“姑娘别想那么多了，凡是发生想躲是躲不过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一见酥摇摇头往屋里进。
沐阳公主快马加鞭，总算在宫卫最后一遍查岗时赶了回来，小鱼子一直在宫墙外迎着，远远的看见沐阳人马回来，赶紧跑出去，沐阳到了近前下马，缰绳给了小鱼子问道：“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公主，你可算回来了，现在还没事，再不回来可就要出大事了。”小鱼子一边说一边把马给了早就吩咐好的小侍卫。
“怎么了？玉溪被发现了吗？”
“没有，只是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听说你病了，晚膳后要去看您，这会儿还在和大臣议事，只怕一会儿完事了就要去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回走。沐阳一听皇上要去看自己，心里也是一惊，要是被父皇发现自己私自出宫，那还了得，到时候别说要救陆铃，只怕到时候自身都难保。
两人一路畅通赶紧回来沐阳公主的宫苑，小鱼子在前，沐阳在后，别人只当是玉溪和小鱼子在办差也无人问津。
到了寝宫门口，小鱼子率先进去，看见玉草正焦急的左顾右盼，一见小鱼子赶紧上前还没来得及问，小鱼子一摆手，玉草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住口站住不做声。小鱼子低声问玉草：“可有什么事？”
玉草见问，赶紧说：“陈公公刚才叫人来传话，说皇上已经回了寝宫，一会儿就会过来看公主，叫公主准备着接驾，要是病的厉害，就不必出门了。”
“知道了。”小鱼子终于松口气，“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
“是。”玉草虽然没有玉溪那样在公主面前是亲密无间的人，但是沐阳也一直很喜欢她，公主苑有什么事大多也不会瞒着她。
这次沐阳私自出宫，出了玉溪和小鱼子知道外，就只有玉草知道。这样的事如果被皇上知道，那就是抗旨，会有掉脑袋的危险。玉草自然害怕，她害怕皇上，也害怕公主。小鱼子交代的，她自然会守口如**。
小鱼子护着公主进了寝室，看见玉溪在床上躺着，半边被子差不多盖住了整个脑袋，沐阳悄声的来到床边，学着玉溪的口气说道：“公主，奴婢给您带了好吃的，可以起来了。”
玉溪一听是公主的声音，一骨碌翻身起来，沐阳看见她满脸是泪，一下子惊到。
“你怎么哭了？”
玉溪扑通一下从床上摔到地上，跪在公主脚下哭到：“公主，你还有心思和奴婢开玩笑？这么久才回来，你可吓死奴婢了，皇上一会儿就要来了，你再不回来，奴婢一死到不足惜，只是公主只怕也要被皇上责罚的更重。”
“好了，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既然知道皇上马上就要来了，还不赶紧起来给我换衣服，只顾着哭，快起来。”沐阳一边拉起玉溪，一边帮她擦开眼泪。
“是呀，玉溪，快帮公主换衣服吧，皇上说来可一会儿就来了，咱们公主没事。”
“好好，你看我一着急竟忘了大事。”玉溪说完赶紧擦了脸，帮着公主开始换衣服梳头。
不一会儿收拾好，沐阳躺在床上。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在宫外遇到舞贵妃的刘公公，我当时怕的要死，真怕他一眼认出我来，好在天都黑了，老家伙眼神也不怎么好，竟没认出来，我当时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说是公主想吃铁锅无的烧鹅，没想到他让给舞贵妃也带一只，要不我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我是从刑部又去了一趟铁锅无，这会儿玉溪你亲自送过去吧。”
“公主还真是能编，做着亏事还想着吃的。”
“贫丫头，赶紧去吧，我带回来不少，给皇后送去一只，一会给父皇留下一只，对了，给九哥哥也送去一只，剩下让玉草裁成碎肉，给各宫都分点，小鱼子你去分。”
“公主放心吧，我这就去办。”
“嗯，你们去吧，我病的厉害，需要静养了。”说完，沐阳自己掖了掖被角，口气听起来倒真有几分怜人。
小鱼子忍着笑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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