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归去来兮
有人说，/p>
下雨，是天空在流泪。/p>
冬天本来只会下雪，即便是下雨，落到半空就变成了雪。/p>
所以冬天是一个不会哭泣的季节。/p>
杨慕玄独自漫步，他的周围都是雪，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北风吹来，本来凛冽如刀的风却没能给他带来一丝寒意。他的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p>
杨慕玄忽然感觉到了悲伤。/p>
这种悲伤来的莫名，毫无征兆的从内心最深处升起。/p>
杨慕玄觉得脸上微微湿润，一滴泪流了下来。/p>
”这是怎么……”/p>
他没有说完，不经意间抬头一看，陷入了错愕。/p>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一处无名小镇，现在他站着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家小店。/p>
店面很小，就在一棵枯树下，随地取材从枯树上砍下的树枝做成一面横挑，上面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上写着一个有些模糊不清的”酒”字。/p>
古龙世界从来不缺无名的村镇和无名的酒店。而且这处的小店若不是有一处镇子做陪衬，便连一般的荒山野店也比不上。起码无论多么简陋的小店，都会有四面可以挡风的墙和一处避雪的屋顶。/p>
这家小店却只有几张桌椅板凳，随便的安在那颗枯树底下。漫天的雪已经在桌凳上铺了厚厚的一层。/p>
可是就是这么一处”简陋”到极致的小店，却让杨慕玄惊愕不已。因为他认出这是第一次见到白玉京，并请他喝酒的地方。同时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点。/p>
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一家没有墙壁和屋顶的酒家，不论是多么豪迈不羁的人，都不会选择在此时此刻此地喝酒。这是正常人的常识。如果这个时候这里还有酒客，那这个人肯定是一个不正常的人。/p>
杨慕玄却眯着眼朝着这处小店走去。因为他真的看到一个不正常的人在喝酒，偏偏这个人他还认识。/p>
”白玉京。”/p>
没有多少故友相逢的惊讶和喜悦，杨慕玄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p>
尽管这个人穿着一袭白衣白袍，漫天风雪围绕下他的身影一片朦胧，杨慕玄还是一眼就将他认出。/p>
白玉京将身旁那条板凳上的积雪拂掉示意杨慕玄落座。桌面上也有一层积雪，积雪之上则是一壶酒和两个盛满酒的杯子，显然白玉京在这里是为了等人。他等的那个人就是杨慕玄。/p>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p>
杨慕玄端起酒杯，这杯酒早已为他备好多时了，此时杯中落了一层的雪花。雪花落在杯中酒里并未融化，一颗颗晶莹的冰粒在酒里上下沉浮。/p>
”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偏偏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你，我，所有人，以及这个世界。”/p>
杨慕玄端详着手中的酒杯，仿佛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瑰宝。他看得是那样仔细和投入，好像没听到白玉京在说什么，对他的这一番话置若罔闻。/p>
白玉京说完，沉默下来，他没有等着杨慕玄回话。而是拿起酒壶，将他面前空着的酒杯倒满酒，然后好似没有看到杨慕玄酒杯还满着，继续往满着的杯子里续酒。/p>
溢出来的酒流到杨慕玄手上，又从他手上落到桌子上。酒水遇到雪，立刻隐没不见，却将桌上的积雪浸染了一片酒香。/p>
酒水的冰凉好像让杨慕玄从他的世界里醒来。/p>
好像是已经端详够了手中的酒杯，杨慕玄将酒杯放回桌子上，放到了原本的位置。这很好判别，因为原本酒杯放置的地方，没有雪，这在满是一层雪白的桌子上很显眼。/p>
”酒是凉的。”杨慕玄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一句废话，白玉京也没有，他还笑着对这句话表示了赞同。/p>
得到肯定的杨慕玄语调不变，慢慢说道：”缘分是假的。”/p>
白玉京依旧笑着。/p>
杨慕玄接着道：”你不是白玉京。”/p>
笑，凝固在白玉京脸上。/p>
任谁忽然被别人说自己不是自己，都不会是一种美好的感觉。换成脾气暴躁的，说不定会狠狠收拾一下说这话的人。而若是说这句话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或许这个人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然后还会为他的朋友之所以开这种玩笑找一个借口。/p>
所以，白玉京干笑一声说道：”哈哈，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今天你没喝酒啊，难道是昨晚喝多了到现在还没清醒？”/p>
”拙劣的借口，却很像白玉京。但你，不是他。”杨慕玄道。/p>
白玉京笑了，笑得含义有很多，就像他之前的干笑是因为要掩饰尴尬，现在他的笑中充满了好奇。/p>
”确定？”/p>
”确定。”/p>
”一定？”/p>
”一定。”/p>
”以及肯定？”/p>
杨慕玄道：”现在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告诉你，你不是白玉京。”/p>
”为什么？”/p>
”白玉京”在此刻已经承认了他不是白玉京。/p>
”因为真正的白玉京不会玩这个梗。”/p>
”你是谁？”/p>
这次轮到杨慕玄问了。/p>
”白玉京”道：”这个没必要告诉你。”/p>
杨慕玄点了点头。尽管他心中有无尽的疑问，这时都没有再问出来。/p>
”白玉京”却有些惊讶于杨慕玄的”识相”，干干的道了一句：”你以后会知道的。”/p>
”恩。”杨慕玄应了一声。他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p>
”白玉京”饶有兴致的道：”你似乎猜到了什么？”/p>
杨慕玄笑道：”毕竟这么多年的网文不是白读的，脑洞这种东西，多读点书就有了。”/p>
”说起来，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p>
”白玉京”好奇的问道：”找我什么事？”/p>
杨慕玄看向他手边的那把剑。”准确的说，我是来找这把剑的。”/p>
”白玉京”夸张的捂着脸道：”难道这是人不如剑系列？”/p>
没有理会他的恶搞，杨慕将长生剑拿在手中。/p>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在此世的立身之基得于你，便还于你。”/p>
他说完，长生剑在他手中忽然震动一下，随即一股奇异的气息从剑身传至杨慕玄手掌，既由他的手掌传遍体内，顺着周天一循环，又退回剑中。随着这股奇异气息退出，杨慕玄感觉体内也有某种东西随之一块离开。/p>
随着它的离去，杨慕玄并没有想象中的虚弱和不适。”白玉京”看着杨慕玄完成这一切，道：”我说缘分，你讲因果，一个比一个玄乎，直接搞得这个武侠为命题的会面画风突变啊！”/p>
”你的吐槽才是画风突变的原因吧。”杨慕玄好像放下一桩心事，也对着”白玉京”吐槽道。/p>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算长，他却感觉好像过了好多年。/p>
”果然，上网拍砖，灌水，和朋友吐槽才是我的日常。我对这个世界是一个外来客，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不该是一场虚幻吗？”/p>
”梦，该醒了。”/p>
杨慕玄耳边响起了伴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个声音，依旧沧桑。/p>
”来兮，来兮。”/p>
他眼前一切，酒杯，雪花，天空，大地，还有白玉京皆已成虚无，只剩一道永恒的光不变。/p>
而在”白玉京”眼中，天空依旧是那个天空，地上还是皑皑白雪。杨慕玄身影却慢慢变淡，于这个世界消失无踪。越下越大的雪花复将那条板凳覆盖，抹去了这个世界他的最后一丝踪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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