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分道扬镳
凌晨三点五十分,晚点了近两个小时的火车终于艰难抵达沈阳站。
这趟列车的终点站是到长春,所以不是所有人都下车,不过沈阳是个大站,上上下下的人算起来也不少,方琛拖着两个到她腰间的行李箱,蜗牛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海朝站口缓慢挪动。
离天亮只有不到三个小时,明早还要赶往报道地,现在去住酒店有点不划算,不过她累得快要瘫倒了,顾不了计较那么多,还是准备先歇息一下,只是因为没有身份证,住连锁酒店有些困难,她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民宿小旅店,小旅馆对证件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尽管说起来驾驶证不能作为入住的有效证件,老板还是让她加了二十块钱放了行,一晚上费用凑个整正好是一百,十二点前退房,早餐自理,也可以去吃旅馆餐厅的十元套餐。
不过住进来没一会儿,方琛就悔青了肠子,房间装饰虽然很新,厨具设备齐全,但对她来说如镜花水月,一点不实用,而且光厨房就占了一半面积,实在太浪费,洗澡用的热水不太充足,水流小不说,还忽冷忽热,方琛试着找老板解决一下,老板说太冷了,水管子冻住了不好用,让她去他房间去洗,他房间的好用些,方琛想了想认为不方便还是算了,简单用毛巾擦了一下身子就躺下了,接下来算是正式进入噩梦时间。
旅馆的房间是用整层房子隔出的单间,隔音效果极差,左邻的女人从她躺下就开始叫,一浪接一浪的,声音大得像随时能把墙给震破,她拿了防音耳塞用,但效果不佳,耳中回荡着女人的叫声,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
第二天七点半左右,她就收拾好来到前台退房了,为了节省体力,在旅馆吃了早餐,十元的套餐只有两个蒸豆包和一包豆浆,跟外面比起来有点小贵,不过火车站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加价也属正常。
她可能是太饿了,吃着豆包感觉特别的香甜细腻,堪称以前吃过的豆包之最,两个豆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统统被她填进了肚子,最后喝完豆浆,她继续拖着行李朝汽车站走。
沈阳到伏流乡没有直达的火车,去伏流乡一般要先坐火车到沟帮子镇,然后再打车或坐公交到伏流乡,再不然就是坐大巴车直接到乡里,不过想到带着行李走来走去麻烦,她没有证件又买不到汽车票,便打算去路口拦车。
沈阳有句老话,三四月乱穿衣,是说这两个月份的天气最多变,好的时候阳光高照生机盎然,糟的时候乌云密布傲雪凌霜,因为天气两极分化,所以大街上常常可以看到有人穿着穿羽绒服,也有人穿着短袖体恤衫。
今天是属于糟的一方,北风呼呼地刮着,像冰刀在脸上打磨,大理四季如春,沈阳天寒地冻,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已经被风雪裹挟着在街上穿梭,脸蛋冻得通红,抓着行李的手指渐渐僵化,听不得她的使唤,一次次将行李甩脱出去。
拦车的空档,她接到了博物馆馆长赵平的电话,今天是她报道的日子,大理到云来县路途遥远,赵平还是有些担心她一个城里姑娘吃不消。
“我在沈阳,下午就能到了。”方琛双手握着手机,抽着气说道。
“你怎么到沈阳了?”赵平语调温和,听起来像个慈祥的老头。
“原来想着玩一圈呢。”方琛羞赧地笑笑,不过火车上发生的事,还有身份证丢失的事都没说,怕赵馆长想多了操心。
“你先过来吧,看天气预报说大雪还要延续十来天,等暖和了再出去,”赵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忧虑,作为年龄能做方琛爸爸的长辈和方琛将来的老领导,他竭力做得周全,照顾到这个外地来的新下属,“你等会,你现在在沈阳哪儿啊?我有个老熟人,听说昨晚也去沈阳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捎你一程。”
沈阳那么大,如果赵馆长的熟人不在火车站呢,跨约城市来接她吗?等到那时候她早到伏流乡了,况且她也不是很乐意等那么久。
“不用了,我就上车了,”方琛忙推辞,说话间手指一滑,手机顺着肩滚到了地上,她捡起手机对赵平道,“馆长,我要去打车了,先不说了。”
赵平还是不放心:“哎哟,小方啊,你照顾好自己啊。”
“嗯,我会的。”
刚挂电话,一辆老式的桑塔纳停在了她面前。
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子通过降下的半拉车窗跟她招手:“老妹,走吗?”
“去云来县伏流,多少钱?”
“听口音小妹不是本地人?看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一口价五百块,送到家门口。”
去云来县三个小时的车程,乘大巴不足五十块,再怎么转车也不会超过八十块,就是出租撑死也不到一百块,天气恶劣再加一百顶天了吧?这漫天要价怎么跟抢劫似的?
方琛退到旁边的公交站牌下面,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贵了。”
“那你说多少钱?小妹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因为大雪,从沈阳到云来县的高速路封了好几天了,现在去云来县六个小时都拿不下。”司机满脸堆笑,眼部挤出一色的褶子,“我跑一天了,水都没喝一口,小妹你就当行善了。”
“还是贵了。”
方琛其实并不是很想坐黑车,一来不安全,二来又要费心砍价,但如今情况特殊,她也只能不走寻常路了,只是她不会砍价,除了说些“贵了”、“不坐”等话,也讲不出更打动人的话了,跟动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老司机比起来,实在乏味到极点。
“三百块,不能再少了,就当沈阳人民送你的见面礼吧。”下雪天,司机也不想等来等去,因为路边不能停太久的车,司机招呼她赶快上车。
司机帮方琛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钻进驾驶位,一转眼看到方琛坐到了后座。
防范意识还挺强,司机摇着头笑了笑,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就在方琛上车之前的几分钟,陈牧三人押着杨牛刀在站外买早点。
一大早,陈牧对着那些□□拍了照,发了电子版给驻守警队的罗文中,让他去核实情况,另外,杨牛刀的情况基本查明,人没什么前科,唐青花是盗挖的第一件文物,会先把他移送伏流乡派出所,等鉴定完文物价值,再根据法规对他进行惩罚。
王韶峰啃着菜包子自怜自艾:“要能吃顿熏肉大饼多好,”
熏肉大饼是沈阳的名吃,价格适中惠民,是很多人的最爱,老家兰州的王韶峰四年前第一次来沈阳出差,陈牧自费掏腰包请他到中街吃饭,让他从此对熏肉大饼一见倾心,每次都沈阳都会去尝一下,不过四年也就吃了两次,他们常常因为任务紧急,没时间给他重温,今天也一样。
陈牧把钱交给老板:“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小幺咕噜噜喝完半杯热水,将瓶子拧好,跟着陈牧一块打击王韶峰:“就是,比我个女的都娇贵,不像个男人。”
王韶峰呵呵笑道:“承让,你比我男人多了。”
小幺正想回嘴,忽然发现不远处方琛站在路边,正和一个桑塔纳司机讲价。
小幺忙对陈牧说:“队长,那个母老虎。”
陈牧沉吟片刻,提醒小幺:“你也是女生。”
“可我不会乱打人啊,更不会打可爱可敬的老大,我的拳头,只打贪婪凶暴的文物盗卖走私犯罪分子。”小幺笑嘻嘻地辩解,“这个天坐黑车,等着被宰吧。”
小幺的话提示了陈牧,方琛的身份证丢了,会为她的旅途增加一些困难,或许这是她选择黑车的重要原因,她在车上的时候帮了他们,他或许该去问问她要不要帮忙,他们怎么说也是人民警察,帮着证明一个人的身份还是说得上话的。
不过那时候只想着查看监控了,忘了这茬,现在想起来了,她好像也不需要了,因为她很快就和桑塔纳车主讲好了价钱,放好行李坐上了车走了。
想起半夜查监控的事,陈牧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昨晚跟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他待在监控室不眠不休地看了四五个小时的监控,看得眼睛直流清水,但仍然没任何发现,画像中的男子根本没在沈阳火车站出现过。
沈阳没收获,他们就得分头去看瑨州和葫芦岛火车站的监控,王韶峰和小幺带着杨牛刀去瑨州,没情况的话就直接回小组设在伏流的大本营,他带着收缴来的青花瓷去葫芦岛,除了查监控还要负责把停在葫芦岛火车站的车开回去,那俩二手雪佛兰越野车是队里唯一的公共座驾,没了它出门办事步履维艰,因为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出来吃点东西。
陈牧对查监控不抱什么希望,“眼镜男”不会那么笨,买了去葫芦岛或瑨州的分段票,就真的中途下车。
找不到“眼镜男”,追踪葛三的线索就这么中断了。
陈牧抖了抖肩上的雪花,对两人道:“进去吧。”
到了候车厅吃完饭,王韶峰和小幺的车先到了,他们离开后,他一个人坐着等车,百无聊赖地用手机查了一些唐青花的资料,然后抬腕看了眼手表,离发车还有十五分钟,因为是早班车,检票口的人并不多,加上他也只有二十来个人。
陈牧站在队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看到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全是博物馆的赵平打来的,为了方便工作,他的手机大多时候都是震动,火车站太吵,他没听到。
赵平是陈牧父亲陈胜勇的生前忘年交好友,父亲在世时,两家关系交好,走动也频繁,赵平夫妇没孩子,一直把陈牧当半个儿子看待,陈胜勇去世后,赵平夫妇对他更是照顾有加,常让他来家里吃住不说,不管在哪儿遇到,不是给吃的就是塞钱,好像他永远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之前他把调回来的消息告诉了赵平,赵平极为高兴,说以后大把的机会合作,可以常见面了。
“赵伯伯,你打我电话了?”陈牧刚拨过去就听到了检票的播报声,他从口袋把票拿出来攥在手里,继续讲电话。
“小牧啊,”赵平一直叫陈牧的小名,这让陈牧倍感温暖,“我听小罗说你去沈阳了,本来是想让你帮忙带个人回来,不过现在也不用了,她已经坐上车了。”
陈牧“哦”了一声:“那也好,不然我先去葫芦岛,得让人家一起等着。”
“等到没什么,今天没什么当紧的事做,”赵平始终不放心,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这样吧,我把她手机号给你,你要是回来方便的话,还是联系她一下,她人生地不熟,跟着你们好一些。”
赵平随之把手机号发给了他,陈牧望着那串数字,似乎有些眼熟,说着已经到了检票口,他把身份证和票一起交给工作人,工作人员看后很快还给了他。
他大步流星,跟着小幺朝三站台走去,边走边趁机编了个短信给赵平:“你说的人叫什么名字?”
上车落座后,手机响了一下,陈牧接到了赵平的回信:“方琛,女孩子。”
陈牧顿了顿,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办完事想法子去接她。”
陈牧关上手机屏幕,放进衣服口袋,疲惫地闭目养神。
开往葫芦岛的G1222次高铁,在一阵轰隆声中疾驰前行。
窗外,太阳在云里穿来穿去,天要放晴了!
(https://www.uuubqg.cc/79_79613/442546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