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光与暗
却不过一眼之间,二人同时都是一怔。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像对方这样的人!
丁靖析不知不觉间放开了雨梦清,朝着对方走出了一步,双目冷峻,如同一匹孤傲的狼。
对方也朝着丁靖析走过了一步,凌厉的双眼瞧着丁靖析,就像一只矫健的鹰。
他们只朝着对方走出了一步,就各自停下,再也没有试图向前。
这段距离,已经足够让他们看清彼此。
雨梦清也在此时看清了对方的容貌,顿时花容失色,朝着丁靖析的背影大声提醒道:“他是祝孤,是逐士近些年名声最响的人,你一定要当心啊!”
名声最响?
居然用这个词来形容素来不为人知的逐士?
那只能说对方真的表现太过耀眼,让新界卫盟都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丁靖析完全只是被对方吸引,对雨梦清的话,像根本没有听到。
他穿着雨梦清送的深蓝色长衣,里面是纯白色的贴身里衣,长衣的下摆一直到膝盖两侧,随着风微微飘动着。
祝孤没有穿逐士常穿的黑色服饰,一身青白色短衣,脖子上系着一条淡紫色的飘带。
他们的打扮都很特立独行,而且完全不同。
更加不同的,就是他们的相貌。
丁靖析的眉毛很长,鼻梁微高,清秀的面庞却是苍白的色彩,仿佛大病初愈。
祝孤的眉坚似剑,坚毅的面庞,轻轻抿起的嘴唇,皮肤也很白,是那种十分洁净的白,好像他生下来就滴尘不染。
丁靖析的眼睛是黑的,极其的黑暗,如同深邃大海墨一般的黑暗。
祝孤的眼睛是亮的,极度明亮,好似太阳一般的炽烈锋芒。
丁靖析就像一片海,一片深不可测的海,其深暗至极,连他自己也无法斗量。既然是海,就不会轻易为泛起波澜,一旦风起云涌,必然是滔天巨浪。
祝孤就像一座山,高不可攀的山,会因过于高峻而感到无声寒冷,但只要足够高,就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这两个人完全不同。
不管谁见到他们,毫不犹豫会这样认为。
可他们还有相同的地方。
他很年轻,他也很年轻。
他们两个都显得过于年轻。
无论是丁靖析清秀的容颜,还是祝孤过于面嫩的容貌,让人难以想象这么年轻的人,居然就有了如此可怕的实力。
但不管怎样,事实就是,他们真的如此年轻。
还有他们的手,十分纤长、十分白皙。灵活的关节让手指的线条流畅自然,指甲剪得不长不短,里面粉嫩的肌肤闪动着如玉般晶莹的光,看上去赏心悦目,甚至比女子的手还要整洁美观。
他们当然为保养自己的手花过很多心思。
但不是为了追求美观。
而是希望在拔出剑的那一刻,自己的手不会感到阻碍与滞涩。
丁靖析和祝孤的手上,此刻都握着长剑。
丁靖析是用左手握剑。
祝孤则是用右手。
一把剑深玄暗金色。
一把剑湛蓝偏紫色。
一把剑纤长而细。
一把剑略显宽韧。
两把完全不同的剑,到了两只极为相似的手中,看上去也毫无差别。
它们都能击出相同的绝世一记!
这么多的相似处,才会让二人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就再难以移开目光。
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是在以前不论碰到了多少人,前所未有的。
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陌生。
双目对视着。
黑暗幽邃的目光,对上了明亮锐利的目光。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碎裂的声响。
紧跟着就传来一种焦灼的味道。
继而是爆鸣般的声音。
仅仅目光相对,就有如此威势。
“姓?”丁靖析开口说。
这个时候,还问对方姓名,像真的没有听到雨梦清之前的话。
“祝。”
“名?”
“孤。”
祝孤?
注定孤独?
祝愿孤独?
不过,这个时候还会想着问对方名字,也真的不像丁靖析的作风。
“你的姓名?”祝孤反问道。他的声音没有丁靖析冷冷的感觉,天生有些低沉,而且十分清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丁靖析却以此来回答。
对方想回答自己,那是对方的事情。自己不想说,那么就不会说。
这是丁靖析的逻辑。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逻辑。
但足够令人怒的逻辑。
“言之有理。”出乎意料,祝孤并没有怒,反而点头肯定说:“你的确没有理由回答我。”
费解的逻辑碰到了费解的逻辑,反而可以相互理解。
因为双方都是这种逻辑,就反而忽视了一个刚才正常人会觉得不对的逻辑。
丁靖析问什么,祝孤回答什么。
倒是有些言听计从的意味。
或许祝孤也不应该回答。
但丁靖析没有这么想,祝孤也没有这么想。
那么,就不存在这个逻辑。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祝孤开口,用低沉的声音陈述着:“你是丁靖析,是近来替新界卫盟做事情的最强的一个。”
丁靖析微微皱眉。
不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是对方对自己的描述。
“近来替新界卫盟做事的人”。
听起来就像他是新界卫盟的下属。
这并不对。
“她是新界卫盟的人,我不是。”丁靖析偏过头看了雨梦清一眼,说。
“我并不在意。”祝孤摇了摇头,直直看着丁靖析,说:“你真的是杀孽深重。”
是在说丁靖析身上,若有若无、深藏的血气。
丁靖析一怔后,刚刚注意到一点。
祝孤身上,是很干净的。
清白衣服一尘不染,紫色的飘带哪怕末端也保持着最初的颜色。
可丁靖析注意到的,不仅仅是对方外在的整洁。
而是祝孤整个人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由内到外,完完全全,都是很干净的。
没有任何肮脏的气息,沾染到他的身上。
或许这就是他看起来如此面嫩的原因。
而丁靖析知道,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祝孤,还从未杀过人。
“你没杀过人。”丁靖析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的。”祝孤承认。
没杀过人,也就没有真正的生死战斗的感觉。那么不管实力多么强,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因为丁靖析,是一直从血战中,才走到现在。
是很自然的想法。
但丁靖析绝不会真的这么认为。
仅仅之前和祝孤短短瞬间的交手,他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的非同一般。
迅的反应,灵活的变化,精妙中暗藏杀机的招式,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丁靖析不知道祝孤是如何做到的。
在他真的没有杀过人的前提下。
“或许刚刚,可能我会杀第一个人。”祝孤一边说着,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剑放在面前,蓝色的剑身,将他的脸庞一半也渲染成了湛蓝的颜色,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这把剑在以往,也曾沾染过很多人的鲜血。但在我手中,它从未碰到过真正的血,刚刚它原本有这个机会,不过被你阻止了。”
剑被直接摆放在了眼前,丁靖析也得以更清楚地看到了它。湛蓝色的长剑,如一汪纯澈海水,晶莹琉璃,剑内似有淡紫色缓缓流淌,如充盈着紫色的液体,剑身上特殊的纹饰层层排列,流畅自然。整把剑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难以想象它会是一把杀人之器。让它沾染鲜血,似就是一种玷污。
不过丁靖析注意到,这把剑的剑格样式最为奇特,就像一朵,绽放的奇异之花。
而且这种花,自己还曾亲眼见到过。
数道阴影,忽然自阴暗中接连出现。
近十名逐士,从各处现身,站在祝孤的身后。
他们气势彼此连为一体,迈着步伐朝着丁靖析这里走来。
走得并不如新界卫盟的卫道者那般整齐划一,步伐参差不齐。
也无法将他们轻易击溃。
不过十人,比肩千军万马。
显而易见,在祝孤一人进攻失利后,这些逐士准备再一次出手了。
“让你的手下退下。”丁靖析忽然开口。
逐士们停下了逼近的步伐。
他们回头看向了祝孤。
“为何,我要听你的?”祝孤低沉的嗓音,听不出是怒是喜。
“因为你不想看他们死。”丁靖析说:“因为你之前的手下,他们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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