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百态炎凉
丁靖析知道人和人传递想法的手段，就是交流。如果自己不说，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p>
他看着秦仲松，对着其余的几道目光，用着一贯淡漠的语调，吐字清晰地说：/p>
“我不可能留下。”/p>
他说的很认真。/p>
认真到胡丛萧与秦仲松，都不知该如何回答。/p>
因为他们知道丁靖析是认真的。/p>
还因为这种认真，就像是荒野上的一匹狼在开口告诉你：如果再不从我的领地上滚开，我就会杀了你。/p>
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会用什么手段去践行自己的话。/p>
当秦仲松再一次看着丁靖析的双眼时，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握住自己腰间长剑的冲动。/p>
像是有什么驱使着他，要他这么去做。/p>
驱使他的，不是恐惧，或者威胁。/p>
而是他似乎看到，从丁靖析的双眼中，出现了一把剑。/p>
一把于世间内，任何人也不敢争锋的剑！/p>
秦仲松的心陡然提了起来。/p>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p>
“嗡！”胡丛萧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件东西。/p>
一支响箭，前面带着什么东西，被握在胡丛萧的手中，犹自在不断颤鸣。/p>
没人注意到它是从何出现的。/p>
胡丛萧把响箭拿到自己的眼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将响箭头上的东西解下。那是一封信，看不出以何种材质所制。只见胡丛萧刚刚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又将之递给了秦仲松。/p>
“掌门师叔你看！”/p>
秦仲松接过后，看到这一封信上什么也没有写，只是画了一个离奇的图像，看起来好像一张人脸，似哭似笑，十分怪癖。人脸的眼睛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全都觉得它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p>
诡异的感觉，挥之难去。/p>
沉思片刻，秦仲松紧握住信件，浑厚真元自手间涌动而出，升腾起阵阵高温。莫名信件被他直接烧成灰烬。/p>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等到整张彻底燃烧殆尽的一刻，一道光影忽然自灰烬中闪烁而出，悬浮在半空中，渐渐化为一个个字体。字迹规整排列，连为句子，用着工整的语序，传递出送信之人真正想要说明的信息：/p>
“天苍苍，地茫茫。/p>
当年之事，几时可偿？/p>
人心惶，魂断肠。/p>
一入正清，百态炎凉。”/p>
不明所以、甚至有些蹩脚的诗句，却让秦仲松在看到后，面色耸然大变。/p>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p>
丁靖析不明白。/p>
但一些人，应当明白。/p>
“轰！”大殿之外忽然传来剧烈鸣颤，连带搅动起殿内气流，原本阴暗的四周，更是刮起了呼啸阴风，从门户间穿过，如万千鬼魂般凄厉呼啸。透过窗户，看到远方的外面紫色的光线在飞快溃退，如被什么震散开来。一种诡异的力量在那里凝聚，天地中生出了极大的压迫力。/p>
有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在内院之外生了。/p>
秦仲松不由分说，一步抢出朝着那里奔去，胡丛萧紧随其后。出门的一刹那，似听到了云夕略带嘲笑的声音：/p>
“呵呵，看来在搜我们的身之前，真正的幕后黑手，自己现身了呢。”/p>
师侄二人度不分伯仲，并驾齐驱地朝着事情生的地方奔去。快若惊鸿，沿途紫雾纷纷散开让路。等他们到了最终的地点后，现这里一无所有，除了赵苇青已经在等待着，手中握着什么，看向半空，面色铁青。/p>
“师叔，这里到底生了什么？”胡丛萧从赵苇青手中接过他握着的东西，刚刚一看就愣住了。/p>
“天苍苍，地茫茫。/p>
当年之事，几时可偿？/p>
人心惶，魂断肠。/p>
一入正清，百态炎凉。”/p>
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诗句。/p>
“我什么也不知道。”赵苇青缓缓摇头，面色凝重地说：“我也是一样，听到了这里的响动，就立刻赶来了。可是到这里之后，除了那不明所以的诗之外，什么也没有现。”/p>
“这是在恐吓我么？”秦仲松也接过了那一张字条，又一次将之毁去。/p>
“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丛萧的样子，有一些烦躁。/p>
“丛萧，切忌躁动，于修行不利。”秦仲松提醒道。/p>
随后，三人默不作声。/p>
他们都在思考着近来生的一些事情，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漏掉了。/p>
原以为是刚刚正清观内的那四人之一做的这些事，可是刚刚生的时候，明明他们与自己一方，都在一起。/p>
那么，又会是谁？/p>
“苇青，之前你在何处？”秦仲松想到了一事，如此问道。/p>
“在处理一些事情，因为这是掌门师兄你之前说好的，我把他们带来，由你和丛萧来问他们。正清门现在多事之秋，无法让我松懈下来。”赵苇青听出他的问话另有所指，但仍旧照常回答。/p>
“苇青，还需你见谅。”自己这师弟的言下之意，秦仲松自然听得出，可是他依旧把话说完了：“不是师兄怀疑你，而是整件事情是在太过蹊跷。现在在本门内院之中，谁可以进来？”/p>
“照理来说，寻常弟子都可以进内院。但如果没有我们三人引领，他们连门户也找不到。所以但凡进入内院精修的弟子，如果没有准许，也是不得离开的。”胡丛萧说。/p>
“那藏宝库，谁又能进？”/p>
“外院宝库只有掌门、师叔还有我执有钥匙，此外还另有数把备用钥匙以备不测。但内院宝库，只有掌门一人可以进入。”胡丛萧这般说着，明白了什么。/p>
“也就是说，你我三人，才有最大的嫌疑。除了我们之外，别人似乎都无法做出那么多事情后，还能悄无声息、甚至连阵法都没有惊动。”秦仲松叹了口气，也像很不愿承认这一点。/p>
“所以，掌门师兄是想让我们自证清白吗？”赵苇青的话听不出来喜怒。/p>
“苇青，丛萧，把你们藏宝库的钥匙，都拿出来吧。”秦仲松说：“之前我看过了，备用钥匙一把不少。这就证明如果那个人能够进入藏宝库，钥匙必然是我们其中之一给他的。现在，钥匙应当就不在他自己身上。”秦仲松一边说，率先将自己那一份的钥匙拿出。/p>
“罢了，如果是掌门师兄非要这样的话。”赵苇青叹了一口气，也是如此照做了。/p>
剩下的，就还有胡丛萧的那一份钥匙还没有拿出。/p>
“丛萧，你的呢？”秦仲松直视着胡丛萧，好像要直接穿透他的心。/p>
“掌门师叔，定要如此吗？”胡丛萧说：“正清门还需要我们来维持，如果我们连彼此的信任都做不到的话，只怕整个宗派，会分崩离析。”/p>
“就是因为正清门需要我们来维持，我们才需要对彼此足够信任的证明。”秦仲松沉声说：“最近的一些列事情，已经威胁到了整个宗派。如果我们无法证实自己是全身心为了宗派付出的，现在失去的是信任，到了未来，我们会失去更多。而像是你师父的那种损失，我们已经无法再承受了。”/p>
二人彼此相对，毫不退让。/p>
赵苇青则在一旁，始终没多说什么。/p>
过了片刻，胡丛萧也默默从衣襟内，拿出了自己的那一枚钥匙。/p>
三枚钥匙聚集在一起。/p>
三个人此刻在这里。/p>
他们的钥匙也和他们一样在这里。/p>
没有人的被拿走。/p>
“那么他们四人，也就还有嫌疑了？”赵苇青一边收起了钥匙，一边说。/p>
“无法确定。”秦仲松摇头道：“具体的事情，还是要问过再说。”/p>
“可是也许，我们失去这一次机会了。”胡丛萧说：“我们都离开了大殿，那么他们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以他们的实力，想要从内院离开，总是有办法的。”/p>
胡丛萧说的没错。/p>
等到他们再回到正清观后，里面已经彻底空了。/p>
人影不见，只有那一副巨大的画卷，仍旧挂在香案后，在灯火的照耀下，异常清晰。/p>
除了大殿本身，十分冷清。/p>
窗外，凄冷月光照射下来，轻柔光芒与紫雾交融辉映。大地之上，一片苍茫。/p>
天茫茫，地茫茫。/p>
所得非愿，百态炎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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