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回家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实在是睡觉的好天气。眼看着察哲睡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和，才放下他明日入宫要穿的礼服，悄然退去。

　　把肉身留在房里睡觉，又扯了根头发系在自己的房间门上，玉儿摇身化作一缕轻烟，随风飘到她那京城东大街的事务所。

　　这边，雅致轩还是一如既往的玉牌门面；另一边，五福记倒是在外面新挂了块招牌，写着金秋新品清热菊花糕。她的事务所呢？

　　这种感觉很奇妙，玉儿能清楚地感觉到，两家铺子的中间有个结界，但无论如何都寻不见进去的要门，甚至都不能看见到底是怎样的结界。再怎么说，这也曾经是她的地盘。

　　到家而不能归的确让人火大，玉儿顺手从隔壁五福记摸了几块菊花糕，果真是清凉解火，不甜，还有若有似无的苦涩，跟着淡淡菊花香……这要是配着兰雪一起用，察哲少爷指不定会喜欢。

　　玉儿干脆自己拿了五福记的纸包，包了一大包菊花糕，然后自己开了抽屉放了银子，又拿出账本给自己记上这一笔，然后拎着纸包出来。

　　似乎有什么被她遗忘了。玉儿正要想起来，突然瞧见对面院子里长了一棵桃树，在这秋风潇洒里开得分外粉嫩艳丽，还学人家红杏出墙一枝。

　　苏芳，除了她她还有谁？玉儿敲敲额头，朝那桃树走去。才刚翻进院子，熟悉的感觉就上来了，眼前出现的，正是她多日未归的家。

　　看起来，似乎某人把它原封不动地从街对面转到了这里。这种不经主人同意就随便搬家的做法让玉儿十分不满，好在她的房间倒还是空无一人，没有多出什么人来，只是多了满园的春色。

　　直奔向苏芳的小院，还没走进就听到里头传来一男一女的嬉闹声。

　　“来嘛，乖乖躺好不要动，我要来了。”

　　“我……我还是怕，感觉会很疼。”

　　“不会不会，一下就好了，你不要去想它，就不会疼了。”

　　“真的么？”

　　“嗯，你就想，想你的主人回来了，还给你买了好东西。”

　　“主人……啊！！！！！”

　　苏芳这一声叫得惊天地泣鬼神，让原本还犹豫着进还是不进的玉儿立刻踹开大门冲进去，一副捉奸的模样。

　　“我就说吧，你主人回来了。”相魁放开苏芳，低首看到自己手指上沾了几滴血，放到嘴边舔了舔，露出回味无穷的样子，又舔了舔另一只手。

　　玉儿把视线转向苏芳，她正抱着头缩在塌上，准确的说，是捂着她的耳朵。不过，在看到玉儿之后，她立刻从塌上跑了下来，穿着一身玉儿从没见过的桃粉莲花裙，层层的荷叶边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的。头上梳了双髻，各穿着玫瑰金的钿花，却留了两条细细的马尾垂着。

　　仔细一看，她的面妆也与往日有极大的不同，眉毛画得弯弯翘翘，眼睛大了不止一份，桃色的胭脂，绯色樱唇，脸颊两边还坠着两颗圆圆的明珠，随着她一晃一晃的。耳垂发红，耳洞还有几缕血丝，应该是刚刚新穿的。

　　“主人，好看么？”苏芳在她跟前转了几个圈，晃啊晃的，满眼的粉色和晶亮。

　　这完全不是她玉儿的风格，而是花神那个臭美神的爱好。她走的时候，苏芳明明还跟着她走简约风的，转眼就成了这样一个花团锦簇。

　　不满的眼光扫向相魁，相魁挥袖在一屋子的衣服首饰中给自己扫出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我也就这点爱好，被你知道了，也没什么。”

　　“很好看。”玉儿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然后不等苏芳高兴，就又道，“不过好看是没有用的，你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了么？你穿成这样，比董老爷的女儿还年轻，咳咳，怎么做人家姨娘？”

　　“那个，董小姐已经认了我做妹妹……”苏芳半是邀功地说。

　　玉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相魁大人帮我想的主意，董小姐也说一直想要个妹妹的。”

　　玉儿缓缓地把气吐出来，摸摸苏芳的脑袋，指着相魁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不是主人请来帮忙的吗？”

　　“他是……”

　　哗啦一声，相魁手边的一整盒首饰掉在地上，散成一堆。

　　“嘘，莫要吓着她。”相魁朝玉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虽然他依旧是眼中带笑，不过鬼王的气势一出，玉儿很难说不。

　　好吧，虽然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如此，不过缠上苏芳，总比缠上自己强。

　　苏芳大概也觉察到玉儿不高兴了，加之刚刚穿的耳洞实在有些习惯，伸手想把耳边两挂明珠铛给摘下。相魁和玉儿竟同时出声拦住她。

　　“我戴上的东西，以后不许随便摘下。”相魁说得比较霸道。

　　“戴上了就留着吧。”玉儿瞧着，这两颗明珠也不是凡品，竟是有灵性的宝器。既然相魁出手大方，也没必要拒绝。苏芳心思一直不在修道上，有了宝器助她也好。

　　苏芳甜甜地笑了，见相魁跟他招手，偷偷瞄了眼玉儿的神色，小步移过去。相魁摆弄着苏芳的马尾，心情舒畅了，话也就多了。

　　“对了，听说前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那结界被个狐狸精给闯了。我就帮你搬了地，在原处设了假结界候他，是个能让他吃尽苦头的陷阱，你可别不小心闯进去了。”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也算是我多虑了，你现在的状况，估计是连结界都进不去的。”

　　“啪！”玉儿手边的一枝鎏金绞丝孔雀钗子被她一手折断，又按原样放好，抹了抹手上沾的一点儿金粉末，摇摇头笑着说：“多谢提醒，不过一直忙着相魁大人的事情，没有功夫看家，真是麻烦了。”

　　不知觉沦落成“看门的”相魁把苏芳的头发缠绕在指尖，软软柔柔的十分贴合，叫人觉得心中也柔软。嘛，抢了人的小妖，就让着点吧。

　　“玉儿日夜为我奔波，照顾小桃这种事，就交给我吧。只要玉儿认真完成我的委托就好。”

　　“放心，我一定会尽早尽快完成这笔生意的。”然后早早送走相魁，走好不送。

　　相魁站起来，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该抓紧了，天君那儿不急，不过眼看着魔界要开战了，我也得赶回去，还要去照顾你的那位，应，龙，将，军。”

　　一字一字地吐出那个名字，看到玉儿惊变的神情，笑意更深了，摸摸苏芳的头顶，起身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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