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习惯晨跑的我第二天居然没有起来，看来生物钟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我还需要倒下时差。中午强迫自己起床，因为胃已经抗议了。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虽然我很想犒劳下我的胃，可惜家里什么都没有。快速把碗刷了，整理好，想出去超市采购。
我把饭盒还有手套之类的一并放在大盒子里，放到“邻居”家门口，准备走。没想到刚要按下电梯，他的门就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他摇着轮椅没注意到地上的盒子，确切的说，因为出门看到了我，然后没看路。
“天呢，为什么把东西房门口！”他开始抱怨。抬头看着我，理所应当的说。
“心尔，麻烦你……”
我忍着肚子叫，走过去收拾了半天，然后帮他放到厨房，又出来等电梯。
“心尔，能帮个忙吗，我的车钥匙掉了……”
我翻了个白眼，好烦。
“在哪里？”
他指指玄关柜子和墙的缝隙里，我蹲下来跪在地上才拿到，交到他手上，他微笑着回应“谢谢！”
再一次出门等电梯，他也出来把门锁上，等电梯。
“去哪！？”
“不知道”
“有人接吗，要不要免费司机？”
我心说，怎么有被搭讪的感觉。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你很闲啊？”
他点点头，“今天真的很闲。”
电梯到了我进去，他划着电梯要进来，我挡着他的轮椅，问：“真的很闲？”
他笑，“是啊，愿意赏光吗？”
我退后，让他进来。
“勉为其难！”
他呵呵笑，划进来,这个电梯没有酒店的大，他进来后我便往旁边靠了靠。我们的距离很近，他好像在偷偷的笑。
“喂，你不是可以走了吗，为什么还坐轮椅？”
“嗯，走不了几步啊，而且太慢了，我怕你会不等我。”
“哦，也许会！”我认真的说。
“不过，你多走走不就不慢了。”
他笑笑，“上次摔倒伤还没好，等好了我会多练习的。”
伤还没好？都三个月了还没好？是有多严重。
我心里打着鼓，却没有问出口，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十八回，想看看伤到哪儿。
他好像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看着我，有点得意的微微挑眉，“怎么，担心我？”
我赶紧把目光转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心尔，我没事的，只是扭伤比较严重，医生建议我不要用支架，不过快好了。”
“谁问你了？”
电梯终于到了停车场，他要先出去，我才能出去。他看着我不动，我没好气儿的说，“快出去啊！”
不动。
我瞪着他，“出不出去？”
不动。
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我饿的胃疼，你……”
他听到忙松手刹往后倒。切~我心中叹息，看来我对他要重新认识了。停车场里又出现了“咚咚”声和“哗哗”声，相较以前不同是，今天我跟在他后面。他的车停的似乎有些远，我的胃真的开始隐隐的痛，估计是昨天吃的太多，今天又饿的太久。
“车在哪啊，这么远？”我有点不耐烦。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不好意思啊，车位还没有买，临时车位有点远。”想到我还要买车，所以多问一句。
“车位难买吗？”
“还好，怎么你也需要？”
“嗯，有计划买辆车。”
“那我帮你留意，我买的时候顺便帮你订了。”
“好，中国好邻居！”他做了个OK的手势。我坐在后面，副驾放着他的轮椅。鉴于昨天的暴饮暴食，我乖乖的吃了些清淡的——面。其实很喜欢吃面，尤其是那种江南风味的面，很清淡却可以令人回味。成少凡也吃了不少，看来他也偏爱清淡。
饭后他载我去超市大采购了一翻，刚开始我只拿了个小购物篮，后来那个购物篮就放在成少凡的腿上了，而我推了个购物车。我后悔穿了双高跟鞋，一下午走的路太多脚都有些肿。
“应该在网上订的，只需要在家拆快递就好了。”我推着满满的购物车自言自语着。
成少凡也很忙，他要保持平衡，那个篮子里都是些重的东西，放在让他的腿上来回晃，他要随时留意篮子不要让它们偏过去。
“哎呦，好累，晚上请我吃饭！”他费劲的举着大袋子放在车的后备箱，然后不停捶自己的腰，捏自己的大臂。我也往里面塞东西。
“这就累啊？”
“是累啊，你怎么需要这么多东西！”他搬搬自己的腿，然后拧开水喝了一口。
“你没有搬过家吗？那才是真的累，再说了是你自告奋勇的，好邻居！！”
“哎，是的。不过你的邻居不好当啊！还有，别忘了我是伤残人士，你今天必须请我吃好的。”我的天呢！还会撒娇了，我心里翻白眼……
他可能真的累着了，我把东西全部放好坐进后座时，他还没有坐上车。要知道，他比我早过去很久。我往左边坐坐，探头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慢？！”
他看着自己的腿，摇摇头指着它说，“它们闹脾气了，等会儿啊。”我下车，看到他的右腿正在一抖一抖的
“怎么回事？”
“没事，给它点时间发泄，一会就好。”
“痉挛？”我蹲下来看着他，他满脸无奈又有些无所谓，手搭在轮椅旁，像在看一个小玩具一样看着他的腿。
我觉着，他现在完全接受自己的这幅样子了，不在像之前那样敏感，现在的他居然还会开玩笑。
“就这么任由它这样吗，要做些什么？”我问他。
“不用，再给它几分钟，差不多了该停了。”果然没多久，他的腿平静了下来。
“成少凡，我来开吧！”他正在移动自己，坐好后系安全带，头探出来说，“你认识路吗？”
我摇摇头。
他微笑，“我的车你也不会开，算了吧，还是我来。”上车，我开始揉自己的脚踝，哎呦，好疼。看下时间，整整逛了三个小时，还好都买齐了，下次回来就不用折腾了。
“好邻居，你想吃什么？”我探头过去问他。
“我想吃西餐，我很饿。”
“好，你随便挑。”
“好！”他加速，我被闪了一下，没多久到达目的地，是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一位彬彬有礼的服务生走过来，“成先生您来了！”成少凡点头，看来他经常来。
“还坐老位置吗？”
“不了，今天我有朋友。”
服务生看看他身后的我，然后低头继续询问，“那您坐静一点的地方吗？这边可以吧！”
“好。”服务生引导一处窗户边，但是却是个小死角，没有过往的人。他将其中一把椅子撤掉才走。
成少凡没有直接进入那个空位，而是来到我身旁，把我的椅子拉开示意我坐下。我坐下轻道“谢谢”。
他微笑，滑动轮椅坐到我的对面。
那个服务生又过来，“成先生，您存放的酒今天喝吗？”
成少凡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喝了口水点点头。
“嗯，那就喝吧！”
“那您今天想吃点什么？”
“老样子，两份！”
“好的！”
服务生走后，成少凡对我说，“知道你不挑食，所以就帮你拿主意了！”
“OK！”
“你的脚很疼吗？”他俯身看看。
“嗯，有点儿肿了。”
“明天不要穿高跟鞋了！”他叮嘱我。
我点点头“嗯”
很快，开胃菜就上来了，我发现灯光越来越昏暗，比刚进来时暗了不少，没想到服务生过来点燃了蜡烛，蜡烛还有些淡淡的香气，钢琴声响起了，我看了下是个年轻的女孩在弹奏。
整个气氛突然变得很温情，烛光，红酒，音乐还有对面的他……
“心尔”
他举起酒杯，“祝贺你成为大学老师。”
“谢谢”
碰杯，一股醇香侵入口腔，这酒不错。
“你经常来这？”我问他。
“嗯，这里挺方便，味道也不错。”
我吃了口刚上的牛排，确实很好吃。
“我经常一个人来，坐在那边。”我朝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窗户旁，但只能一个人坐，视角佳，可以看到灯火阑珊，车流不息。
我仿佛看到他的背影，静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品味葡萄酒，看着窗外的车，出神。
“为什么喜欢坐在那里？”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神看着窗外的车流，“因为，看着那些匆匆忙忙的车感觉没那么寂寞。”眼神中划过一丝悲伤落寞。
此时窗外路灯渐渐亮起，车水马龙好像一条光带，这让我想起在美国的那些日夜，被思念侵蚀的痛，寂寞悲伤的情绪充斥着整个人……
“心尔”他叫我，我回神。
“嗯？”
“你和Jason……”
我放下刀叉，端起红酒，喝了一口，使自己尽量保持着平静。
“你们恋爱了吗？”
“嗯”我轻声回复，似乎没有底气。
他屏住呼吸，看着我。
“你，爱他吗？”
我爱他吗，这三个月在Jason的猛烈的追求下，我觉得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回来不过两天，和成少凡在一起不过十几个小时，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个问题。
“我觉得我可以。”我居然冒出这句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立即改口。
“嗯，我是说我爱他。”
他笑笑，“心尔，你不会撒谎，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你在撒谎，你的眼睛飘忽不定，你不爱他。”他笃定的说。
“感情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我吃了口东西，轻松的嚼着，想掩饰下自己的心虚。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他轻轻地勾起嘴角，有些自嘲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我不是你，不知道你的想法，我现在还能和你一起吃饭，你还把我当朋友，我就很开心。”
我沉默，他也沉默。
餐厅突然想起了熟悉的旋律，是那首《libertango》，当然不是现场演奏，是马友友版本的音频。
熟悉的旋律让我迅速进入到我们初识的回忆里，他好像也是，看着我淡淡微笑……
看着那样的微笑，我心中好像荡起了涟漪，我不愿承认也没办法，因为有个声音告诉我：鹿心尔，也许你还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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