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潜龙在野

　　半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大内总管吴公公从云中郡返回了神都城。
他去云中郡传旨是例行公事，回京复命是应有之意，所以他回京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动静。
回到皇宫，吴义径直就去了暖阁，向惠靖帝复命。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的吴义，惠靖帝微笑着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咋还是这急脾气，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不先休息休息，再要紧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吴义向惠靖帝行了一个大礼，站起身后屏退了大殿内的宫女太监，又关上了暖阁的门窗，还对门口的侍卫命令道：“所有人都退到暖阁百步之外，一律不许靠近，胆敢靠近暖阁百步者格杀勿论。”
安排好这些，吴义才又回过头，“扑通”一声，跪在惠靖帝面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陛下，列祖列宗保佑呀！太子的血脉找到了。”
吴义的这句话听到惠靖帝耳中，如晴空惊雷般，让惠靖帝的脑袋“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他呆坐在软榻之上，半晌一动不动。
大殿内落针可闻。
静默了半天，口中才呢喃着说道：“是吗，是真的吗？”
“回禀陛下，千真万确，当时护送太子妃逃亡的太医院太医和侍卫一起找到了，这些年就是他们两个隐姓埋名把皇孙抚养长大，他们两个我认得。”吴义说道。
“而且，我见过皇孙，他的外貌长相和陛下你，年轻时一模一样。”吴义说道。
“列祖列宗保佑呀，没有让我李景煜断了香火，我那可怜的淙儿，我那可怜的孙儿呀！”说着惠靖帝已经是老泪纵横。
突然，他又回过了神，急切地问道：“吴义，我那孙儿在哪里，你可把他给我带回来了，这些年也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我要好好补偿他。”
“对了，还要把东宫尽快修缮一番，我那孙儿要有个地方住。”
“你还要多安排些贴心的人手照顾我那孙儿。”
“还要多安排侍卫保护好我孙儿。”
惠靖帝精神完全处于亢奋中，语无伦次地说着，喋喋不休个没完，没有了一丝帝王的威严。
看到惠靖帝高兴的样子，吴义笑着说道：“陛下，先不说这些，找到了皇孙，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听了吴义的话，惠靖帝才从惊喜中回过了点神，停止了在暖阁内来回踱步，重新坐回了软榻之上，笑着调侃道：“好好，你是大功臣，你说。”
“回禀陛下，这次我没有把皇孙带回京城来，皇孙还留在北地大兴县。”吴义说道。
“为什么不带回来？”一听吴义没有把武沛带回来，顿时惠靖帝变了脸色，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陛下，您先别着急，听我说。”吴义也不慌张地说道。
惠靖帝烦躁地挥挥手，大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我那孙儿在外边受了那么多年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把他带回来，想干什么？”
惠靖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顿时令吴义，倍感压力巨大。
他连忙说道：“陛下，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惠靖帝口只蹦出两个字。
“刺杀太子的凶手现在找到了吗？”吴义平静地说道。
惠靖帝面色一寒，这可是他心中最大的痛，但他没有开口说话。
吴义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如果皇孙回来，再出现意外怎么办？”
“谁敢？”
惠靖帝身上顿时散发出的王霸之气更为浓烈，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不过说完以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慢慢安静了下来。
“陛下，当年太子已经开始辅政，身边军马护卫不可谓不严密，但仍被奸人所害。何况皇孙，他长于草莽，对朝廷的纷争暗斗一无所知，年纪又小，如果我把他带回来，就是把他置于危险之中呀！”吴义满脸真切地说道。
闻听吴义一席话，惠靖帝一言未发，不过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似乎认可了吴义的话。
吴义趁热打铁，又说道：“陛下，知道皇孙存在的这世上只有五人，陛下，我，还有当初太子身边的护卫武铁锤，也就是皇孙的养父和养母，再一个就是太医院的御医王楚欣。武铁锤夫妻视皇孙为己出，不会泄露秘密，王楚欣十几年来陪在皇孙身侧默默照顾，也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如果皇上和我不说这个秘密，暂时就没人知道，只有这样皇孙的安危才是最安全的，况且他现在身边也有几千兵马，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惠靖帝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那北地又是羌人又是鲜卑人兵凶战危，皇孙在那里我怎能放心。”
吴义笑了笑，说道；“陛下，你是关心则乱呀，皇孙是皇孙不假，但他可是刚受封护羌中郎将的少年将军，能征善战，羌人和鲜卑人都曾是他手下败将，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呀！”
惠靖帝一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讪笑着说道：“是呀，我竟忘了，我这孙儿还是威猛的少年将军哩！小小年纪就能创下如此功绩，真不愧是皇家的人呀！”
“就是，皇家血脉岂非常人可比。”吴义也附和着惠靖帝的自嗨，送上了一个不着痕迹的马屁。
这让惠靖帝十分受用，也没有了刚才听闻吴义没将武沛带回来的火气。
惠靖帝转念一想，又对吴义道：“那你说，什么时候我孙儿才回到朝廷？”
“陛下，只要皇孙的消息不外泄，他在北地，应该说是最安全。”吴义说道。
顿了一下，他看了一下惠靖帝的脸色，才接着又说道：“陛下，这些年我分析太子遇害的原因，我觉得最大的原因就是太子没有兵权，手下没有直接掌控军队，所以让别有用心的人有了可乘之机。所以，这次皇孙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能再重蹈太子殿下的覆辙了，我们输不起。”
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惠靖帝，惠靖帝没有立即开口说话，他已经从极度兴奋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认真思索着吴义的话，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看来今后我要好好保养身体，等到我孙儿强大的那一天了。”
“陛下英明。”吴义马上说道。
他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知道那个睿智的惠靖帝又回来了。
“陛下，不过现在皇孙的势力还比较弱小，就像一棵小树苗，刚刚发出嫩芽，需要精心呵护，才能长成参天大树，需要我们的帮助呀！”吴义开口对惠靖帝建议道。
“那是肯定的，你这次去北地也见了皇孙，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他急缺得是什么？”惠靖帝问道。
吴义说道：“回禀陛下，从我在北地的见闻可以看出，皇孙是一个勇武睿智，贤明孝顺的人，不管是治军还是牧民，都很有一套。陛下，你是没见，他仅用一年时间，把那个张家堡和大兴县治理得繁荣昌盛，”
他顿了顿，又说道，“奴才说一句忤逆的话，这大炎国也找不出像那样充满生机和活力，像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百姓对他的爱戴无法用语言形容，在哪里谁敢说他一个不字，必然被群起而攻之，那份狂热，奴才是不曾见过的。”
“你接着说，越仔细越好。”惠靖帝饶有兴致地听着，口中还交代吴义讲详细些。
“说到带兵打仗，皇孙更是了不得，他不到十二岁就带着二十多个少年端了有一百多人的土匪寨子，听说还手刃了匪首，接下来又抵御住了四百多土匪的进攻，反过来还又灭了这股土匪，再后来就是对羌人一战，歼灭两千羌人，再后来的事情，陛下就知道了，他麾下对外称有四千军队，而据我所知他那青山营已近万人了，现在在北地已经是一股中坚力量了。”
“我还听说，他的志向是近期要收复河套羌地，更有北击鲜卑的志向，可以说是一位不世之才，这真是陛下之幸，朝廷之幸呀！”吴义向惠靖帝恭喜道。
惠靖帝听吴义说着关于武沛的一切，尽管有些以前他已经知道，但他仍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用手拍打着卧榻的扶手，口中连声说着：“好呀，好呀，我大炎李氏后继有人了。”
“你说皇孙现在缺什么，缺钱粮还是缺兵缺将？”惠靖帝问吴义道。
吴义沉吟着说：“以我的观察，皇孙生财的门路很多，那名动天下的醉仙酱酒就是出自皇孙之手，他还掌握着一个巨大的盐矿，仅这两项他就日进斗金，钱粮他应该不缺。”
“他手下一帮人都是出身于草莽，统兵打仗都很有一套，他也不缺将领。”
“在北地，百姓参军十分踊跃，他们都把青山营当作神一样的存在，把加入青山营当作一种荣耀，只要他想招兵就能招来，他也不缺士卒。”
“战马就更不要说了，他临近河套养马之地，据说青衣羌已经被他拿下，那里有源源不断的战马供应，战马也不缺少。”
听吴义嘀嘀咕咕说这么多，说武沛这也不缺，那也不缺，惠靖帝有点着急了。
开口说道：“那我那孙儿，到底缺什么，总不能我这当皇祖父的什么也不做吧！”
“陛下，您先别急，以我的观察，现在皇孙缺的，应该是能够协助他治理地方的民政文官。”吴义最后才说出了他的估计。
听吴义介绍着武沛的情况，惠靖帝越听心情越好，脸上的笑容越积越多。
最后听到武沛缺少文官，他笑着对吴义道：“那你就选一些可靠的、干练的文臣，改名换姓，到北地投靠皇孙，帮助他处理地方事务。”
“是陛下。”吴义躬身答道。
惠靖帝把眼光投向了窗外，望着窗外夏日的晴空，口中喃喃说道：“为了皇孙的未来，就让他潜龙在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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