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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遇仙记7


“不,桃深,你要回到船上,想办法阻止这群人!”

        刘潭露出不解的神情,“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好拉你上来,怎么就跑来一个大个子对我喊打喊杀?”

        韩耕耘诧异,突然意识到刘潭并不清楚眼下正在发生什么事,“难道苍苍没有告诉你?”

        韩耕耘说着,转身抓住船身,探头向画船望去。

        画船已划至月牙船边,轻功好些的歹人已跃至大船上,剩下那些人正从放下的绳索不断向大船上爬来。

        可恶!还是被这些人登上月牙船来。

        只听刘潭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一直在盯着那条小船,见你被人扔进湖里,才离开这个甲板一会儿,去找绳索。苍苍这丫头一上大船就不见了,大概是去寻飞尘了。”

        韩耕耘来不及解释,只道:“现在有一批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正往月牙船上来,他们把这当成一场杀人宴。桃深,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护住这船上之人的性命!”

        刘潭露出苦笑,目光扫向似蚁群般爬上月牙船的歹人,“怎么守?纵然我有三头六臂,凭我一柄剑,我又怎么能护住一船的人?”

        “你曾说过,你刘桃深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你既已放了信烟,就证明有人埋伏在岸上,只要守到援军到,咬咬牙,我们能做到的!”

        “哎,伯牛,大理寺的人的确在附近不假,但这里实在太大了,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韩耕耘的脑子飞速在转。

        仅凭他二人守住这一船人的性命自然是天方夜谭,但好在这些歹人貌似准备在暗地里杀人,只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一定能等到大理寺的官差赶到。

        唯有一件事,令他惴惴不安,对方会不会因为他与谭芷汀的异样之举而改变原定计划,就此大开杀戒!

        谭芷汀说这月牙船有古怪,所以严峻受命来查。他受谁的命,是圣人,还是太子?不管是谁,皆应带着护卫在身边,这或许也是一份力挽狂澜的助力!

        薛冰绝对有古怪!小船上的人若是将大船作为猎杀目标,他就不会安排严骏上月牙船。为什么偏偏安排谭芷汀上了小船?在这样的情况下,姑且将月牙船代表死,小船代表生,薛冰要严骏死,却留着谭芷汀生,这又是为何?

        想要杀薛冰的那股势力又是谁?他们或许也在船上?

        可恶,他目前掌握的讯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形成论断,精心谋划策略已是不可能。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做眼下能做的。谭芷汀那边已有严骏保护,他和刘潭应分开寻找杀手。他认得小船上大多数的杀手,而刘潭见过见手青楚是非。

        想到这,韩耕耘立刻对刘潭道:“桃深,你可记得上船前,先于我们上船的那个楚是非?他也是杀手之一,你回到船上,见到他,或是察觉有什么不对,便可出手,便宜行事。”

        “那么你呐?”

        “我去找苍苍。”韩耕耘扯了个谎,他知道若是告诉刘潭自己去找别的杀手,刘潭不会放他独自离去。

        “知道了。有一事,你若在船上见到我阿耶,也需提醒他小心则是。”

        “宰相大人也在船上?”

        刘潭露出苦笑,“我不是同你说过,近来阿娘与阿耶颇多口角,正是因为阿耶频频出入月牙船,上这月牙船这也算是我私心,想看看极乐之宴究竟有什么吸引阿耶的。”

        中书令刘林甫已过耳顺之年,向来束身自修,善其身,济天下。其妻孙氏是开国将帅之后,钟鸣鼎食之女,知书温婉,武艺高强。夫妇两人伉俪情深,克难渡劫,携手五十载,乃一段佳话。

        刘宰相四十才得独子刘潭,习武教文,教子虽严,却也是惜如掌上珠,终成京城第一纨绔。

        韩耕耘现下也不及细问,“桃深,我们各自行动吧。”

        “学兄!”刘潭喊住已经走出几步的韩耕耘。

        韩耕耘茫然回头,“嗯?”

        刘潭将手举到半空中,“伯牛,事后请我喝酒,不见不散哦!”

        韩耕耘会意,微笑举手,与他合掌,双拳用力相握,“嗯,一言为定!”

        两人各自奔赴,一头扎入这场凶险异常的极乐杀宴。

        韩耕耘挤入人声鼎沸的各厅宴席。

        第一个花厅,里边的客皆喝得酩酊大醉,琼浆玉液倒了一地,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似浅闻一口,便可以令来人甜醉在地。韩耕耘在横七竖八的酒醉之人中举步维艰行,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严骏。

        严骏趴在桌上,脸庞通红,已是醺醉不醒。韩耕耘想将他推醒,却没有成功,他闻了闻握在严骏手中的酒杯,有画船上五石散的味道。

        难怪连谨小慎微的飞尘兄也喝得不省人事!

        但是,四周没有谭芷汀的踪影。

        韩耕耘仔细观察四周之人,看能不能认出某个杀手。果然,在酒徒中看见那个身着白孝服,口涂鲜红唇脂的美妇人。

        那妇人也瞧见了韩耕耘,她用手指胡乱抹开唇上形如鲜血的唇脂,又张开血盆大口一般,慢慢舔舐一圈唇。她娉婷站起,袅袅朝韩耕耘走来。

        韩耕耘左右张望,瞧见脚边地上有一桶用来冲洗呕吐物的水,端起来往严骏身上扑。严骏惨叫一声,惊得从坐垫上弹起,身体摇晃,茫然看向韩耕耘,“伯牛,是你,怎么了?”

        韩耕耘抓住他的衣襟,让他更清醒一些,“飞尘,这有杀手,你带人来了吗?”

        严骏浑身滴着水,眼神终于不再浑浊,“带了!什么杀手?”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酒客打扮,身上却没有半滴酒味,绸衣之下,筋肉暴起,一看就是身怀武艺的好手。

        严骏扶头伸出手,“别胡来,这是自己人!”

        韩耕耘回身,看见那个孝服美妇已悄悄溜走!

        韩耕耘立刻拨开那群护卫,朝厅外跑去。空留严骏在后大喊:“伯牛,你去哪?”

        韩耕耘来到第二个花厅,才刚踏进来,就吓得往回退,一咬牙,用袖子遮住眼睛,默念孔孟老墨,祖师爷一个个喊了遍。说是查杀手,目光却不知往哪里搁,里边的小娇娘个个没穿上衣,满目都是白花花的肉。

        韩耕耘比上个花厅走得还要艰难,简直在夹缝中前行,一不留神就被什么东西罩住头,急忙抽走,才看清是女子的细纱披帛,吓得大汗淋漓,呆住。

        一个袅娜娘子从他身边擦过,抽走他手中的披帛,拉住他的衣襟,往自己怀里一勾,他僵着脖子撞去,娘子在他颊上迅速嘬了一口。

        韩耕耘大骇,脚上一个踉跄,又差点倒进另一个肉乎乎的女子怀里。他闭上眼睛,大吼:“走水啦!大家快往甲板上逃!”

        韩耕耘只管闭目,任凭身侧的人推搡,将他撞倒在地,耳畔尽是惊呼和喊叫,可以想象,一群群衣衫不整的人挤出这个地方,将是怎样一般盛世情形。他浑身一个寒战,又叫了几个祖师爷的名字。

        待四周安静下来,韩耕耘才睁开眼,看着满地狼藉,沉沉叹了口气。他的背后被尖锐之物顶住,一阵寒气袭来,腐臭腥气,身后的人只笑不言,笑声苍老干瘪。

        韩耕耘听出是与见手青交过手的菜刀婆。

        韩耕耘慢慢站起,菜刀也顺着他的背脊缓缓上升,刀尖往前钻入一寸,嵌入皮肉,钻心生疼。

        “啪!啪!”两声击打声。

        “是谁?”菜刀婆被打翻在地,如春卷在油锅里打滚儿,在地上扭来扭去。

        暗击之人已不见踪迹,韩耕耘向地上看去,有两颗鸡卵大小的石丸,与见手青楚是非打在他胸口两颗一模一样。

        韩耕耘冲出花厅,头上传来打斗之声,抬头,正巧看见刘潭被击退到船边,后背撞到船杆上。

        刘潭撇头,也看到船下层的韩耕耘,朝他一笑眨眼,转头,抹了一把嘴边,肃目对前方喝道:“小爷还没玩够呐!再来!”

        菜刀婆追出厅外,严骏手下的人恰巧追来,菜刀婆仓皇而退。

        韩耕耘又来到第三个花厅。此花厅人声鼎沸,是韩耕耘见过的场景,这是个赌厅,只不过赌徒们较为文雅,赌资都被垒在桌案上,都是赤橙橙的金锭。

        严骏手下护卫有一部分跟随而来,韩耕耘灵机一动,朝里边大喝:“官府查案,还请各位带好随身户所,等待查检。”

        护卫一愣,随即附和几句,竟真的让人排成两排,装模作样地检查起来。有几个举止仓皇的人往厅外躲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韩耕耘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闹出这样的动静,仍没有火罗国的船员出面。还有许多花厅没有去到,韩耕耘脚步不停,准备再把这趟浑水,搅得更加浑浊一些。

        他抬头,看到刘潭与见手青在高耸入云的船桅杆上来回跳跃缠斗。楚是非轻功格外得好,两人一来二去,都没讨得对方便宜。

        突然有人高喊:“来了好多船!”

        韩耕耘转头看向湖岸,果然见到一艘艘快船超这边驶来,船上列着整齐的队伍,身着玄黑铠甲,旌旗猎猎,是各府衙门的旗帜,不时有雷雷鼓声与长角轰鸣传来,不是大理寺,却分明是官家军队。

        援军到了!

        韩耕耘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听到船下有连绵不绝的落水声,急忙朝船底张看,有好多红衣之人不知为何浮在水上,有一些聚在船底,有一些潜入湖下。

        不到一刻,船底发出轰隆巨响,船身开始向外倾斜,缓缓沉入湖底。众人惊呼,不断有人失去了平衡,如米一般洒落到湖水中,挣扎沉下。

        他们竟然砸穿了如此一艘大船的船底!

        究竟是为什么?

        刘潭在打斗间隙,朝韩耕耘喊:“伯牛,看到我阿耶了吗?”

        刘潭的阿爹,位居大汤中书令之职的右相刘林甫还在船上!难道火罗国这些人就是为了杀他!

        韩耕耘想去寻找刘世伯,却无从找起,大家都慌作一团,甚至发生了踩踏之事,一行人你争我夺经过,竟留出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身。更何况,还有不少杀手潜伏在其中,他又要从何处找起?

        韩耕耘这才明白了何为杀宴,或许一开始,火罗国的人就没打算放这船上的人离开!

        杀宴!韩耕耘想起那艘小船。他努力抓住船身,向画船看去,画船慢慢驶离月牙船,分明是要逃跑。混乱间,韩耕耘突然见到谭芷汀的身影在小船上一闪而过。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绝不是。

        韩耕耘一咬牙,左摇右晃朝画船奔去,他俯冲出一段,奋力一跃,却只跳到两船间间隙的一半。他的身体迅速向下坠去,一刹那,他看见挂在大船上的绳索,是那些杀手上大船上挂上的。

        韩耕耘抓住绳索,手上勒紧,挂在半空,他身子一晃,像猴子一样荡起来,压紧牙关,朝小船飞去。

        韩耕耘颠簸着落到画船上,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轻轻甩了甩,谭芷汀的身影再次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忍着痛,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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