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踏歌赏雪两情悦泄密遭批独自悲
(一)
接连下了几天的雪,路上都积了半尺厚,大地像盖上了一层白绒绒的厚棉被。王飞虎吃过早饭,到处转了转,看到战士们不怕寒冷,仍在雪地里训练,心里很高兴。嘴里哼着豫剧,信步走到卫生队。这几天他的心情特别舒畅,自从斧头山回来,何燕一改常态,对他特别关心和友好,还主动约会他,给他织了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绣上了“漫漫人生风雨路,我愿伴君仗剑行”一行红色的大字,他视如稀世珍宝,系在颈上,不知香了多少次,亲了多少回。
王飞虎是南方人,很少看到下这么大的雪,兴致极高,就想去约燕子一块儿出去赏雪。他信步朝卫生队走去。刚走到卫生队的大门,就看到张大炮端着一个有盖的瓷罐急葱葱地从大门出来,差一步就与他撞个正着。王飞虎大喝一声:“你小子不去训练,跑卫生队来干什么?”
张大炮猛吃一惊,抬头看是团长,就有些慌乱地嗫嗫说道:“我……我……给文妹子送鱼汤来。这就回去训练。”
“哪个文妹子?”
“就是我上次从监狱里救出来的那个,麻柳村的妇女主任文秋月呀。她的伤还没好呢,还在这儿疗养。嘿嘿,团长,你又来找……”他笑嘻嘻地对王飞虎说:“快去,她们正在讲你呢。”
“你个狗东西,其他连队都练得热火朝天的,你还成天到处乱窜;比赛快到了,你还不给老子抓紧训练,别到时酒罐煮腊肉拿不出来,丢人现眼的,就休怪老子不近人情了。”
“团长放心,保证不会!”张大炮说完,一阵风似地跑了。
王飞虎轻轻地走进后院,老远就听到从一间房屋内传来一阵女孩子们的欢笑声。他悄悄地靠近门窗,就听见何燕正说:“……邢大哥从房子内用一张大大的木盘端来了十杯酒,对着团长说:‘这里面只有一杯没放药,其余的全都放了剧毒,人喝下去马上就死。你王团长要是敢选一杯喝下它,如果你有福气选上了没毒的,我就立即放人;如果你命孬死了,是你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放心,我也会把她送回八路军。怎么样啊,敢不敢来呀?’”
何燕学着邢麻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王飞虎忍住了笑,继续听何燕怎么说。“王团长当时就说好,他就要上前喝酒,(屋内传来几个姑娘的惊叫声)我当时吓懵了,拉住团长的衣服死活不让他上前。他对我说,他的命硬的很,阎王不敢要他。他扳开我的手,走上前去,随便端起一杯就一口喝下。(屋内的姑娘们都大声尖叫起来)我当时就吓昏了……”
王飞虎忍不住干咳一声,大声说:“我看是谁在嚼我的舌根子呀?”说着就推开门,一步跨进屋去。“啊——团长——”一屋人都惊叫起来。“是你的燕子在给我们讲你的传奇故事呢。”一个姑娘笑着说。
“是她们几个硬要我讲你的事。”燕子红着脸低着头说。
“呵呵,说的蛮好的嘛,燕子,接着再讲。”
“我不讲,你给他们讲吧。她们天天都缠住我,要我给她们讲你的故事。现在好了,你们可以直接请团长给你们讲。”燕子如释重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呀,团长,你就直接给我们讲讲你的过去嘛。”“我们都想听听你的英雄故事。给我们讲讲吧。”“对,讲讲吧。”……姑娘们像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讲就讲。你们要听什么样的故事呢?”他边说边坐在姑娘们让出的炕沿上。笑着说道:“我的故事多的很,十天打八夜也讲不完啦。”
“那就从你小时候讲起,你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来给我们讲讲吧。”一个爱笑的姑娘说道。
“好吧。我小时候家里并不很富裕,全靠父亲在外做小生意维持生活;母亲呢,是一个十分善良贤惠勤俭朴素的人;还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五岁。舅舅是个教私塾的先生,我从小就跟舅舅读书。在我十岁那年,我们村子里的笑面虎王保长,为了霸占我家的四亩水田,硬是诬陷父亲通匪,为打官司,我家输掉了所有的田地和钱财。父亲被狗官打伤,回家后竟气病了身子,不久就病死了。以后,我们家没有经济来源,全靠母亲和姐给人打短工,艰难维持下去。”
“笑面虎在我们村子,是一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顶的家伙,我们全村的人无不恨之入骨。村子旁边有一棵他家的大槐树,紧靠他家的牛圈。每天吃晚饭后,笑面虎都要来树下纳凉。他十分霸道,不允许任何人来大树下乘凉。一天,我从树下路过,抬头看到树上不知什么时候,由蜇人蜂筑起了一个大大的蜂包。我盯着蜂包想出了一个收拾笑面虎的办法。我的弹弓是出了名的奇准,打的远打的准,连大人都无法和我比,可以说是弹无虚发。夜晚,我藏在他家牛圈的屋脊上专候他。像往天一样,笑面虎吃过了晚饭,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来到树下乘凉,我等他坐定了,就连发几粒大的石子,打落了蜂包。笑面虎还不知咋回事,就被落下的蜂巢里的蜂群层层包围着蜇,蜇得他杀猪般的嚎叫。我连忙溜之大吉。”
“后山普恩寺一个老和尚,见我有些胆识,给母亲说我将来会有大作为,一定会出人头地,就收我为徒,教我一些拳脚功夫和救国救民的大道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大师不简单,年轻时就是义和团的著名拳师。我就这样,跟着大师学了三年功夫,练了一身本事。”
“这个笑面虎,表面见人就笑眯眯的,实质心肠黑得像锅底。他做了一块标准田,地肥水足。每年那些佃户给他交粮,都必须以他的标准田为准。那些佃户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年,到头来连东家的租税都交不够,还倒欠田主的。一个个也只得忍气吞声无可奈何。一天,我从寺里回家,看到几个佃户正蹲在标准田埂上,望着田里长得绿油油茁壮旺盛的稻苗,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都说今年又完了,没有一点指望了。我看稻苗正抽穗扬花,就对他们说,你们放心,今年笑面虎的稻子收不了多少。晚上,我约了张大彪,我俩站在稻田两边,手里牵一根绳子,在稻穗上反复地磨了几次,把稻花都给他磨到田里了,笑面虎根本就不知道。到收割稻子时,他就没有收获几粒谷子。这一年佃户们终于吃上了大米,而笑面虎至今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小时候,有一次在播种期,我学着大人把一小把大米撒在了水田,想不到它竟长出了秧苗,而且还长得特别旺,我就格外关注它,精心照料它,可是它一直就不抽穗,只长出了几丛稻草,一粒谷子也没有,把我空欢喜一场。”
“所以,我就告诉给笑面虎种标准田的佃户说,你用大米给他播种,生出的秧苗和其他秧苗一个样,只是不会结稻穗。果然,笑面虎第二年的标准田颗粒无收。笑面虎知道有人在故意整他的标准田,他又找不出原因,于是就再也不搞标准田了。”
“在我十三岁那年,在北洋军阀当营长的笑面虎的二儿子回来了,这个畜牲盯上了我姐,竟乘她一人进山砍柴奸污了她。我姐回家后想不开就上梁自尽了。我母亲哭坏了身子,没几天就病死了。临死时分对我说,要我好好学武,长大后为我们全家报仇雪恨。我当时没掉一滴眼泪,把全部的仇恨埋在心里,发誓要宰了这个畜牲,给我爸、我姐和母亲报仇。这个畜牲带着枪,明来我是肯定要吃亏的。于是我暗暗观察,发现这个家伙每天中午都要去湾滩河洗澡。第二天,我提前在嘴里衔着芦苇杆,潜伏在河岸的水里等候。果然不出所料,这个畜牲按时来到河里洗澡。我在水底把他的脚死死地拽住,往深处拖。没有几下,这个家伙就一命呜呼了。本来笑面虎不会想到是我,怪我当时特别喜欢那支枪,就拿走了。这下笑面虎就认定是我,派人把我抓去,一番毒打拷问,我一直就没吭声,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我师傅下山救了我,把我送到武汉他的朋友家,给我治好了伤。”
“隔了几月,我偷偷地跑回家,先是下药毒死了他家的猪牛等牲畜,又暗中用两个浸毒的香喷喷的肉包子,毒死了他家两条看家狗,溜进他家的院子,四处放火,把他家烧得个精光。他为了救火也被落下的横梁砸死了。从此以后,我就上山跟着罗瞎子当起了土匪。直到两年后,红军来了,我就跑去参军当了红军。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故事,讲完了。今天就讲到这儿吧,要想听我当红军的故事,我以后再讲。燕子,张大彪救回来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伤快好了,就是睁着眼睛,痴痴呆呆地不说话,也不理人。”
“唉——怪可怜的,自己最亲的弟弟死了,她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你们要多多地体贴她,关爱她,不要因为她是人,就敷衍了事。记住!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都该杀。人中也有好人,有的就不愿打仗。我就知道,也有共产党,也有反战同盟。我们应该多多与她谈心,了解她的情况,搞清楚她和弟弟到来找谁?我估计八成是山口的两个孩子。如果是这样,那她起的作用就大着呢。这样吧,我去叫张耀邦来劝劝她,这小子懂日语,好做工作。好了,你们聊吧。燕子,走!我带你出去套鸟儿玩。”
(二)
二人拿着捕鸟的工具,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吃力地向山上走去。王飞虎看着燕子一张粉脸冻得白里泛青,心疼得抢上一步双手抱起燕子就走。谁知燕子怕羞,奋力一扭,王飞虎脚下一滑,两人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燕子爬起来一看,团长四肢朝天地仰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燕子唬得心发颤脚发软,磕磕绊绊地扑过来,嘴里大声哀叫着:“团长——团长——你怎么了呀?团长——你醒醒呀,你别吓唬燕子了。团……长……”燕子吓慌了,边哭边扶起了王飞虎的头,用手试了一下鼻息,发觉没有气了,急忙俯下身子,脸贴着团长胸部,慌忙用耳朵去听,发现团长心脏跳得急促有力,不会没有呼吸呀,再听时,燕子的头发在王飞虎的脸上来回地掠过,痒得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哈哈”大笑一声,双手紧紧抱住燕子在地上一翻,就把燕子压在了身下。嘴里喘着粗气,双眼死死地盯着燕子。燕子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死命一推,身子往外一滚,翻将起来,赌气似的就往回跑。吓得王飞虎急忙跌跌撞撞地追过去,挡在燕子前面,好话软话说尽,并发誓再也不敢了。燕子看他一个堂堂的团长,在自己面前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自己的心也早已软了;特别是看到他故意装出一付可怜相,她不禁破涕而笑了。
两人手拉手走到山顶,极目四望,皑皑白雪,一望无垠;雪海茫茫,无边无涯。天地一体,银妆素裹;千山万壑,粉妆玉砌。好个北国雪域,千里冰封,万里雪盖。
两人心旷神怡,兴奋难抑。王飞虎随口吟道:“风潇潇,雪飞扬;我俩踏歌赏雪忙。”
燕子接道:“天荒荒,野茫茫;雪藏大地万里长。”
王飞虎惊叹道:“好个‘雪藏大地’。再来:登高地,抬头望;极目四野白晃晃。”
燕子又接道:“雪掩千山,冰封万里;粉妆玉砌俏难藏。”
王飞虎望着燕子一张粉脸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嫩,随口呤道:“玉面冰雪相映趣。”
燕子笑着说道:“妖娆河山任君狂。”说完二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接着二人堆起雪人来。山顶雪厚,两人不一会儿,就堆起两个高大的雪人。燕子惊奇地赞道:“飞虎,我以为你们这些当土匪的都是笨手笨脚的,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儿,做得真精细!”
“这有什么稀奇?在老家,每逢下雪,家家户户的孩子欣喜不已,都会在自家的屋前堆上一两个雪人罗汉。有时大人还会来帮忙呢。用胡萝卜、红辣椒做鼻子,用算盘珠子做眼珠儿。有的,还把妈妈姐姐的胭脂偷出来抹在雪人嘴上……大家都来看看,比比谁的手艺精,塑得最好。那时,几乎年年都是我和姐姐二人塑得最妙……”
燕子看他神色黯然,知道他想起了姐姐,心下肯定伤神,就立即转换话题问道:“飞虎,这个大个子雪人是你吧?这个应该是我!哎呀,我有这么胖吗?”
“呵呵,没办法。再好的手艺也不可能堆成你那模样呀!”
“为什么?”
“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还不是要插在牛粪上?嘻嘻……”燕子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哎——燕子,这你就不懂了,鲜花儿插在牛粪上有什么不好?牛粪肥呀,有营养。插在上面鲜花才会越开越鲜,越艳啦……”逗得燕子“格格格”地开心大笑起来。
塑好两尊雪人,王飞虎找来几粒黑色圆溜的石子,镶嵌在头上当做了眼睛;扯来一把枯草放在头上作头发;又去折得一些树枝编织成花环草冠给二人戴上。远看还真有点像两个人影。
燕子幽幽叹气道:“可惜!雪人命不长,太阳一出,就很快融化了。”
“没关系!今年化了明年又塑。所以呀,他的命比谁都长,有起死回生之能,永远不会死!”
“我死后若能像雪人一样,年年也有人能帮我起死回生多好!”
“你怎么总爱说这些不高兴的话?”王飞虎看燕子怏怏不悦,就顺口说了句:“美女配英雄,天下很少有。”
燕子随口说道:“此事古难全,但求真情永。”
“有我燕子在,何敢还奢允?”
“君莫堕红尘,误国驱虏走。来日方且长,恋情岂可愁?”说完含情脉脉地望着王飞虎。王飞虎激动不已,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长久都不愿松开。
两人在山顶扫出一块空地,用木棒支起一个竹筐,下面撒下一些高粱,他们俩躲藏得远远儿的,王飞虎手里攥住系在木棒上的绳子,专等鸟儿来吃粮时,一拉绳子便罩住了。何燕说:“你这个办法我也知道。”王飞虎吃惊地问:“你也用这个办法捕捉过鸟?”
“我虽然没试过,但在鲁迅先生的《故乡》里面看过。”
“哦——鲁迅?我知道,是个了不起的大作家。我们延安就有个鲁迅艺术学院。这种小把戏他也玩过?我不信。”
“哎呀,不是他玩过,是他儿时的朋友教他的……”何燕正说着时,只见一只黑色的小鸟飞来站在边缘一边啄粮,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二人大喜之际,又飞来一只灰色的稍大一些的鸟儿。王飞虎盯住两只鸟儿吃到里面去了时,猛一拉绳子,可惜还是逃走了一只,只抓住了那只小的。燕子捧住那只惨叫连连的小鸟,只见它拼命挣扎,浑身颤抖,惊恐万状,心下不忍,对王飞虎说:“飞虎,放了它吧。你瞧,它多可怜呀。我们没有权利剥夺它的自由,让它自由飞翔吧。”
王飞虎笑着说:“燕子,你也是一只鸟儿,难怪这么同情它。好吧,随你的便。”
燕子把手往上一抛,小鸟“唧”的一声冲向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燕子看得呆了,轻轻地说:“飞吧!飞吧,飞得越高越安全,才没有人会伤害你。”
见燕子不喜捕鸟,王飞虎对她说:“燕子,下午我带你去河塘抓鱼。好玩的很,结了几天的冰了,只要在冰上轻轻地钻一个孔,鱼儿就会自己游过来让你抓。”
“我不信!哪有那么好的事哟。”
“真的。河塘里结冰了,水里的氧气少了,鱼儿闷得慌,只要打个窟窿,有氧气进去,鱼儿就自然而来,到时丢一张网下去,看鱼儿游过来往上一提,就网住了,容易的很。”
“太好了。呀,飞虎,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新鲜活儿啊?”燕子惊喜地拍着手叫道。
今天两人尽兴而归,在回家的路上,王飞虎看燕子一直低头不语,就不安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呀?”
“怎么会呢?我就是太高兴了,想写几句歪诗。”
“好呀,那快说吧。”
“题目就叫《雪中行》。
他年雪中我独行,
寂寞风雪寻真情。
望断天涯水,
难觅伴行人。
今日雪中伴君行,
雪域莽莽话真心。
唯与你同行,
才把梦追寻。”
“燕子,你真行!完全可以去当个诗人。你把今天写的,全记下来吧。等将来给我们的儿女看,让他们也知道,一朵鲜花是怎么插在了牛粪上的。哈哈哈……”
(三)
吃过午饭,王飞虎正准备去约燕子捕鱼,旅长的电话来了,要他赶紧到旅部有事。听口气有些不妙。王飞虎不敢怠慢,急葱葱地赶到旅部。一进门,没见旅长,只有政委一人在写着什么。他呼了一声“报告”,进去后,就悄悄地问:“政委,旅长这么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政委抬头盯了他一眼又埋头写起来,好半天才说:“王老虎呀王老虎,你这次给我们捅了这么大个娄子,我看你小子怎么补。”王飞虎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捅什么娄子?我天天像个新媳妇似的躲在屋内,哪儿也没去,去哪儿捅去?”
政委抬起头用笔点点他的头说道:“还说没有捅娄子。你说,你小子的新棉袄是哪儿来的。”
“是谁他娘的在背后打老子黑枪?有种的就当面跟老子干一仗,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王八蛋,无中生有地凭空诬陷老子,这种疯狗……”
“好了!”一声断喝,只见旅长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啪”的一皮带抽在桌子上,吓得王飞虎一哆嗦。旅长指着王飞虎就开骂:“嚷什么?你骂谁是疯狗?嗯?我看你才是个地地道道的疯狗。你个狗东西,勾结土匪,合谋抢劫友军的军需库没完,还烧了人家的库房,打伤人家多人。你说,这哪一条不够你死几次?你是不是认为自己聪明透顶,设计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了?我是说,这几天,你们团怎么没吆喝缺衣服了,原来背着老子发了这么大的一笔横财。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打了几次胜仗,蒋委员长给你授了勋,你尾巴就翘上天了?蒋光头就不杀你了?你知不知道哇,你小子能耐越大,他就越想要你的脑袋。”旅长骂累了直喘粗气。
王飞虎讨好地递过去一杯水,笑嘻嘻地说:“旅长,你歇歇气再骂吧。”
旅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夺过杯子咕嘟咕嘟地一气喝干,又大声喝道:“骂你?骂你是轻的,老子还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才解恨呢。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清楚,你小子就完了。”
他知道旅长是何等聪慧之人,稍有差错,决逃不过他的慧眼。哪还敢隐瞒半句,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如何上斧头山救燕子,如何与邢麻子合谋抢军需库的前后经过都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地擞了出来。
旅长越听脸色越缓和,等他说完了又指着他教训起来:“我说你王疯子,你真是个二百五,再给你个竹竿,你真还能把天给老子捅破。这件事我看你怎么收场?幸好只是闹到我这儿,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我可就保不了你了。这件事,老子不管,自己的屁股自己揩干净,别臭倒别人。你那个李阳是怎么回事呀?说你死皮赖脸死打烂缠地纠缠他对象,你还打击报复地整他,是不是有这回事呀?我看八成是真的。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谁还摸不透?我警告你啊,不允许再纠缠那个何燕了,你是一团之长,要给自己留点儿颜面。还有,那个李阳,更不准你私下找他麻烦。要是给老子捅到外面去了,让老蒋知晓了,嘿嘿,小子,你就算彻底玩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是!我保证不会再给旅长添麻烦了。”
“你小子的保证有个屁用,还不如放个狗屁响。我看这样不行,得给你找个政委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给老子惹多大的麻烦来。”
“别别别呀旅长,我求求你了,千万别给我找个政委了,我们肯定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出了事还不是要麻烦你老人家。我以后坚决听你的话就是,一定不敢胡搞了,还不行吗?”王飞虎死皮赖脸地央求道。
“不派政委?你又好给我惹事?”旅长虎着脸说,“不行!这个没得商量,没你的事,快滚回去把自己的屁股彻底擦干净,别再臭倒老子。”
(四)
天已经黑了,王飞虎垂头丧气地回到团部,何燕早就等候在屋子,见面就问:“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唉——别提了,我遭疯狗咬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疯狗?怎么会被疯狗咬了?”何燕着急地问,“胡说八道,现在哪来的疯狗?”她不信。
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地笑着。
“你还不信呀,就是你那个李阳,跑旅长那儿告了我的黑状,把我们抢衣服的事儿全都给旅长擞了出来,还说我抢了他的女人。害得我呀,被旅长劈头盖脸地骂了个狗血淋头。想想老……我就气愤难平,要是依我往常的脾气,不把他小子拖到粪坑里去泡几天才怪。你说,碍他小子什么事?要跟我抢女人,有本事的就明来呀,背后伤人算他娘……的啥子能耐?”他越说气越大。
燕子涨红了脸,也气愤地抱怨道:“想不到李阳竟是这种人,我非得问问她不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飞虎看看燕子,想不到脸上竟泛起一丝笑意,心平气和地劝道:“燕子,算了。我不与他一般见识。你想啊,我夺了人家的女……心上人,他还能不气吗?他能有啥办法?也只能用这种小人的下三烂动作来报复一下,出出气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看他小小的一条泥鳅,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说完抓起桌上的电话,摇通了一营说:“我是王老虎,找杨春生……是杨春生吗?战士们这几天身体都怎么样啊?嗯,好,好。天天在训练?好的好的,对!要抓紧练兵,迎接比赛。我问你,你那个李明最近表现怎么样啊?哦,情绪低落?这不行,你要多关心关心他,多给他一些机会,让这小子多干一些实事,省得他到处给我找事。听好了,给我盯紧些,不要让他随便乱跑,上次我们抢军服的事就是这小子到旅部告的密,害得我差点被旅长吃了。什么?不行不行!我给你说,你不但不能治他,还要给我重用他,让他多负责一些文化卫生、政治宣传方面的工作,比如,写标语办板报呀,写总结出简报等等,让他白天黑夜都忙得抽不出空来到处跑。省得给我们惹事。好,就这么办。行!”
王飞虎放下电话后闭目一想,突然睁开眼睛对参谋长说:“哎——老李,你明天让张耀邦到卫生队去做做那个姑娘的工作,咋样?”
“行,没问题。哎,团长,我们发现你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怎么客气起来了?也很少骂人了;说话不爱带脏字儿了。脾气也变温和了,没有原来霸道了。怎么回事儿?”李国顺笑着问道。
“是呀,团长,你现在是改变了许多。特别是生活方面,天天非要刷牙洗脚了,澡也洗得勤了,穿着也讲究了。总之,我们团长现在比以前爱干净讲卫生多了。团长,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快嘴的参谋也大着胆子笑着说。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何燕。何燕羞得脸通红,低着头说:“你们看我干什么?有我什么事。”
王飞虎跟着众人大笑起来:“去去去,该干啥的就干啥,别在这儿瞎胡闹。惹恼了我,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武胜男笑着说:“你不给我们好果子吃没关系,只要给我们喜糖吃就行。大家说,是不是呀?”
“武主任说的对!团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们俩的喜糖就好了。”一个参谋笑着说。
王飞虎看看燕子,见她羞赧地转过头望着墙壁微笑着,就大着胆子笑着说:“行啊,要吃我的喜糖可以啊。我们乡下,可没哪个去白吃白喝的,你们总得给我们送点贺礼呀。千儿八百的,我不嫌多;礼越大越多,我就越高兴。去去去,一个个赶紧去给老子准备贺礼,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俩就什么时候办喜事。”
“那要是我们明天就准备好了呢?”一个参谋笑着问。
“那老子就明天办!”
“万一我们今晚就准备好了呢?”
“这……”王飞虎顿时语塞,看燕子满脸惶恐地望着他,害怕他张口就答应了他们,那她就惨了。王飞虎假装生气地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这八字还没一撇,房没一间,床没一张,你就给老子办喜事了?一个个快滚!别在这儿逗老子欢喜!”
大家笑着一哄而散。王飞虎送燕子回卫生队的路上,燕子靠在他肩上问:“飞虎——他们真的明天准备好了,你明天就办喜酒啊?”
“嘿嘿,那是说给他们听的。你别当真!现在就这个破条件,怎么能结婚?头发昏还差不多。再说了,不是太委屈你了幺?等打跑了鬼子,我一定把你用八抬大轿迎进门,让你风风光光地热闹一回。”
“唉——我都不在乎这些形式。只要你心里一直有我就行!”
“燕子,我的心思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是……”王飞虎急得正要发咒了,被燕子伸手掩住了口。燕子看他急煞的样子,就不禁“吃吃”地笑起来,说:“行了,别再发誓了,我信你!”说毕就软软地倒在了王飞虎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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