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狐妖与兔（三）
“白荼你坐下，我们看完表演再去找吃的。”桪用爪子扒拉了一个下白荼的衣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靠在白荼的怀里。
“表演有什么好看的。”白荼觉得这狐狸还是不饿，吃饭一点也不积极。
不过，桪刚刚已经被小姐姐们喂了很多点心了，现在还能有多饿？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人间，看表演叫附庸风雅。”
这蠢狐也不知道在哪里听的。白荼刚刚一进来就知道，这里在人间叫青楼楚馆。
舞蹈表演已经进入了后半程，只见四周的女子都向四周散去，围成一圈，中间那名女子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转动。
忽的琴声骤停，舞女们做揖离去。台下响起震耳欲聋般掌声。
“这云良阁不愧江南第一花楼之名！”不知道是谁大声说了句。
“喂，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白荼见表演结束，便开始打扰起桪来。
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着桪的狐狸尾巴，让桪有一种浑身毛发将要竖起之感。
桪甩了甩尾巴，将那只贱手抖掉。
“当然，我经常来这里讨食，姐姐们待我都很好。”桪语气带着些许傲慢，那小眼神仿佛再说，看吧，爷就是这么厉害。
“……你都多大了，还姐姐姐姐地叫。”白荼无语望天。
这蠢狐的岁数都能做这些姑娘们的曾祖父了。
“还有，你是怎么讨食的，我看你是出卖色相！”说起这个就让白荼来气，他的狐狸是如此随便，人给点吃的就能摸。
竟是个软骨头。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狐狸屁股。
桪一个机灵，他抬起头，向白荼呲了呲牙，道：“你竟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是你主人。”白荼看到桪这个动作，又上手打了他一下屁股。
桪忍无可忍，他转过头一口咬在了白荼手上。
“嘶。”白荼的手印上了一个新鲜的牙印，甚至出血。
桪没想到用牙过猛，把白荼给咬伤了，他忽然有些愧疚。
“对不起。”桪说完，将白荼伤口渗出的血迹舔净。
好歹也是和他绑定的兔，咬坏了自己也会遭殃，桪想。
“我一会儿给你要很多的胡萝卜。”桪补救道。
白荼看着怀里这个又蠢又不坏的狐，心里很是复杂，他无声叹气。
让人讨厌不起来。
半晌，宾客渐渐散去，客人与姑娘纷纷入室，大厅变得冷清起来。
“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吃的。”桪跳到舞台上，抖了抖毛，迈着狐狸步，向舞台屏风走去。
他看到屏风后的人站起身，抱琴准备离开。
白荼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与他一起。
待到白荼走入屏风后，看到的便是桪乖乖地卧在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怀里。
白荼握紧拳头，他心里莫名有股怒火。他的狐狸怎能随意给人亲近了去。
这名男子叫花钤，是云良阁的清倌。
花钤有一张略显女相的面容，浅淡的眸色，微微上挑的眼角，明明眉眼如画，一副温柔的长相，却显三分凉薄。
桪就是为他而来。
“这位是？”花钤道。
白荼还没来得及回答，桪就开口说话了。
“这是我的主人。”狐狸开口说人话。
花钤怔然，桪能感受到他怀抱自己的手忽然僵住。
白荼的心情这才得到了舒缓。
“原来是我家花卿的旧友，失敬。”白荼落落大方，微微施礼，还真把主人的角色表演的像模像样。
但是白荼想到桪竟然在这个人类面前暴露自己妖的身份，说起人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这一人一狐看上去很熟，应该认识很久了。
花钤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出神色。
“我略备薄酒，请公子随我上楼同饮。”花钤向白荼微微点头，便抱着桪往二楼走去。
白荼跟随其后，一同前往。
一进屋，桪就迫不及待地跳到地上，摇身一变变成人形，毫无礼貌地做到一旁的软榻上。
他看上去很惬意。
花钤看到他这般，没有怪罪，轻叹了口气，道：“花卿，你先吃点水果，我去端一盘烤鸡过来。”
“等下等下，在拿些萝卜青菜，我主人可爱吃了。”桪还不忘捎带上白荼一起吃。
花钤望了一眼白荼，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
现在屋里只剩桪与白荼俩妖，倒也没有相对无言的地步。
“那人类和你是什么关系？”白荼道。
他心里有些烦躁，那个男的看上去长得不赖，说不定和这蠢狐有一腿。
“反正是比你亲近的人。”桪捡了个橘子剥开吃。
“……”白荼更加烦躁。
“你好好说，我可不想我的小宠有什么剪不断的关系！”白荼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喂我吃了好多好多烤鸡，是我的恩人。”桪向白荼挑衅地勾了勾嘴角，“这不比你更像我的主人。”
“你！”白荼忍无可忍，他站起来向桪走去。
“我什么？”桪端坐起身，这样可以显得他有些气势。
“你真随便！”白荼将他推得向后躺倒，欺身而上。
桪看着眼前这张放大了的脸，心跳莫名快了已拍，竟然忘了挣扎。
他呆呆的望着白荼，没有反驳。
白荼恨恨地盯着他，仿佛势必给他点教训。
这蠢狐。
“你们在干什么？”花钤端着一盘烤鸡，烤鸡旁放着几根胡萝卜。
他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人形的花卿被这个所谓他的主人压在身下。
是不是他再晚来一会儿，就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两位，吃食我拿来了。”花钤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人的动作。
白荼率先起来，他理了理衣服，淡淡地道：“失礼了。”
桪慢吞吞地坐起，连衣服都没整理，他眼眶微红，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刚刚被人欺负了一样。
“白公子看着是个温柔的，怎么对待自己的契约灵兽如此粗鲁。”花钤桌于桌前，白荼与桪分别坐在方桌的两面
花钤将桌上的美酒为俩妖满上。
“公子有所不知，驯服小宠自有一套方法，不严厉些，他怎能乖乖听话。”白荼轻笑道。
桪没有反驳，他乖顺地垂眼，仿佛默认了白荼的话。
这个花钤与花卿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桪翻阅记忆发现，花卿原本是想他与自己结契的，结果花钤认为自己身份卑微，不配与花卿在一起。
这小狐狸的脑瓜子里能装的下什么呢？他听不明白花钤的话语，只当他是在拒绝自己。
即便这样，他还是经常来云良阁陪伴花钤左右。
桪猜测，也许花卿迫切地找一个人类主人，就是为了气这个花钤。
桪不是花卿，他并不想给这个名叫花钤的男人丝毫念想。
毕竟，真正的花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花钤睫毛微颤，他轻轻抿唇，道：“万物皆有灵，钤还是希望公子能善待他。”
天知道他现在心脏仿佛被人狠劲攥在手里，抽搐着跳动，让他疼得不能呼吸。
白荼微微皱眉，他看得出这个叫花钤的男人眼里流露出的伤痛。
“我与花卿乃是跨世之缘，我会对他好。”白荼故作深沉地道，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说着，还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桪微微怔住。
相对无言。
桪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烤鸡，心思都没有放在上面。
“花卿，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的这位朋友。”白荼打破沉静，他望向桪。
“哦，对。”桪这才来了点精神，“这位是花钤，是我很好的朋友。”
“花钤，花卿，你们竟是一个姓氏，真是有缘。”白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花卿是我给他起的名字。”花钤莞尔一笑，仿佛想到了过去那美好的时日，可这也不断在告诉他，以后的花卿，不是属于他的小狐狸了。
这个笑容夹杂着太多情绪。
他将各位的酒杯再次满上。
白荼在心里哼了声，他就猜到，肯定是谁给谁起的名字。
“既然我已经是你的主人了，以后你不能与外人走太近。”白荼对桪眨了眨眼睛。
经过几个来回的对话，他发现在外人面前，这个狐狸竟然很给自己面子。
“我知道的。”桪觉得这个兔子在蹬鼻子上脸，他打算私下收拾他。
他表面一副乖巧模样。
先忍着，至少在花钤面前。
“白公子，可否让我与花卿单独说会儿话，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好。”
白荼刚想拒绝，只见桪一脸央求地望着自己，他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实在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只是，这副模样竟然是为了这个叫花钤的男人。
他很烦闷，却不想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表现出来，他不想在花钤面前落了下风。
“可以。”天知道他是如何逼迫自己说出这俩字的。
他随即站起往屋外走去。
“啪。”门被关上。
桪微微端坐起身，他看向花钤，等待他的言语。
花钤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清冷，他直直望向桪。
他眼眶微红，嘴唇微起：“要是那时我答应你，就没他什么事了。”
我们就这样错过了，是么。
花卿心情有些复杂，他能感受到本体对花钤是有多么依恋，花卿在看到花钤这样的表情后，恨不得立马变成狐狸跳到他的怀里，舔舐他的下巴。
可我终究不是花卿，桪想。
“是的。”桪一瞬不瞬地看着花钤。
细细想来，花卿的结局无不有其助推的原因。
所谓兰因絮果，必有来因，说的大概是他们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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