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执念
是不要去而非不能去，太上细细品砸这句话大感意外，“为何？”
“伏羲绝不会让女娲涉险。”龙葵一字一句甚为笃定，“你和二弟三弟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这是让他们别在女娲师妹伤口上撒盐？
“你怎知伏羲不会，万一呢？”太上故作怀疑地质问了一句。
龙葵面容悲切，她的目光穿过山岚雾气，停留在那道削瘦的身影上，透过他仿佛看到什么人，语焉不详地叹息道：“他在杀敌啊！”
烽火连天，战鼓雷鸣，曾经执笔弄琴的手拿起了长剑，文臣变武将，胡霜拂剑花，不过是为了护一人平安罢了。
“依女娲师妹的性子怕是得一意孤行，想来师尊担心有此一遭才让我等师兄弟去规劝于她，不去的话”太上眯了眯眼，打算编一个好听点的理由让鸿钧原谅他们“阳奉阴违”的行为。
龙葵的视线执拗地不愿意撤离上空，但她此刻觉得浑身难受，似有烟火一簇簇地在脑子里迸发，头晕目眩，缭乱而炽热。
几息之间，她好像游离到了另一个时空，有人围聚在一块，似洽谈似争执，声音模模糊糊，让她忍不住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听清它。
“师妹，时也，命也，还请你莫要太过执着。”男子的嗓音空灵飘渺，但话里的意思却称得上冷酷，冰凌凌得令人心颤。
龙葵宛如软绵绵地踩在云上，整个人轻飘飘无力着地，她认出这把声音，是太上，但他从未这般对她说话。
那与太上交谈的人应该是龙葵用仅剩的思维想着，一道隐含哀求的女声便传入耳中，“师兄，你让开好不好？伏羲还在等着我，我不能让他死”
旁边有人温言规劝，亦有人恶声驳斥，周围一下子变得吵杂不堪，龙葵的头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女娲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心死和绝望道：“终有一天，你们会承受和我一样的悲苦，痛失所爱，求助无门。”
“我等着那一天！”
离得这样远，龙葵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煞意和痛不欲生。
忽的一晃，场景变了，龙葵站在虚空之巅远远地观察着那群对峙恶斗的人，这次她竟看不见他们的面容，连身形都刻意朦胧了，但她却莫名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毁我教统，杀我门徒，好！你们好极了！”
“师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被围攻的男子此刻正癫狂地发笑，似笑其卑劣行径，又似笑其虚伪言语，或许两者都有。
龙葵朝着熟悉的身影靠近，她一眼就锁定了旁观冷眼漠然置之的女子。
她也在低低地发笑，讥嘲乍现，“师兄，如今你可痛？当年欺我势弱，害我兄长，可想过自己有今日？”
所以，那人是谁？
龙葵黑亮圆润的眼珠麻木地转动了一下，脚步一转往男子的方向跑去，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是谁。
然而一股强硬的力量将她拉扯回去，她只来得及听见男子戾气十足又毛骨悚然的话，像被逼急了的受伤野兽露出锋利的牙齿，恶狠狠地要咬下猎者的一块肉来。
“没关系，大不了咱们不死不休。”
“龙葵，龙葵”一声比一声忧虑焦心的呼唤响在耳畔，太上搂着她，方才不过一个错眼，她就如一座塑像一般陷入迷障里，怎么也叫不醒。
龙葵甫一清醒便如溺水者破水而出大口喘息，冷汗涔涔，一张色若春晓的容颜近在咫尺，她机械地眨巴下眼，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神情中，两行血泪缓缓流出。一波波强势的痛楚和黑暗吞噬着她的意识，她只能委屈含糊地嘟囔着：“太上，我好疼啊！”
原来这便是那人所说的，窥探命运的代价吗？
不多时得知消息的两兄弟赶了过来，太上正在床边照顾着昏睡过去的龙葵，动作轻柔，怕弄疼了她，但元始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大哥下一秒就要提剑爆走。
他不由地小心翼翼问道：“龙葵这是怎么了？”
太上擦了擦龙葵额上的冷汗，“窥探天机，承受不住天道的威压受了伤晕了过去，还好并无大事。”
通天奇道：“按理来说如今正值大劫，天机混乱，即便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也不应受如此重的伤，再者”他手向上指了指，“就没通通情？大嫂到底看到了什么，才惹得祂下如此狠手？”
又或者说，如何重要的天机不能泄露呢？
元始也觉得事情古怪，但现在人正昏迷着，又不知晓实情，多想无益，他问起了另一件事：“大哥让我们别去娲皇宫这又是为何？”他眸色一转，声音莫名压低了几分，“可是龙葵的意思？”
太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元始的心却被大哥冷寂漠然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立马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咱们若真不去，师尊会不高兴，毕竟师命不可违。”
这老实巴交的交代让通天暗笑不已，难得看到二哥这般窘态，难得啊！
“师尊让我等去娲皇宫无外乎是为了防止女娲师妹出手干涉大劫之事，但既有伏羲阻她，又有师尊禁令，女娲师妹自会三思而后行。”太上替龙葵掖了掖被褥，补充道：“且听你大嫂的吧。”
通天笑着附和道:“大哥说的极是，再不济也有西方两师兄弟帮忙，不会出事的。咱们去不去无所谓啊！”
他无赖地耸了耸肩，一点也没有推卸责任的不好意思。
元始算是彻底放下了顾虑，他拉着笑嘻嘻的通天回去，免得打扰了龙葵清净休养。
“且慢。”太上叫住了两兄弟，语气森然，“管好教中弟子，切莫生事，别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惹人心烦。”
元始和通天一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太清一向不热衷教派事务，能让他专门警告的，必定是不得了的事。
阐教教主和截教教主在大哥面前自是俯仰唯唯，心里头却是恶狠狠地想：看我回去怎么收拾这群不听话的小崽子们！
而另一边，对于通天表示去不去都无所谓的行程，准提和接引只觉得后悔，特别后悔，极其后悔！
在他俩的想象中，应该是悲天悯人的活佛在三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的陪衬下对执迷不悟的小师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千辛万苦渡化了她。
但万万没想到，那三个混账竟公然违抗师命，不见半点踪影，真是天杀的玩意。
准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心中不断冒出来的咒怨，阿弥陀佛，差点犯了恶口与嗔恚二戒，罪过罪过。
他双手合十，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却对上一双冷漠无机质的竖瞳，真真切切地流露出蛇性的暴虐和残酷。他望着恨不得化身巨蟒一口吞了他们的小师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脚步悄悄移到了接引的身后。
小师妹真的太凶了！
接引侧了侧身，挡住了女娲的全部怒火，“师妹，贫道二人也是奉了师尊之命前来，你莫要介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劝她不可强求，似悲似叹。
女娲受制于阵法与天道，一时不得动弹，她冷笑：“呵呵，接引你若真是这样想的，那就应该立马滚回你的灵山去。三清都没来，你们西方路途遥远倒巴巴赶来想分一杯羹，相鼠有皮，尔等还是要点脸吧！”
女娲气得口不择言，全然不顾与西方的面子情谊。
准提修炼不到家面色涨红，接引却不受丁点影响，神态自若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女娲身上的桎梏越来越紧，她从怒不可遏到惶恐不安不过转瞬之间，但女娲并不哀求西方二人，她只是默默流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何不早些发现伏羲的异常，为何不能更强大一点？
桎梏在女娲自虐似的反复诘问中缓缓消失，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都都结束了吗？
伏羲！
女娲发出一声悲鸣，恰似失去伴侣的鸿雁，她踉踉跄跄奔向战场，这次准提和接引并未阻止她。
满目疮痍，血流成河，一片小小的真灵在天雷的威压下苦苦挣扎。
赶来的女娲手疾眼快抢了过来，看到碎片似的真灵乖巧依恋地躺在手心不由得失声痛哭，周围皆是一片哀嚎声。
轰隆隆，天极处，山崩地裂，洪水倾泻。
女娲猛地抬头，望向前方，血色全无。
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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