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杨姝问：“去哪里？”
“回我家。我家有一些空房间，保证一切供应都会到位，你在那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为你订酒店套房，或者为你购置一套房子。但你必须在我身边生活，直到我确认你不会对世界造成危害。”
“我不会对世界造成危害。”
裴致和她对视良久，“我需要确认。”
“要多久？”
“不知道。”
杨姝默默地握紧自己的剑柄。
得到君临剑后，她一直没有把它缩小。即使刚刚浇往生之水，她也把它带在身边。
清晨阳光洒在裴致衬衫纽扣上，他的目光沉静如墨，看了眼她手中的剑。
“杨姝，你目前打不过我。”裴致的嗓音从容、笃定、平和，如同在做最简单的判断题。
杨姝：“你可以试试。”
她当然没有太大把握。但她知道，这种没有限期的“生活在他身边”，是变相的囚禁和监视。更或许，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将她困于囚笼，直至找到破解泡泡保护罩的方法。
如果听从他的提议，那么她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在牢笼中逐渐失去所有筹码。
她绝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王驰易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裴致望着她的眼睛。她眼睛很漂亮，有一种让人心跳暂缓的美丽。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鱼死网破”四个字。
裴致暂时不想和她鱼死网破——如果邪神之事为假，那么这个穿书者，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作用。
他思忖片刻，说：“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我不会再对你动手。我可以做出保证。”
他说完，抬起右手，修长指尖涌出一缕白雾。这缕白雾细长飘渺，飘至半空，化为一个爬山虎图案。
杨姝很快辨认出，这是颜真真创造的契约。
在书中，颜真真从没有把异能赋予给任何一人，唯一的一次，是她给了男主角宋承之一点力量——书中描写的“力量”，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些白雾——她教宋承之把力量外显，幻化为爬山虎图案，两人以此订立契约，约定一生一世，永远相爱，永不背叛彼此。
这个契约的束缚力很大。订立契约之人，如果违背，将日夜受万箭穿心、烈火灼烧之苦，直至死去。在书中，颜真真做过几次实验，确认它极难解除。
裴致安静凝望着她，没有解释这个契约，大概是知道她能认出来。
杨姝决定观望一下，她模仿裴致的动作，试着把已经涌入体内的白雾，从指尖中抽出来。然而，这些白雾就像四处逸散的水流，需要用意识慢慢推动它们，稍有不慎，它们就会流回原地。
杨姝用了五分钟，耐心地推动这些“水流”，终于抽出一缕白雾。她控制着它，让它飞向半空中的契约。
王驰易震惊地看着杨姝的动作，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一直觉得控制这些白雾很难，因为在他第一次学习控制体内白雾时，尽管得到了裴致帮助，他也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磕磕绊绊完成了这一步。
杨姝只是看了一眼，花了几分钟，就学会了！
他见过的、上一个只用几分钟就初步学会控制白雾的人，还是裴哥。
王驰易难以描摹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他盯着杨姝，却见她只是把那缕白雾停在契约之前，满脸思索。
王驰易忍不住说：“杨姝，你还犹豫什么呢？裴哥是绝不会食言的。”
他的裴哥，绝对不会骗人。
裴致抬手，止住他的话。
王驰易默默闭上了嘴。
杨姝看了他们一眼，转过头，继续阅读契约中的文字。
这个契约字数很多。首行先问是否与裴致订立契约，次行是契约内容——在杨姝与裴致共同生活期间，如若杨姝并未危害社会，裴致不得做出任何伤害杨姝的行为。
其后是详尽条文，阐述了什么是“共同生活”和“危害社会”。
“共同生活”是指两人居住在同一栋楼，杨姝可以做任何事，但必须接受裴致监视。“危害社会”这部分，基本是现行法律的复制品。从故意伤害他人，到经济诈骗，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体而言，并不算苛刻。
尽管杨姝并不愿意待在裴致身边，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非常有利于她。
如果她违背契约，最坏结果不过是再次与裴致为敌——她尚有反抗余地；但如果裴致违背契约，那他应该会被直接痛死吧？毕竟这可是颜真真亲口制定的规则。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契约可能是假的。杨姝认真权衡，决定冒一点风险，暂时相信裴致在书中的人设没有改变——
书中的裴致，不会做出用假契约糊弄人的事。
她正要控制自己的白雾浸入爬山虎图案，森林深处忽然跑出一个男生。
“你是杨姝吗？”他叫道。
他嗓门很大，枝桠上的鸟儿都被他的声音惊得扑棱翅膀。杨姝下意识回头，因为注意力被转移，需要精细控制的白雾飞快散开，涌回她的体内。
那人看见杨姝，眉眼放松下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近，“真的是你，杨姝，你真的来了。”
他大约二十岁，身材高大，鼻梁高挺，眉眼英俊。不过，他的衣发十分凌乱，手中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盒子，脸上还残余着一丝慌张。
“你好。”杨姝说，“请问你是？”
“我是宋承之！谢谢你救了我。”
男主角宋承之。
在书中剧情里，宋承之和裴致拥有不相上下的容貌。此刻，他们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杨姝确实感觉自己受到了颜值的暴击。
她定了定神，激动的宋承之已经绕着杨姝走了两圈。
他说：“我被他们抓来，一直关在这个森林里。最近一个月，我经常听见管理员谈你的名字，还模仿你造了许多人。今天森林发生异动，我一猜就是因为你。杨姝，你真厉害，一来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王驰易愣愣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六年前看过的宋承之照片。眼前的宋承之和照片相比，眉眼长开了一些，却没了那份气定神闲的气度，显然吃了很多苦。
王驰易不禁开口道：“你被关了多久？”
宋承之看过去，思索着说：“五、六年了吧，太久了，我记不清。我是在2012年被关进来的。”
现在已是2018年。按照宋承之的年龄推算，他甚至没有上高中。
杨姝顿生同情，安慰了他几句。
宋承之说：“他们把我抓来，从我身上抽了点白雾，然后又不放我走，就给我点吃的，让我不至于饿死。”
“好惨。”王驰易感慨。
宋承之立刻生出知音之感，他和裴致、王驰易互相认识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是杨姝的朋友吗？”
王驰易看向裴致。
裴致微笑了一下，忽略这个问题。他望向杨姝，嗓音淡淡，“不订契约吗？”
“订。”杨姝说。她还没有打算在裴致身边生活，但是这样明显有益于她的契约，先订了再说。
她再次凝聚心神，抽出一缕白雾，送入半空中的爬山虎图案。
宋承之懵然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很快注意到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他走过去，观察了一会儿，询问道：“你们把他解决了？”
“只是晕过去了。”王驰易说。
地上的中年男人，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宋承之“啧”了一声，才吐槽了一句中年男人做过的坏事，立刻“啊呀”一声，喊了出来，“他怎么回事，怎么开始吐血了？”
杨姝已经把白雾浸入爬山虎图案之内，按照图形勾勒爬山虎。她听见宋承之的话，指尖一抖，迅速完成最后一笔。
契约生效。
爬山虎图案一荡，分成两份，分别飞向杨姝和裴致的掌心。杨姝心中蓦然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她和裴致之间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杨姝转头看向宋承之，和他脚边的、正在剧烈颤抖的中年男人。
宋承之满脸焦急，“你们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快死了？”
中年男人刚才是趴着的，此时他已经换了姿势，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双眸不可置信地大睁，嘴巴里溢出血沫，“主……主人，你……你……”
杨姝、裴致和王驰易都走了过去。
他的视线略有涣散，语气怨毒：“骗我……”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咽了气。
杨姝停下脚步。
说实话，她有点无措。这个荒诞而离奇的书中世界，和她在现实世界的所有遭遇都大相径庭。她从未直面这样的场景。
沉默笼罩在空气里，王驰易小声辩解，“不是裴哥做的，裴哥只是把他打晕了——他之前想对裴哥动手来着。”
裴致弯腰，观察了一会儿，说：“他身上有个契约，不知道和谁订的。现在契约生效，他只是个普通人，承受不了万箭穿心和烈火灼身的痛苦，活活痛死了。”
杨姝抿唇。
中年男人的所谓“主人”，为什么忽然要杀掉他？是害怕他说出什么吗？
宋承之的表情变来变去，正要说些什么，地面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不仅是大地在震动，连天空都在开裂。高空的太阳裂成了两半，裂缝后是白茫茫一片，仿佛这无边苍穹只是幕布，现在幕布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世界的原本面貌。
口子之后，倏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这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迅速抓向了杨姝！
裴致皱眉，抬手唤出金色飞鸟，正要帮助杨姝，杨姝已抽出君临剑，朝外狠狠一劈。
一道凛冽剑气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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