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溶洞不大，进深也就五米不到，陈尧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就已经觉得身上有些潮气，为何洞中还能够保持干燥呢？
他沿着墙壁，顺着溶洞的边角，走了一圈。
停在了溶洞深处，被大平石挡住的角落，缝隙中夹着几根稻草，陈尧蹲下，用手捻了捻，稻草也是干燥的，稻杆里夹着白色的杆芯，明显是今年的新稻。
在稻草不显眼处，还有些许黑色的灰烬。
陈亚面上不显，拾起了稻草，随手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几步踱到洞口，
洞外，海风带着浪花一遍一遍冲击着石崖，在洞口从留下一道一道濡湿的痕迹。水迹又顺着一道深陷的磨痕流了下去。
“走吧。”陈尧忽然扭头，对带路的渔夫说道，却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了一角衣裙一闪而过，速度很快，他看清那是一条细麻布染过颜色的裙子。在这个村庄中，只有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子这样穿着。
慌乱的脚步声正渐渐远去，陈尧循声追了上去。
乱石堆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小路，而那个女子对这里极为熟悉，好几次差点甩开陈尧，可是细碎的脚步声又指引着陈尧找到她。
直追到乱石堆的死路，陈尧这才堵住了女子。
女子用布巾蒙脸，还想挣扎。
却被陈尧一语道破她的身份：“丁桃！你还想去哪里？”
闻言，女子的动作为之一僵，可是去路已经被陈尧堵住，她只能颓然长叹，放下了遮脸的布巾。
正是三个死者中，八岁丁安的姐姐，丁桃。
她干脆破罐破摔：“陈义士，您走吧，这里没有伤人水妖，我弟弟三人的死，都是意外。”
此话一出，随后她闭口不言，不管陈尧怎么试探，都没有办法让她的态度软化几分。
无奈，陈尧侧身走到一旁，给丁桃让出一条出路，他靠着嶙峋潮湿的石壁，石壁上的青苔蹭上了他的白衣。
丁桃愣住，迟迟不动，反而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陈尧勾了勾唇角：“倒也不必如此害怕，如果与你有关，我自会把你交给村人，以做交代。”言下之意，他觉得丁桃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但与害人一事无关。
这时，走了好几圈冤枉路的带路渔夫，才匆匆赶到，他一边疾走，一边撩起衣摆擦拭脸上的潮气与汗水。
“陈义士，你怎么突然跑这么快？”渔夫远远地见到陈尧的身影，开口招呼，走近才发现，不仅陈尧，连丁桃也在这里。他疑惑道：“阿桃，你怎么在这里？”
丁桃此刻眼圈通红，脑中思绪混乱，陈尧担心她开口乱说，便替她找补：“我刚刚见到她过来，说是想散散心。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陈尧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丁桃下意识地照做，等她反应过来时，折身，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也不能怪她，毕竟她和她弟感情一直都很好。”渔夫见丁桃举止奇怪，担心冒犯了陈尧。
陈尧没有生气，反而认可地点了点头。
丁桃和她的弟弟感情，应该是很好。今早去她家里，见到她的眼圈通红，面庞浮肿，走路的时候脚步有些蹒跚，结合她衣摆上的污渍，陈尧推测她应该是为弟弟守了好几天的灵堂。
她神情悲痛，却不怨恨，在面对陈尧的询问，担忧多过害怕。
在洞中，陈尧见到的衣摆上，正有与丁桃衣裙相符的污渍，他也因此判断出女子的身份。
按下丁桃这件事，陈尧与渔夫一路闲谈，到了路口，便客气地与渔夫道别，他还要继续出海，去捕捞桃花蛸。
“桃花蛸。”陈尧在心里品着这个名字，这整件事，似乎也都有桃花蛸的身影。
念多了桃花蛸，陈尧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八爪鱼脆弹的触须，口齿生津，往回走的脚步都默默地快了几分。
丁老三家中，饭菜已经上桌。
“今天也是这么丰盛呐！”陈尧捧着大海碗，吃得喷香，活像是村口二傻子，只是他面容清俊，做起这样的姿态，格外能讨好丁夫人。
“对了，今晚可能会有些动静，你们在房里好好休息，不用出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地提了一嘴。
丁老三与夫人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天还大亮时，就拘着孩子，回房休息。
饱腹之后，天色就渐渐黑了。
而远在两界山的敖氾等人，还不见踪影，陈尧决定明天中午，如果再没有消息，他就告辞，去寻两个孩子。
自然，在此之前，先要把渔村水妖的事情弄清楚，也不枉丁老三请客吃的这么多桃花蛸。
是夜，陈尧合衣躺在床上，手里还摆弄着今天从溶洞里拾到的稻草，他试图在心里勾勒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一，稻草新鲜且有黑灰，证明有人在洞中，生火，而且还是近期。
其二，洞中干燥干净，不仅像是有人在此生火，而且更像是在今天之前，特意打扫过。
其三，洞口有明显磨痕……
不等陈尧继续理清思路，屋外又传来了奇怪的水滴声。
他挺身跨步，一脚踢开房门，同时却将一道灵力甩向窗户。
“嘭！”门外无人。
“啊！”弹射出去的窗户明显又打中了什么人，一声痛呼响起。
站在门边，月光将他一半脸庞照得朦胧，另外一半还掩在屋内的黑暗中。一阵海浪涌来，粼粼水光下，陈尧的双眼极亮极锐，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形如鬼魅。
窗户旁，捂着鼻子的丁桃与身旁的另外一个女子，齐齐打了个冷颤，对视一眼，觉得自己似乎找错人了。
“坐下说。”陈尧带着两人，走到了海边，在一方礁石旁坐下，他抬眸看了一眼两个局促的站着的女子，笑着说道。
两人闻言，反而浑身一抖，不知思至什么，咬牙还是坐下了，两人挨得极近，离陈尧又极远。
借着清朗的月光，陈尧看清了另外一个女子。
女子年纪与丁桃相仿，大约碧玉年华，乌发扰扰，头无坠饰，面无铅华，鼻梁一道红痕，增添了些许娇弱，穿着与丁桃一样的细麻衣，却依旧带着几分贵气，不像是渔村少女。
视线下移，陈尧的瞳孔缩了缩，这女子并没有双脚，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鱼尾，鱼尾的鳞片是极梦幻的蓝紫色，尾巴中部的紫色慢慢渐变成了幽海深蓝，尾鳍极长，可以分成两个部分，在地上快速行走。
女子正举着布巾给丁桃擦拭，她的鼻子红肿，又酸又麻又疼，眼睛受了刺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尧将两人的窘态，看得清清楚楚，保持着镇定自然的速度，慢慢将视线移至海上，夜间的海，深沉幽暗。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帅气预判让两个女孩双双负伤。
“你为什么要害人性命？”轻咳了一声，他单刀直入。
“她才没有害人！”水妖还没有说话，丁桃就炸毛了，水妖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胆怯地瞄了一眼陈尧，又立马转开。
“到底怎么回事，你弟弟的死，是谁造成的！”
“弟弟……阿安……”丁桃似乎被狠敲了一闷拳，觉得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有些模糊，似乎又看到了弟弟毫无生气地浮在水面上，脸色青白，神情扭曲。
原来，当天丁安三人，的确是去捕捞桃花蛸了，只是他们并没有去大伙儿常去的地方，而是去了溶洞附近。
月前开始，那边不知为何，多了很多桃花蛸，每次只要一下渔笼，不用多时，就能够捞上满满一篓的八爪鱼。所以他们几人约定，只自己在这儿捕捞，绝不让旁人知道。
那天，溶洞附近的海格外奇怪，总有极大的气泡从海底升起。桃花蛸也格外活跃，他们下海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篓子，直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们几人控制住。
丁桃也在深陷其中，幸亏水妖奋力相助，她才逃过一劫，等她回过神来，三具尸体已经漂浮上来，随之一起的，还有数不尽的桃花蛸，死的浮在水面的桃花蛸。
丁桃讲完一段，就不再开口。良久的沉默，海面也随着风卷起一阵阵的浪潮，拍在礁石上，打湿了她的裙角，她静默在黑色的海浪里，像一尊雕像。
水妖的尾鳍则动了动，不知觉地追逐起慢慢消退的浪花。
“那你呢？”陈尧将目光转向水妖，“你又为何出现在此地。”
“求陈义士救我氐人国！”水妖突然俯身，向陈尧行了最庄重的五叩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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