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哎～～～
国庆的最后一天，也是苏易回到孙玉一家的第二天。
顾知中午发微信给苏易，约好晚上六点一起吃饭。
中午快到一点的时候，赵琳给他打电话，告诉了他一件可怕的事，是跟他的同学有关的，而这个同学正是前不久离开公司并且偷了整个部门的研发成果的那个人，顾知的同班同学，汪子富。
赵琳说，他自//杀/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顾知脑袋一片空白，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沉寂了好多年的班级群消息一条接一条。
李禾走过来问他，“手机一直响，你怎么都不看？”
看着失神的顾知，李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知有些有气无力的语气，“汪子富自//杀/了。”
李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瞪大了眼睛看顾知，有些站不住，坐了下来，很久后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知：“几天前。”
李禾：“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顾知语气低沉无力，“钱。”
李禾长长地叹气，轻轻摇头，“可惜，可惜，可惜。”
她拍了两下顾知的肩膀，站起身回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叹息钱哪能比命还重要。
午饭顾知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李禾没有劝他。
顾知理吃得正香，嚼着嘴里的肉，“哥，你怎么吃这么少？”
顾知理：“是不是妈今天煮的菜不合你胃口啊？”
李禾拿起顾知碗里的筷子往顾知理的手上用力地一敲，“别说了，你哥今天心情不好，让他静静。”
顾知理小声地问：“发生了什么？”
李禾看了眼楼上，轻轻地叹气，“他同学，汪子富，去//世/了。”
顾知理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眼睛瞪得大大，李禾悄悄跟他说了一下情况，让他今天不要在顾知面前乱说话，顾知理没办法消化这个消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妈妈点了点头。
很快，顾知换了身黑衣服下楼，出去了。
他去银行取了10/万/元/现/金，塞进准备好的小袋子，去了汪子富家。
汪子富老婆没想到顾知会来，看到门外的他时满是意外，她知道自己老公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汪子富老婆叫石蕴，她一头黑色卷发绑在后脑勺，脸色憔悴，黑眼圈有点重。
石蕴：“要进屋吗？”
顾知点点头，“谢谢嫂子。”
进屋后，顾知向汪子富的父母问好，然后把手里的钱给了石蕴。
石蕴一时间红了眼睛，看着里面几沓钱，“谢谢，谢谢。”
顾知：“没事，不用谢。”
顾知：“我和子富是同学，这点好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石蕴看了眼轮椅上的父亲，和抱着孩子站在旁边的母亲，回过来对顾知说，“我们去外面说吧。”
顾知点点头。
出了门之后，石蕴告诉顾知，“有些事情在他爸妈面前不方便说。”
他们来到了楼下附近的一个咖啡店。
石蕴一开口还是谢他，“顾知，谢谢你，还愿意帮助我们。”
顾知：“我和他毕竟也同窗四年，一起共事六年多，这点钱不算什么。”
石蕴摇头，“我们家现在急需用钱，这些钱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了，等以后稳定了下来，我一定还给你，你不用和我推迟什么，虽然我都这么落魄了还死要面子看起来挺好笑的，但我有我的坚持。”
顾知没再说什么。
石蕴：“汪子富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石蕴：“他喝醉的时候说的，看得出来是真心觉得愧对你，醉得一塌糊涂还一个劲地在说对不起。”
顾知想起汪子富说过，他一开始没想过要用他们研发出来的那个项目，公司实在缺钱，但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开发出能快速吸引客户的互联网产品，迫不得已才用了。
汪子富对顾知说，等他赚到大钱了一定好好赔罪。
他一向心高气傲，人也够聪明，但有时候过于自负，总觉得别人目光短浅，看不懂他创意的前瞻性，别人的批评和建议他也很少能听进去。
除了顾知，公司里没有一个同事喜欢他，就连曾经的同学都逐渐地疏远了，只有顾知还愿意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安慰、开导和劝诫他，顾知其实早就有预感他有一天会离开公司，所以不能说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只是谁也不可能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说等赚到了大钱一定好好赔罪的时候，顾知是这么回他的，“不用了，就赔法院判的赔偿就好，我回去跟大家有个交代。你，好自为之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见。”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法院。
石蕴：“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帮我，我很感激你，谢谢。”
顾知摇头，“你不用总说谢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心，我和他认识了十多年，这是我应该做的。”
石蕴笑着摇了下头，像在笑自己又像在笑顾知，“顾总，你真的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石蕴：“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心隔肚皮。”
石蕴：“他不在公司的时间，你都知道他在哪吗？反正不是在家里。”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继续说。
石蕴：“不瞒你说，他有这样的下场我一点都不意外。”
石蕴：“你看到的汪子富和我看到的汪子富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们都觉得他工作认真、负责、聪明、有天赋。”
石蕴：“但真实的他，不只是这些。”
石蕴：“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
石蕴：“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把她安置到我们这个小区里，有一次被我撞见了，我牵着儿子告诉他那是爸爸的朋友，那时候我心都死了。”
石蕴：“也是因为那样我才狠下心来跟他离婚，没想到，事情还没谈妥他就/出/事/了。”
她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顾知皱眉，他从来不知道汪子富还有这样的事情，平常总是说要回家陪老婆的人，顾知怎么能想到实际上居然是个抛家弃子的混蛋。
石蕴：“他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以为可以闯一番名堂，这个世界那么多聪明的人，多少人都还是兢兢业业地埋头努力，他偏偏觉得他们没法和他比，多自大一个人！”
石蕴：“创业后是小赚了一些钱，然后就和他表弟一起去玩，结果全部赔给了/澳/门/赌/场/了。”
石蕴：“还被情妇骗走了10万原本该给员工的工资，报警了也追不回来。”
石蕴：“创业失败后，他付不起公司租金，欠广告公司钱，欠印刷厂尾款，欠客户违约金，一屁股债，在小情人家每天喝得烂醉如泥，喝到酒精中毒，讽刺的是他情妇还打电话让我送他去医院。”
石蕴自嘲地笑了笑，“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顾知看得也很揪心，给她递了张纸巾。
顾知一直皱眉，一直以来以为汪子富只是有些过于自负，没想到他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
石蕴：“他妈妈爱赌，将家里的小面馆都赔了出去，他爸，刚刚你看到的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被气得中风瘫痪在家里，再也没法走路。”
石蕴：“他们一家除了他爸爸，都是疯子。”
石蕴：“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就这没被他们作没了，也怨不得谁。”
石蕴：“后来/银/行/贷/款/的日期也到了，他还不起，现在我住的这套房子很快也会被法院拍卖。”
石蕴：“他承受不住这些压力，就在小情人家/自//杀//了。”
石蕴：“顾总，汪子富他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又无能的人，这些年要不是在你公司工作，估计都没有公司愿意留他，他不明白。路是他自己选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石蕴说完，拿起咖啡喝了几口，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顾知：“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石蕴回过头来看他，“这不是个问题，我一直以来过的就是没有他的日子，一切照旧就行。”
石蕴：“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带儿子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他才4岁，我不希望他被这些事情影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顾知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时光，想起了苏爸爸，想起了苏易。
顾知：“我小时候也跟着我妈生活，过得很开心，元元也会的。”
元元是石蕴儿子的小名。
石蕴眼含热泪，点了点头，“谢谢。”
顾知听完石蕴的话，知道汪子富是个不值得同情的人，但依然惋惜，以他这样聪明的脑袋，如果能脚踏实地的好好努力，假以时日也会是个出色的人物。
石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跟你倒苦水，是想让你对他这个人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你不用为了他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没有注意到朋友的情绪变化或者是没有及时关心朋友，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这份愧疚你不用有，他的结局是自己亲手写上的。”
石蕴：“你觉得我恶毒也好，冷血也罢，我觉得恶人就该为自己作的孽付出沉重的代价。”
石蕴：“好人，才会有好报。”
石蕴走了之后，顾知还坐在咖啡店里，想起大学时候的汪子富，想起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他热情洋溢的笑脸，想起和他一起在夜晚打篮球的事，想起一起熬夜准备考试，想起他最爱吃三食堂的鸡排饭。
石蕴说的那些事情，几乎颠覆了顾知对汪子富的所有认知，是他变得太多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顾知心里只剩下了心痛，十年的兄弟，这份感情是没办法抹去的，叹息他做得实在过份，连替他说句话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向窗外的阳光，向汪子富做最后的告别。
这十多年，看过那么多没能坚持到最后的人，顾知开始觉得那么多生活不易的人，那些身体有缺陷的、残疾的、遭遇重大变故的、贫穷的、十年如一日坚持梦想的，那一群人，他们是多么的让人钦佩。
原来，只要不放弃，坚强活着就已经是人间最动人的故事了。
顾知有这样的感慨是因为到现在为止发生在身边类似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就连苏易也差点没抗住，谢天谢地，苏易没有那么做。
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主动/放/弃/生/命/的行为，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年。
大四毕业那年，宿舍上一层楼的寝室有一位同学选择了结/束/生/命，那时候的传言很多，有说他是为情所困，有说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有说是因为他父母给他安排的/国/企/工作他不喜欢。
凌晨1点医院的人用/担/架/将/尸/体/抬/下楼的时候，他们趴在栏杆上看，楼下/救/护/车旁边的学校领导和医护人员都摆手让他们回去，不要看，但他们几个宿舍的人胆子大的依然还是趴在那里不走。
五月的凌晨1点，顾知穿着短袖短裤站在窗台边，通体冰凉，那种冷是从骨头里往外渗出来的，他看着地面几个在夜里穿着一身白的人拿着/担/架/走进宿舍楼。
抬头看了看楼上阳台门紧闭、窗户全部关着、窗帘拉得严丝密缝的寝室，他没有继续呆在阳台，回了自己床上，一个晚上像睡了又像没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又都回归了寻常，每个人的生活像往常一样继续着。
那是他第二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那时候的顾知想不明白那位同学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一种决绝的行为，毕业两年后他才理解了一点点，痛苦是不相通的。
生命的进度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早早的就体会生而为人的不易，他们还太年轻，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痛苦的煎熬。
开始创业那几年的经历让他深刻地明白，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只难，还是一个浩大而复杂的工程。
拼了命开发出来的产品，还没面世就已经被市场淘汰；表面上点头称是、频频夸赞的客户转身就和别的公司签约；即使胃疼到抽筋，在饭桌上也要面带笑容；刚开始的那两年，没有任何经验、技术又不成熟，赚的还没有赔的多，办公面积一减再减，员工数量一缩再缩；他至今都还记得当年跟那几个高管和技术人员聊减薪和暂缓发工资时的窘况。
别人都以为他有一个富豪老爸，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都还有个退路，顾知也动摇过，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差点就开口向他爸要钱，但他知道这道坎如果不自己跨过去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类问题，永远没办法获得那些经验和教训，所以他选择自己扛。
那么多问题堆在一起的时候，彻夜难眠，看着太阳落下又升起，最终还是不甘心，不愿意就此认输。
洗个热水澡后又投入到一团团困难里面。
顾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明白了那位在毕业/自/杀/的同学，他究竟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因为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出路，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没有找到办法，只有看不到尽头的痛苦，绝望就是这么来的。
没有人可以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这个世界上更没有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这么一个人存在。
时至今日，理解归理解，想起那位同学，顾知依然觉得可惜，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堵，有什么想说但又无法组织语言，就像他知道汪子富的事情后一样。
咆哮或者是温柔，什么话他们都没法听见，说了跟闷在心里没有区别，因为说出的话永远都不会得到回答，这大概就是心堵的原因吧。
他知道他们过得不好，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但是顾知实在很想冲他们大喊，这个世界有谁是容易的！
活着的每个人心里都有别人不知道的伤，心有苦口难开，百态众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终生无忧无虑。
当时汪子富信誓旦旦地说：“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多亏，才要从学校解脱，都还没来得及把所有好吃的好喝的吃个遍，想做的事也还没完成，这么早/死/，太可惜、太傻了。”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汪子富后来也选了这条路。
大富大贵太难，知足常乐，选择安逸也不可耻，细细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也能收获许多幸福。
不用这么早做决定，人生路长。时间漫漫，可以分给痛苦一些，但不能全给痛苦占去。
顾知很想对他们说，要不再等等吧，或许会有转机呢，或许过个一年半载就知道该怎么做呢，或许哪一天突然开窍了、想明白了该怎么取舍呢。
冬天了，要不煮一杯暖酒、选一部好看的电影，看完后早点睡，明天9点前起床看看明媚的早晨吧，大家都说早晨10点前和下午5点之后的光线是最美的。
春天也快到了，要不再等等，等到百花怒放的时候再去看一次花海吧。
这样好像离夏天也很近了，要不再等等，等到天气炎热的时候再喝一杯冰啤酒、冰奶茶、冰咖啡、冰可乐吧。
听说秋天银杏落叶特别美，要不再等等，等到秋风吹起的时候再去看一场落叶吧。
一转眼又到冬天了！
冬天最适合周末的时候裹一张被子，点一盏暖黄的灯，泡一壶滚烫的茶，看一本喜欢的书。
要不再等等吧，既然有那么多时间，拿来挥霍一点又何妨呢。
这些文字顾知已经不记得是在哪里看过的了，只觉得很适合对他们说。
他一个人坐在那二十多分钟，想了很多很多。
给苏易发微信。
顾知：今天不去吃饭了。
顾知：喝酒吧。
顾知：去我家。
顾知：你什么都不用带，吃的我买。
苏易看着顾知发给她的这些消息，一头雾水，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知：嗯，一些不开心的事。
苏易看了眼时间，回复：好。
苏易：我6：30左右到可以吗？
顾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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