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
许脉公布领证后不久,宋宛熠就向院方递交了进修申请,但一直没批下来。
一方面宋宛熠还没晋升主治医师,不符合外出进修相关条件。另一方面,f大一附院跟b大附属医院,都是国内名号响当当的公立三甲医院。
两家医院的医务人员一般会选择出国进修,几乎没有去综合实力相当的另一家医院进修的先例,一附院就没立即答应她的申请。
拖了大半年,宋宛熠都忘记这回事了,没想到又突然通过了。
“宛熠,你真的要去吗?”同事不舍地问。
宋宛熠点点头,说:“半年后就回来了。”
见她态度坚定,同事也不好再劝阻,只能鼓励道:“去进修也好,换个环境忘掉过去,有机会的话,试着发展新感情。”
宋宛熠笑着回复:“随缘吧,走了,该查房了。”
早查房结束后,主任单独找她谈话,公布了这件事:“院里出于多重考虑,最终通过了你的进修申请。b大附院给了回复,也同意了,期限是半年。”
宋宛熠忙说:“谢谢主任和院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主任抬手下压,示意她不必讲客气话:“比起进修,说是交流可能更合适,不过b大附院的普外科比咱们院专业更细化,也有一些独到的长处,你去到那边也能学到不少,自己多用心。”
宋宛熠点头:“我明白。”
主任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对面,拍拍宋宛熠的肩膀:“跟同事交接一下手头的工作,走之前打声招呼,科里给你办个送行宴。好了,去忙吧。”
晚上下班到家,饭桌上,宋宛熠把消息告知了全家人。
席颖非常惊讶:“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b市?进修?别的院能比一附院更好?宛熠,你不能因为……”
说到一半,席颖猛地把话头刹住了,她不主动提,那自己也别戳她的伤心事。
宋厚延深深看了眼明显藏着心事的孙女,默然呷了口药材汤,没说话。
饭后宋宛熠回到卧房,走到落地窗旁的书桌那儿坐下。房间外面连着阳台,窗帘没拉,小区路灯的亮光隔着景观树,朦朦胧胧地照进来,落在她肩膀上。
她低头望向桌面,大部分侧脸藏在暗影中,被光照亮的嘴角没什么精神地垂着,神情有些孤独。
摘掉挎包,搁在大腿上,伸手进去掏盖好公章的进修协议,指尖不小心被纸张边角给戳了一下,硬硬的,不像是协议。
宋宛熠缩回手,扒开包,从深处捡出一张卡片。硬纸质地,压印着不明显的玫瑰纹,背后空白,正面写着几行字。
没开灯,室内很暗,路灯暖黄的光浅浅地铺进来,卡片被映亮的一处,是遒劲有力的“顾怀翡”三个字。
宋宛熠微微一怔,啊,是那位顾老师。
不知道她回国了没有,还在采尔马特吗,或者去了因特拉肯,游览少女峰?
不知怎么,蓦然回忆起金色松树林的下午,风很轻,花很香,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安静地望天。
当时轻松惬意的感觉浮上心头,宋宛熠有些出神,嘴角不经意地上勾。
房门忽地被敲了两下,随后响起宋老爷子低沉的嗓音:“宛熠。”
宋宛熠把卡片和包一起搁在桌上,起身过去开门。
宋厚延手里握着画筒,看了眼室内漆黑的光景,沉吟开口:“准备休息了吗?”
宋宛熠按亮吸顶灯,将爷爷请进来:“还没,刚才忘记开灯了。”
宋厚延没再多问,把提在手里的茶饼递过去:“这个你带上,去到b大附院,送给院长尝尝。他母亲跟你奶奶以前是老同学,你去进修,得劳烦他多关照。”
茶饼不重,不过几百克,但是普洱老茶,老爷子珍藏七八年都没舍得喝,这次却意外地拿出来送人。宋宛熠捧在手中,觉得沉甸甸的压在心里。
她问:“爷爷,您不反对我去b市吗?”
她明白,母亲无法接受的不是她要去进修,而是远离家里,跑去遥远的b市。爷爷来找她,说明已经跟父母沟通过了,并且说服了他们,然后来告知她,我们支持你。
宋厚延没回答,坐到床尾凳上,转而说:“你那幅《寒春》,怎么不留着了?”
中午太阳好,宋老爷子想把字画拿出来晾晾,去去潮气,搬空半个画柜,没看到孙女宝贝得不行的那幅画,赶紧喊司机和保姆上来,一起翻找。结果司机说,宛熠让自己拿去画廊,准备给卖了。
宋厚延当即就明白了,孙女这是下定决心,要跟过去告别了。所以晚上她说要去进修,宋厚延心里有底,没太惊讶。
宋宛熠视线垂在茶饼上,清清淡淡地回答:“因为,没有坚持的理由了。”
宋厚延看着面前的孙女,目光慈祥。
她眼底盛着一汪水,亮晶晶的,怀抱手工纸包好的茶饼,微低头,乖顺得仿佛仍是幼时模样。
他的小孙女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却又失去了对方,尝到了心酸的滋味。他想说,别难过,缘分总会到的,你要等对的那个。
宽慰的话尚未找机会说出口,她就自己擦干眼泪,从阴霾里爬起来了。这么勇敢,怎能不鼓励、不支持?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生活得开心。”宋厚延说完,将画筒递过去,“b市有一位我的老友,我会跟他通电话,麻烦他多多照顾你,你过去后也登门拜访一下。”
宋宛熠看了眼画筒,犹豫了下,没敢接。画柜里的字画大多是宋厚延的收藏品,个个价值不菲,比那块茶饼贵重多了。
宋厚延道:“拿着吧,你顾爷爷一家人都是业内颇有名气的国画家,我跟他是故交,但也二十多年没见了,送份礼物聊表情意。”
宋宛熠只得小心翼翼地接下了。
“收拾行李吧,到时候让你刘叔送你过去。早点睡,别太晚。”宋厚延交代完,准备起身。
宋宛熠搀着他送回楼下卧房,又跟书房里的父母聊了会儿,才上楼准备打包行李。
虽然司机会送他,但出门远行,不宜带太多东西。宋宛熠只收拾了常用衣物,又整理了一箱专业书。
五天没上班,倒没有什么可交接的工作,跟科里人聚完餐,两天后,宋宛熠就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司机会呆一两天,等她办完b大附院的进修手续,确认宿舍,帮她搬行李进去后,再返回s市。于是把行李往酒店一放,两人按照宋老爷子的嘱咐,打车去拜访他的故交。
宋宛熠带上画筒,司机买了些高档水果保养品,来到位于二环的小区。
小区毗邻几大商圈,地段金贵,又是近些年新拆迁重盖的,成本高,价格自然比一般意义上的贵,要更贵一点。住这里的业主,基本都是达官显贵,安保十分严格,不让陌生面孔进入。物业致电后,对方家里的保姆出来迎接,这才总算进了大门。
对方住的不是独栋别墅,而是最近比较流行的大平层。入户门是两大扇红木门,浮雕着雍容牡丹。保姆按指纹开锁,拉开其中一扇,侧身后退半步,请客人先进去。
宋宛熠站在玄关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没继续往前走。
突然,像是瓷器被砸碎的声音,一阵凌乱的脆响,然后是老人家怒不可遏的吼声:“滚出去!别再来了!”
话音落,一个高大的男人绕过雕花隔断气势汹汹走了出来。齐肩长发,烫着卷,扎在脑后,唇上留着胡子,戴着金丝边眼镜,面色阴沉,眼底的狠戾盖过了身上的艺术气息。
路过宋宛熠时,他满脸不善地偏过头瞥了一眼。
保姆慌张地喊他,想拦又不敢拦:“怀珉。”
男人置若罔闻,半步不停,径直进入电梯关门走人。
司机尴尬地搓了搓手,压低声音说:“是不是来得不巧?要不我们改天再上门拜访。”
保姆张张嘴,还没说话,室内的老人再次出声:“宛熠来了吗?小赵,快请人进来。”
换上保姆准备好的拖鞋,宋宛熠抱着画筒走进去,看到沙发主位上正襟危坐的老人,手杵紫檀木拐杖,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宋宛熠柔顺地垂下视线,喊了声:“顾爷爷。”
顾润祯嗯了声,站起身:“宛熠,我们去那边坐。”
青花瓷碎了满地,顾润祯绕过碎片,领着宋宛熠去隔壁茶室,好让保姆清理客厅的碎片。
三人在小叶紫檀茶桌前落了座,保姆过来倒茶。碧螺春甫一入水便沉底,随即漾开明亮的翠绿,如春意晕染。
宋宛熠从小喝不惯茶,双手拢着玻璃杯,只轻轻呷了一口,便满齿清香。
茶香宁静悠长,似乎有种魔力,不知不觉间就把浮躁的人心给熨烫得舒展开来。
饮下两杯茶,顾润祯的情绪明显松缓了许多,眼角眉梢不再紧绷。他端着茶杯,隔着氤氲水汽开口:“刚才没吓着你吧?”
宋宛熠摇摇头,因为不知道事情起因,谨慎地没接话。
顾润祯也并不愿多谈,提了这么一句,就掀过去换了话题。“路上辛苦了,厚延说你是来进修,做医生?跟你奶奶一样,了不起。”
闲聊几句,保姆进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顾润祯便说:“饿了吧?你姐姐到了我们就开饭,我问问到哪儿了。”
然后喊保姆拿手机给自己,刚按下拨号键,入户门的密码锁滴地一声响,有人回来了。
宋宛熠坐在侧对玄关的椅子上,抬头看过去。
来人扯下围巾,将长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面容如玉,眉目疏淡,温柔得仿佛远山薄雾。
宋宛熠讶异地站起身:“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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