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相比于奥林匹斯，冥界安宁得仿佛游离于这场战事之外。
灰蒙蒙的天空，隔绝了太阳，隔绝了温度，把空气染上了沉闷的色彩。
微凉的空气冲进口鼻，我抬眼看向冥王宫的方向，远处的景物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模模糊糊，分不出轮廓。
私自外出，时间有限，无暇顾及太多，我深吸了一口气，立即按照小侍女所说赶往约定地点。
我来冥界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这里地理方位一点不熟悉，唯一一个能搞清楚方向的地方是冥王宫，现在只能按照小侍女的描述摸索寻找。
好在小侍女是个细心人，将路程仔细讲解给我，标志性的物件一一描述，不至于太难找。
确定了大致方位，我一路留意周围以防走错路，没一会就看到了小侍女所提的第一个标志路口，周围物件与她描述完全相同，我放下心来。
走走停停，速度却一点不慢，几乎每一处标志都十分显眼，眼看快到了约定地点，我有意放慢了速度。
典伊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她当年在奥林匹斯的地位不低于十二主神，如果没有追随哈迪斯去往冥界，现在肯定是主神之一。
按理说，她在奥林匹斯约见我更方便些，而她偏要约我来冥界，倒不是怕她为难我，以我的神力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带着这一点疑问，我很快顺利到达约定地点。
这里距离冥界入口有一段相当长的路程，与冥王宫背道而驰，与路途上经过的几个热闹群居地相比，这里看起来有些冷清，围墙高立，将一座小宫殿完全包在其中，透露着一副拒人于外的架势。
大体与小侍女所说一致，就是这里没错了。
门外没有任何守卫，透过围墙的栅栏铁门能看到院内，我靠近铁门往里瞧，希望能看到人。
等了一小会儿，依然没有人影，我只好大力扣动铁门，刚扣了几下便有人应声。
一个人影快步走向铁门。
照面瞬间，我跟对方都有些惊愕。
对方很快恢复常态，似乎料到我会来。
“殿下，进来吧，典伊殿下一直在等你。”
没想到会突然见到明塔，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她。
她此前的所作所为，我应该讨厌她才对，可是仔细想想，自从我恢复身份，已经很久没想起过她这个人了，况且她也没对我造成实质影响，现在我们身份地位悬殊，也就无从谈起讨厌了。
我看着明塔，想起她依偎在哈迪斯身上画面，她跟我讲哈迪斯如何待她好的事情，只觉得她像一个小丑。
“你现在住在这吗？”
“殿下不必关心我，我住在哪对殿下一点也不重要。”
明塔淡淡地说。
“好，你带我去见典伊吧。”
明塔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我意识到是巨大的身份鸿沟淡化我对她的情绪。
她窃取了我的身份才得以留在哈迪斯身边，她不过是一个小偷。
明塔将我带到一扇房门前停下。
“殿下稍等。”
她说完进入房间，转眼间又出来。
“殿下自己进去吧，典伊殿下等候多时了。”
相比明塔冷淡的态度，我更在意典伊见我的目的。
礼貌的道谢后，我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我一眼便看到了典伊，只是她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她倚靠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小块白色毯子，比毯子更白的是她的脸色。
乍一看，像一个退了色的人形。
我下意识地轻呼一声。
“吓到你了么？”典伊笑笑，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她指着面前的沙发，“坐吧。”
我坐在她对面，看得更加清楚，典伊看起来很疲乏，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上。
“很抱歉让你来这里，你看到了，我的身体状态没有办法去奥林匹斯。”
“没关系。”我没打算跟她客气，她既然约见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典伊的目光一直盘桓在我身上，我也在打量着她。
忽略她苍白的肤色，典伊长得很漂亮，属于神族那种高贵精致的长相，整个人像一个瓷娃娃，我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典伊的记忆。
这肯定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记忆缺失，所以我不记得她。
典伊的神力不低于十二主神，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主神级别的人这么虚弱，我猜测她的虚弱状态与哈迪斯或者我有关系，她随后告诉我的事情认证了我的猜测。
典伊叹口气，“贝瑟芬妮，我费尽心思阻止了三千年，你还是觉醒了。”
她的话无疑是一剂重锤，事到如今，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当年失踪是偶然事件。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听我说完。”
典伊接下来的叙述简单直接，我听得只觉得一阵阵脊背发凉。
早在我与哈迪斯在一起之前，宙斯便得知预言存在，好在哈迪斯对我没有表现出兴趣，宙斯一直在等待冥王成婚，想借此彻底断了我们在一起的可能，谁知道哈迪斯最后竟然真的爱上我，还娶了我。
宙斯想方设法要阻止我们在一起，与典伊联合设计了我的失踪，以防万一阿波罗取走了我的记忆，三千年来，我作为人类存在，无法返回奥林匹斯。
“我们能想到将你流放至人界，哈迪斯也想到了，他去人界寻找了你好多次。”
“他知道预言么？”
我相信哈迪斯对我的感情，也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利用我的成分。
“当然不知道”，典伊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要是知道预言，就会想到是我们设计了你。”
我的心思都在“哈迪斯不知道预言”这句话上，“阿波罗说他知道。”
典伊哼了一声，“他为了他自己也会这么说的，他巴不得将你和哈迪斯拆散。”
“你不好奇为什么哈迪斯无法认出你么？”
“没错，阿波罗在我来到奥林匹斯后便认出了我，早在我觉醒之气前。”
如果阿波罗能认出我，苦苦寻找我的哈迪斯怎么会认不出？
“因为我用自己的所有神力给他下了禁制神法，即使他经常与你见面，他也不会认出你，你召唤了地狱三头犬，你能使用出春之女神的神法，他还是忍不出你，你来奥林匹斯后，他有几次严重的头痛发作，便是因为禁制神法发挥了作用。”
我回想起跟哈迪斯在一起时，他出现过两次不舒服，确实说过一次头痛，跟典伊所说对得上。
典伊这个人，我了解有限，神史记载，她是哈迪斯的忠实拥护者，哈迪斯掌管冥界后，她舍弃当时的优越地位追随哈迪斯去了冥界，自始至终竭尽所能辅助哈迪斯。
她何必要与宙斯联手？
“宙斯为了阻止哈迪斯推翻他的统治，你为什么要帮助他，谁当神王对你来说不是一样么。”
典伊摇摇头，“我不在乎谁是神王，可我在乎哈迪斯。”
“什么叫你在乎哈迪斯？”，说着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你喜欢哈迪斯？”
“我执着于他，但不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你觉得这也算一种喜欢的话。”
她的话听得我莫名其妙，费尽心思拆散我们，既不是因为感情，也不是因为神王的位置，她到底为了什么？
“听我说完，你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便是使用了禁制神法的后果。”
“你没有之前的记忆，想必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禁制神法。”
确实如此，听都没听说过。
“以哈迪斯的神力，只有禁制神法能起作用，不过神界除我之外没人用过禁制神法，因为一旦禁制神法被破除，使用的人会丧失神力，你觉醒的那天，我施加在哈迪斯身上的禁制神法被破除，我变成现在这样。”
我惊讶地看着她，如果她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她真是脑子有病。
她看着我笑笑，“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如果我没这么做，哈迪斯早就死了。”
“什么？”
典伊的声音不大，语调缓和，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我的认知里，神不会死。
可以像普罗米修斯一样被惩罚，可以像宙斯一样沉睡，可以像我一样被隔离在人界，可以被流放，可以被关起来，总之，不会死。
我无法理解典伊的话。
典伊看着我，继续说道，“你真的挺适合当一个人类，热情，犹豫，不合理的天真，如果你继续当人类…”
“你找我来不是要感慨这些吧，你说哈迪斯会死，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预言从来不是一句，而是两句。第一句如你所知，第二句是，冥王的灭亡。”
“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搭上自己来骗你，为了阻止你返回神界，阻止哈迪斯找到你，我费尽心力，现在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典伊的话就像一张信息密布的网，在我还没有充足的时间来相信她时，这张网已经将我包住。
我顺势问道，“大家都知道预言的事么？”
“奥林匹斯的主神只知道预言的前半句，不过他们也不会在乎哈迪斯最后的死活，只要保证哈迪斯不威胁到奥林匹斯的绝对统治，其他都在他们考虑范围。”
我快速衡量着典伊的话，她的话没有任何事实支撑，处处值得怀疑。
“你怎么会对预言的事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我就是预言的载体。”
“你说…什么？”
预言的载体？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时间无法理解她的话。
典伊早料到我的反应，她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下去。
“诸神诞生多久，预言便存在多久，而我就是被预言选中的人，从我记事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预言，也许几天，也许几年，几十年，几百年，预言内容无章法无规律，或至关重要，或微乎其微。”
“这些预言只有你知道么？”
“没错，每一个预言的出现都只有我知道。”
“那些无足轻重的预言我无法考证，因为预言涉及到的事物或人物我从没听过从没见过，只有那些至关重要的预言，我才能证明。”
“至今，这样的预言不过百个，凡是预言没□□预，事情的走向结局从来都是按照预言发展，没有一次例外，除非有条件的预言，只要能破坏条件，预言才能被打破。”
我默默衡量着她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是典伊没有必要编造一个如此不着边际又无法证实的谎言，她要取得我的信认，至少要提供一些可以被证明的东西。
可是，她偏偏没有，无论她是不是预言的载体都与我无关，她只是想让我相信她。
她成功了。
“所以，哈迪斯跟我在一起，是先决条件？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破预言，救哈迪斯。”
“没错。”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哈迪斯？在他还没有爱上我之前，他可以选择远离我。”
典伊摇摇头，“首先预言出现的时间，是在你们成婚前夕，其次，哈迪斯对预言的态度十分不屑，我跟他谈过，想让他与你分开，他说对统治神族毫无兴趣，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将一切前因告诉你，也不奢望你完全相信，我寄希望于你对他的感情，况且你现在有资格了解事实，现在也只有你能阻止预言的发生。”
听她的话，她误会了我与哈迪斯在一起。那她的担心完全多余，我跟哈迪斯没在一起，何来阻止一说？按照她说的，前提不成立，预言已经被打破了。
“我没跟他在一起。”
典伊似乎料到我会这么回答，苦笑道，“你只是以为你们没有在一起，你好好想想。”
“…”
我脸色变了变，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梦见哈迪斯…”
“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能发现，没错，那些梦都是真的，你跟哈迪斯之间有精神联系，无论你们分隔多远，都可以通过梦境见面，这也是我一定要用禁制神法的原因，否则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觉醒后禁制神法失效了，你们的精神联系恢复。”
我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原来所有的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前后态度的变化，细想起来，冥界几次调整进攻都发生在我跟他见面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实情，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情如过山车一般荡到谷底。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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