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他回到寝殿时章总管和徐侍卫已经等得坐立不安了,见他回来,他们忙迎上去,大呼:“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明日准备几块桃花酥,顺便再制一套蟒袍来。”他吩咐完便径直步入寝殿,片刻后开门将换下的蟒袍递给徐侍卫。
宫门再度合上,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个在想,陛下居然有想吃的东西了!这是不是说明他终于要摸到陛下的喜好了?!
一个则在想,看来陛下要长期微服私访了,阖宫上下,那些有小心思的怕是要倒大霉了。
半年前的那场宫变,虽说降者不杀,可宫女太监们仍然死了不少。
新帝登基以来忙着稳定朝纲、肃清前朝党羽,后宫无主,这宫中庶务暂且便交由章总管和徐侍卫共同来打理。
只是二人毕竟身居高位,底下人若是刻意阳奉阴违,他们短时间内是发现不了的。除非像陛下那般微服私访,方才能揪出这其中存有异心的人。
徐侍卫看了眼身旁还在傻笑的人,摇摇头。
如今既然陛下决定亲自整顿,那他俩少不得要挨上办事不力的罪名。看章总管这样是还没琢磨出味儿来,自己私底下还得提醒几句。
夜里起风,章总管拢起袖子打了个哆嗦,心里惦记着制蟒袍的事,想着天快冷了,还是得厚一些,这样陛下才不会冻着。
殿内李子淳还未睡,正蹙眉看着面前的奏折。
忽有一人从梁上而下,落地悄无声息。他垂首跪在离龙案不远的地方,恭敬道:“属下办事不力,还未找到陛下要找到的人。”
“无事,朕已经找到她了。”李子淳眼都没抬,漫不经心道。
跪地之人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应声打算退下,却又听闻圣上开口道:“有个人,朕要你去查查。”
锦绣又做噩梦了。
说是噩梦,其实不太准确。因为那一幕幕都是曾经所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仿佛再次回到过去,那个她还在定襄郡王府上的嫡姑娘身边当丫鬟的日子。
锦绣并不是家生子,被卖进郡王府时恰巧分进嫡姑娘的院落,当个粗使丫鬟。虽没有在嫡姑娘跟前伺候,但也时常偷瞄到一等丫鬟被嫡姑娘戳得通红的额角。
对那时的她来说,嫡姑娘是最可怕的人。
犹记得那日,据说郡王从外头带回一个私生子。
嫡姑娘阴沉着脸回来,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依然无法解恨。临出院门时看到她瑟瑟缩缩地窝在角落扫地,便让她拎着扫帚跟在身后。
锦绣不知嫡姑娘想去做什么,心里莫名发慌。
胡思乱想间,竟跟着她来到马棚。
她看到一个脏得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被一群小厮压住,动弹不得,犹如砧板上待宰的鱼。
他半边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紧锁住她,看得她脊背发凉。
嫡姑娘不耐烦的催促声在身后响起。
想到她的手段,锦绣咬牙举起扫帚,朝着少年砸去——
“用力点,没吃饭?”
“往死里打,再不使劲就连你一起打。”
锦绣快要吓死了,从小到大她都没与人红过脸,被卖进郡王府后也是认真埋头做事,为什么偏偏让她摊上这么个主子……
把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打到奄奄一息,她的良心跟着一起被架在火上烤。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那次之后嫡姑娘似乎记住她了,破格将她提升到二等丫鬟。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提上来只是为了给嫡姑娘当打手。
木棍、竹条、鞭子……变着花样折磨那位私生子,这些统统都是由锦绣亲生做的。
嫡姑娘吩咐过,只要她碰见他,就得往死里打他,哪怕嫡姑娘不在身边。
对方从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仿佛那些酷刑不是施展在他身上一般,无知无觉。
只是那偶尔看向她的幽深眼眸,是锦绣的噩梦来源。
再后来,他失踪了。
郡王府中似乎无人在意他的去向,像是……像是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睁开眼,锦绣无声地叹气。
这下她后半夜是别想睡了。
第二日她顶着乌黑的眼圈来到浣衣局,一边刷马桶,一边思索有谁跟她关系还可以,又能出宫又能借钱帮她买纸钱烧的。
反正她是等不到发月例了,这噩梦实在太折磨人,她已经连着两日睡不好觉了。再这样下去,哪天要是没注意一头栽进马桶里,非得被其他宫女太监们笑死不可!
可思来想去,锦绣绝望地发现,除了冬月,自己就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好友。
脑中划过一张俊俏的脸,她猛地站起身。
昨日刚认识的那位侍卫大哥也许能帮她忙!
这般想着,她愈发期待起今晚的碰面,刷起马桶来更加卖力了。
此时的御书房内,章总管悄悄抹了把汗,不知该不该上前。
陛下盯着面前的小米藜麦粥出神已有一刻钟之久,要是再不吃可就要凉了,万一陛下胃病又犯,那可怎么是好……
“陛、陛下……粥凉了,可要奴婢吩咐御膳房再端一碗热乎的过来?”他提起胆子小声唤道。
李子淳回过神,道了句“不必”,便开始用膳。
用完膳,看着对方招呼着小太监收拾碗筷,他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桃花酥备好了吗?”
吴总管连忙点头:“备着呢!奴婢现在就让人端上来?”
“不用,”他顿了一下,改口道,“让人装好放着。”
临近约定的时辰,李子淳换好衣裳,提着食盒,往冷宫而去。
锦绣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他来,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侍卫大哥,求你件事,能帮小的一个小小的忙吗?”
猝不及防被她抓住手,李子淳像沾了水的猫,大力甩开,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她挠挠头,对他这么大的反应感到不解。
自己身上的味儿应该洗得很干净了,没理由啊……难道,难道他嫌弃她是个“阉人”?可昨晚他不是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忽然这般?
心里感叹男人心似海底针,为了所求之事,她端正态度,作揖道:“可否请侍卫大哥帮小的一个忙?”
李子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两声,走至石桌旁将食盒放下:“说吧。”
锦绣眼睛一亮:“想让你出宫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她详细说了个地址。
他食指轻叩桌面:“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她眼神飘忽不定,嗫嚅道,“那里有家香烛店……去,去买一些纸钱帮我烧了……你放心,等发月例了我就把钱还你。”
“烧纸钱?烧给你家人?”
“呸呸呸!别胡说!我家人可都活得好好的,将来都是要长命百岁的!”
李子淳挑眉:“那你烧给谁?”
他非要问到底,锦绣无法,叹气道:“烧给一个故人,我过去对不起过他,只求他能原谅我。”可别再来梦里吓她了。
男人霎时沉下脸,她这话让他想起过去被她欺辱过的自己。
他勾唇冷笑:“原来你对不起过这么多人。”
他的话颇有点阴阳怪气在里头,锦绣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他了,只摇头道:“没有好多人,就他一个。总之……唉,是我对不起他。”
李子淳放在桌上的手逐渐收拢:“他叫什么?烧纸钱烧给无名无姓的人,最后只会便宜了孤魂野鬼。”
“他叫林享。”
“林享……”他的手重新展开,再次轻叩桌面,“他是怎么死的?”
“你问那么多干嘛?”锦绣警惕起来。
这事往深里问,难免会提到定襄郡王府。而这定襄郡王府,是新帝登基后第一个收拾的。
她现在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曾经在那里待过,这是得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他轻笑:“随便问问,毕竟明日要去烧纸钱给他。”
她闻言放松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不过他从失踪到现在都没消息过,我最近还一直做噩梦,就想让他行行好放过我。”
“噩梦?”
“嗯,就梦到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他意味不明地提起嘴角,神色冰冷,“今日便先这样吧,你的事我会替你去办的。”
锦绣连忙提起他落下的食盒,一路小跑跟上他:“谢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之前还怕找不到人,幸好认识了你!”
男人顿住脚步,侧头看她:“怎么不找你那相好的帮忙?”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冬月后,眼珠转动:“她……她没空。”
“那你就没有其他交好的人了?”他继续往前走。
“我……我人缘不太好,他们都嫌弃我。”
“嫌你什么?”
“当然是嫌我——”她差点咬到舌头,打哈哈道,“当然是嫌我没有眼力见啦,哈哈,哈,哈。”
出了永巷,锦绣举起手中的食盒:“你落下东西啦。”
“这是给你的。”
“给我?”想起昨晚的事,她打开食盒,惊讶地发现那里头有足足五块桃花酥!
她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会有,会有这么多桃花酥啊?”
“该不会是……”锦绣瞪大眼,忽而四下张望一番,凑近他小声道,“该不会是从御膳房偷的吧?”
话音刚落,她的额头便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她单手捂住额头,控诉地看向对方:“你干嘛打我?”
李子淳被她气笑:“这是陛下赏的,放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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