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葬身兔爪
饕餮堂后有一片池塘,盛夏池塘的荷花开了,水中的金色锦鲤长成儿臂大小的肥鱼,时不时蹦出水面激起一阵水花涟漪,圈走不歇奔腾的白驹。
钟酉磨刀霍霍几次想宰了那条鱼,却因为它在日光下浮光跃金下不去手。
荷花的茎没入水中,花苞亭亭玉立,悄然绽开,锦鲤突兀地从水中飞起,衔一瓣花遁入涟漪下。
瞥见这一幕的弟子惊呼道:“我要撞大运了!”
同行的弟子拍拍肩膀,“走路记得看脚下,别让金子硌住脚!”
撞大运是不可能撞大运的,不倒大霉就不错了。
小弟子抬眼就见纪兰亭先生捧着竹简颔首冲他们微笑,温文尔雅,如玉君子。
论纪先生口中的八百种死法,小弟子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
已是盛夏,挨过了各位师长课上的酷刑,盛夏新开一门课,陆云屏长老的奇门星阵。
多浪漫不敢说,轻松倒是真的。
奇门之术深奥玄妙,遵循生克之理,与仙骨五行息息相关,星图星阵自有其不可言说的轨迹。
夏夜初昏举起手,北斗勺柄指于南。
云屏师伯说:“伸出你的右手,手臂伸直,闭上一只眼睛,静候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后云气渐散。
“手背对着自己,握拳,放到北斗上看,天权星和天枢星之间一拳之距;拇指、中指、无名指蜷缩,食指和小拇指,就是玉衡星和天枢星之间了。”
傅东风:突然的自然科学让我不知所措。
晚课一直让弟子们打坐浪费时间不说,也委屈他们,既然如此,不如选个峰头看星星。
星阵轨迹一直在变,仙道的天演之术一直妄图窥破变化,这种事和努不努力半点关系没有,纯纯地靠天赋。
显然,这代弟子中除了何元初,并无天演术天赋奇高之辈,陆云屏当成杂谈来讲授。
所以夏天真是个好季节。
乐游山上不讲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后,明德楼还给了陆长老和赵老头子,神出鬼没的师长们不知所踪。
添了一位教他们琴诗酒茶附庸风雅的纪兰亭先生。
被人间极恶支配的恐惧犹在,众弟子哭丧着脸学了正经的君子风仪,虽然拿着戒尺敲脊梁手背端正仪态的时候很痛苦,总好过听一耳朵毛骨悚然的故事。
每日抚琴弄箫,煮酒烹茶,吟诗作画,明白了撞见大锦鲤的好运在哪里,高兴得找不着北!
楼夙得了空闲练剑、温习功课、看看解依山留下的无相心法。
这小子和一群惰懒的师兄弟们处不到一出,倒不是有隔阂,乐游山从上到下都不是乐意自讨苦吃的人,楼夙每日不等鸣钟人敲钟就起来修炼,练的就是解依山扔给的无相法诀。
勤恳之程度,令挑剔之极的赵老头子都不住口地称赞。
不过楼夙练着练着就不大对了,好像总不得其法。
傅东风看着他每日早起饕餮堂都没去过几次,趁着一日去听课的路上教孩子。
“刻苦也不能亏了自己身体。”傅东风边说边取出了个手掌大的包子,没冒热气,不烫手,但还是温的。
楼夙本来没觉得饿,这会儿见了热腾腾软糯的吃的,腹内空空,饿了,道声谢后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傅东风便说,“藏书阁里有五行属性吸纳灵气的修炼法子,据我所知,无相并无明文可考,修行路上,师父是自己摸索的,我也只知道一点。”
“寻常修炼呢,就跟你吃包子一样,吃一个三分饱,吃三个差不多打嗝了。无相,就是你吃了一个包子感觉跟没吃一样,吃了两个半还跟没吃一样,吃第四个的时候一下子撑了。”
如此生动形象的解释,惹得周围听到的人都发笑,楼夙没笑。
他只听到一声鸟叫,等大师兄说完话的功夫,包子里的馅——消失了。
楼夙看着手里的包子皮,缓慢地转头看大师兄,却见大师兄一副“该说你是个倒霉蛋还是该骂鸟成精了”的无语神情。
周围的师兄弟们笑得更放肆了,陈昏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边笑还指着楼夙道:“灰尾喜姑娘最爱吃包子馅,所以特意把包子皮留给了你!”
灰尾喜姑娘?
尽管知道乐游山的弟子们很闲,没想到闲到一只鸟也要叫姑娘。
陈昏挤到傅东风和楼夙中间,跟楼夙勾肩搭背,指着不远处树上吞包子馅的鸟道:“乐游山的动物多少有些灵性,除了自己养的,像你家大黄,大师兄家的阿玄,兽园里的那些,野生的还是怕人,喜姑娘不一样,山中弟子专门给她带包子吃。”
另一相熟的弟子皱巴着脸看起来深受其害,说道:“对对对,喜姑娘可能觉得,我们都是她养的喂饭仆人!”
楼夙张望了一下,大师兄已经让人挤到边缘,三下五除二吃掉手里的包子皮,上课去。
依然是在赵老头子的课上昏昏沉沉,陆长老的奇门课上分不清生死杜伤景。
陆云屏不会拎出来走神玩闹的打骂训诫处罚,她笑如春风道:“奇门术数包含星象历法,阴阳五行,沈原先生回来再教你们偃术,这些都是必须熟练精通的,不然咱们先不学,你们还是更愿意我们两个一起上课?”
底下弟子们生怕头摇得不够快,正襟危坐画奇门图。
终于等到课业结束,明德楼外。
一片纤细的嫩草丛中,大黄躺打了个滚,楼夙讶然,“大黄怎么会在这儿?”
又一个打滚,露出了让它挡住的红毛兔子,兔子的爪下,灰尾喜姑娘被摁得结实,叽叽喳喳叫救命!
大师兄很惊讶,还是佯装沉稳,说:“呵呵,那个……兔子偶尔也是会逗鸟玩的。”
围观众人齐齐后撤,我信你个鬼!
楼夙将信将疑地,他家大黄正好扑过来,一把扑倒在地,狗头亲昵地蹭了蹭。
谁知道楼夙不吃这一套,把狗推开,起身拍拍土,神情淡淡道:“你从来就不会撒娇。”
大黄的大眼睛四面飘忽,舌头吐得老长,不听他说话。
“你吃饱了只会找暖和地方睡觉,一般不会来蹭我。”
大黄听完呜咽着跑了,呜呜,你好懂我哦!
和狗狗畅通交流无阻的能力……傅东风心说,我看我大概是学不会的。
不待他感慨万,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吼叫,“谁把我的小红带出来了!是谁!”
仔细分辨还能听出来是掌门赵湖亭的声线。
左前腿还压着喜姑娘的红毛兔子娇躯一振,喜姑娘飞走了。
何元初惊恐道:“红师伯怎么在这儿!”
乐游山一脉相承的起名大法,亏得大师兄没有叫阿大啊!
“后山的兽园是月桥师伯炼制的法器,自成一方小世界,还有压制妖气的作用,那里除了大师兄带回来的凡驴,一脚一个干掉狼群都不是问题。”
何元初有必要和楼夙普及一下乐游山的实力排行,成功劝退了他撸起袖子亲手抓兔子的打算。
如此彪悍的红毛兔,喜姑娘居然只是掉了一地毛,由此可见,早上的那个被强抢了馅料的包子死得其所。
傅东风向前一步道:“小师妹和小师弟让弟子们散开先走,去叫掌门师伯或者其他师伯过来。”
“大师兄,就算要留也不能留你一个不会仙法的人啊!”何元初着急说着,“红师伯不听我们的,离开兽园只有掌门师伯能带回。”
“小师妹,红师伯离开兽园有一会儿了,并没有伤人,说不准就是出来透个气,你小师弟御风诀也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了,你带着他飞快一点好不好?”
傅东风用诱哄的语气让她先走,好歹是大师兄,护着师弟师妹是应当的,何况他又不是不自量力上赶着找死的人。
明显,这里的一群都还是小孩,不管学了御风诀还是清净术都没用,用剑也够呛,这么多人,一旦乱起来更麻烦。
何元初这才乖乖听话,拽了楼夙就往后山掌门在的地方。
门内师伯们养的宠物并非凶性难训,但野兽这种东西并不适合养在家里,得天造化生出仙骨的野兽更不能放任自由。
红毛兔就在此列,骤然离开兽园到陌生的环境里,尽管四处有主人的气息,可藏在嘈杂纷扰的气息中,让它忍不住慌乱。
那只毛发像日光一样毛茸茸的大狗带它出来玩,明明逮到喜鹊吃了就好,为什么一看到别人就把它丢下跑了?主人刚刚在叫它,可它怎么看不到主人在哪?
红毛兔慌乱中自然逮着最近的气息攻击,而且眼前这个黑乎乎的人影有股讨厌的味道。
火属性的红毛兔,亲近掌门和韩香絮的纯阳真火,自然最厌恶的就是阴诡之气。
偏偏这人和一只死鬼猫鬼混,活该挨揍!
傅东风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福大命大,再不济,乐游山史料上从没有亲传大弟子被兔子一掌拍死的记载,就算是一只会吸收火属性灵气的灵兔,还是丢脸至极!
心里不慌的傅东风不觉得自己找死,然而红毛兔不过两息之隔就从大黄挡住毫不费力的程度变成如巨型猛兽一般大小。
蠢兔子不明就里,歪着脑袋龇牙阴测测地笑,洁白的大门牙堪比利刃。
翻身避开之际和红毛毛蹭到一起,柔软细腻,不靠谱的大师兄忽地理解了掌门师伯的快乐,他也想爬上去打滚……
对阵之时他还敢这么想,自己骂自己,找死呢!
傅东风连连后撤,边跑边从乾坤袋里取出柄剑握在手里,几个鹘落飞出老远,却又飞回去了侧翻过红毛兔的长耳边,岂料这兔子眼神挺好,结结实实的一爪子勾连到肩膀上,淅淅沥沥落下鲜血。
红毛兔见了血愈发精神,傅东风痛得龇牙咧嘴苦笑,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举剑迎上去,只削下来一撮红毛,翻身落地后,红毛兔的利爪也到眼前了。
完蛋,傅东风,乐游山弟子之耻,葬身兔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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