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教授的理想（完）
唐晏风站在既定的战场上耐心等待,白大褂的衣角被风翻卷折起，天边还没探出曦光，目光尽头是暗沉沉的墨色。
没有京墨的眼睛好看,唐晏风想。
京墨理所当然地陪在唐晏风触手可及的地方，大战即将来临，他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嘴里又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那小曲似乎是他即兴创作的，毫无技巧可言,但任谁来听都能感觉到他的愉悦和甜蜜。
——自从唐晏风答应他的求爱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01号最强实验体、人类未来的希望、即将成名的传说；
但在唐晏风这里，他的内里简直像黏糊糊的巧克力糖，只是接近就能感到京墨的甜粘。
鉴于唐晏风的性格,别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分敬重和谨慎,就算是性格最软和的同龄人圣母跟他说话时也总是一副冷静商榷的口吻，似乎唐晏风脸上就写着“带上脑子再过来跟我说话”一样,充满了成年人的理智。
换句话说就是,唐晏风对京墨这种类型的人招架不来。
每次距离拉近时,他总是会不慎跌入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中，然后被对方捕捉到，展开更猛烈的情绪攻势,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奉上,拉着心上人沉溺下去。
虽然之前教授没有跟实验体在一起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也一次都没有过分开的念头。
就算世界不同,性格不同，唐晏风也可以透过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灵魂。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你；我在等你实现“永远陪伴”的诺言呢。
每到这种时候，对方会轻轻地挑一挑眉,虽然没说话，但比言语表达地更清楚：尽情注视着我吧，我享受这个过程，会用行动证明。
唐晏风移开视线，不去看京墨那得瑟的样子。
教授肩头一只蝴蝶轻轻显形，头上的触角上下摇摆，传入了交流信号。
“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真的按计划进行，人类会赢得很漂亮。”
它指的是唐晏风这场聚集人类的行动。
唐晏风回答：“这本来也是天工计划的一部分。而且，”
“在战争即将打响的现在才说这个，你也根本不想阻止吧。”
如果真的要阻拦这场战斗，系统大可以在他往所有人类通讯器置顶挂破析消息的时候就制止，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开弓没有回头箭。
甲方系统翅膀扇扇，上面的鳞粉在黑暗中也隐约闪光。
“晏风，你玩的太大了。”
唐晏风：“这不好吗。”
正如莽撞冒失的人也有认真沉着的时候，向来冷静镇定的人也有想要放肆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让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厌恶。
“但是世界剧情会被你大改特改，跟原来赢得惨烈的结局差太多了。”
唐晏风又说了一次：“这不好吗？”
原来的剧情是杂糅了世界意识残忍的悲剧。
原主同样是冷静清冷的性格，他不喜欢人群，热爱科研，最喜欢的是显微镜下的神奇世界。
一切剧情的分歧发生在庸医被暴动实验体围攻的那天。
匆匆赶到的圣母和原主并没有袖手旁观，圣母立刻帮庸医回复状态，而教授启动一枚潜能核，让其中一个暴动实验体的能力护住了庸医。
伤势复原，连头发都长出来的庸医从地上爬起来，咧嘴一笑：“你们俩来得可真够慢的。”
圣母皱着眉头说他，只是声音温软，似乎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庸医，你不应该这样对他们，他们很可怜。”
庸医揉了揉脖子，过来搭上圣母的肩：“我亲爱的，他们可怜，我也可怜啊？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他满身血污，脸部还有长出的粉色新肉，看起来确实足够狼狈。
圣母叹口气：“好吧，庸医，你应该注意一些……”
一旁的原主又催动一颗致幻催眠的潜能核，把暴动的实验体们放倒，冷冷地说：“再有下次，没人给你收尸。”
庸医又去搭上教授的肩膀，嬉皮笑脸：“别啊，下次你肯定还会来，像这样给我擦屁股，对吧？”
教授一脸嫌恶：“滚，恶心。”
三个人毕竟是十年的友谊。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活下来的庸医嬉皮笑脸地把他们哄走，转过身就变了脸色。
他一脚踢上刚才离他最近的实验体。
无知无觉的实验体嘭的一声撞到金属墙上，发出一声让人肉疼的闷响。
庸医拎起旁边掉落在地的极光刀哼笑：“打裂我眼角的是你，把我击倒的是你，指甲很尖的是你……”
每说一句话，那把刀就捅进一个实验体的胸膛。他们完全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在毫无意识中结束了生命。
剧情里庸医的实验室里，血腥味同样浓郁得化不开。
后来，庸医跟刑生暗地里沟通，搭上了离子人。
“人类你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难道不想看看高维生命吗？”刑生说。
两人一拍即合，见过离子人后偷袭钴明明，同样成为了离子人阵营中的人类。
他们怂恿离子人把教授和圣母也抓过来，在他们被离子人反箍手腕怒目而视的时候，扳起教授的下巴：“世界的未来属于高维，我是在救你，我的兄弟。”
圣母依然令京墨诞生，她在飞船上，能力很少施展，能量也远远没有枯竭。
但她并不高兴，每天郁郁寡欢，最后在京墨诞生之后选择了结自己。
原来的教授只是一个男主的背景板而已，跟京墨只是冰冷的同事关系，平时见面甚至不会打招呼。
数字实验体凌婧、司洺、初琼……他们也被离子人捡回来，供教授，圣母和庸医研究，他们就算脊椎碎裂，像滩烂泥一样爬都爬不起来，也会恶狠狠地冲教授啐一口：“叛徒！”
那眼神是在看十恶不赦、被地狱火炙烤也不为过的渣滓。
教授茫然地想：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直到男主下飞船历练，被女主感化，上演为爱反水的庸俗爱情剧，把教授连带离子人飞船一起歼灭之后他都没能得到答案。
系统扇扇翅膀：“嗯，所以他这次被我们找上以后直接答应了交易。”
唐晏风说：“他比我心软。”
“好吧，我当然会遵从你的任何决定，”甲方系统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唐晏风：“我给你兑换积分的权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系统一般是不能动用宿主的积分的，那些积分只对宿主有用，宿主往往也不会把权限开放。
这就像人不会对合伙人开放自己的银行卡一样。
“你提醒我了，我也算是数字实验体的一员。”
蝴蝶的触角微动，天地间隐约罩上了一层泛着隐约数据流的罩子。
那是隔绝世界意识的隐藏膜，等到世界意识攻破它，他们也肯定结束战斗了。
之前攒的巨额积分终于有了去处。
京墨能看见这天地异象，但他只是活动活动肩颈，轻飘飘地说：“时间要到了。”
能力者们逐渐靠近战场，天地空旷，但教授和京墨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惹眼。
不用指挥，对空激光炮已经被找了合适的位置部署，只等一声号令。
密密麻麻的对空单位也纷纷到场，一圈一圈在被警戒的距离之外包围中间的飞船。
甲方系统从系统商城里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在后台选择了兑换。
后台发出“嘀”的一声，蝴蝶从教授肩头飞起，缓缓变大，身上每道纹路都清晰可见，昆虫复眼令人头皮发麻。
它慢慢在空中变成堪比飞船的体型。
它庞大的身形几乎遮天蔽日，升空，升空，升空……
所有人类都能看到，那只蝴蝶来到飞船同一水平面，侧了侧身，一翅膀呼过去，把那个飞船扇得冒了红光。
——那是警戒系统开启的标志。
巨型蝴蝶让了让，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所有人类的通讯器传来教授的声音：“一阶段06实验体白秘书先锋，初步完成任务。”
“所有空中攻击单位，开火。”
那声音清晰淡然，但带着一股让人情不自禁服从的威势。
激光和炮火连天，全向飞船招呼过去。
那飞船最开始还有能量盾护着船身，但人类带来了几乎所有弹药储备，还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能量盾很快开裂，飞船摇摇晃晃坠落，冒起了滚滚黑烟，里面飞快钻出一批批的离子人。
他们显然并没被坠落产生的爆炸消灭掉。
“一阶段空中任务完成。二阶段陆上作战准备。”
离子人抱着还残存的武器，迅速列队，没有五官也能看出他们的气急败坏。
人类就像是趁敌人睡觉把他们家房顶掀了、床板炸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
“实验体04凌婧，做好战斗准备。”
凌婧轻轻一笑，催动所有能量，一举打破三阶潜力界限，说：“来吧。我的【万剑齐发】正在等着他们呢。”
空中悬浮了成千上万的大剑虚影，光是望着就令人胆寒。
裴炎卿手里拿着一支静静燃烧的蜡烛，轻轻吹一口气，那些大剑虚影突然燃起了滚滚热浪，像是镀了一层地狱之火。
裴炎卿：“【重明继焰】。是时候完成我们当初的合击设想了。”
“实验体05司洺，做好战斗准备。”
司洺一跃而起，在空中化成了浓浓的云雾，但神奇的是，那些云雾却并没有遮蔽人类的眼睛，只是在阻挡离子人的视线。
楚一朝闭上眼睛，众人又发现，那些云雾里又浮现了很多恐怖机关的虚影，齿锯、尖刺、暗箭……没有人想试试那些东西是不是幻象。
楚一朝：“共鸣能力【雾里看花】，还是要谢谢离子人给我们的灵感。”
司洺的声音从云雾中隐隐传来：“今天这场弥天大雾是给离子人你们准备的。”
“实验体08玉结，做好战斗准备。”
初琼早就等不及了，一直在守自己的名字，她也突破了自身的界限，红棍一指离子人的方向，一面玉墙拔地而起。
她冷哼：“【铁壁玉墙】，这次的玉可一点也不脆！”
贺衡意垂着头，念诵着一遍又一遍的经文，天地间突然缓缓浮起无数面目模糊的灵魂。
贺衡意叹息：“这是我从之前那次悟出来的能力【追魂夺魄】，我听到，有些已逝去的英灵也想参与我们的战争。”
“那位患怨憎会苦的施主，不用藏了。”
“实验体09商璘，做好战斗准备。”
商璘一个响指，让所有人类都隐了形，朴素但有用：“哼哼，不只是你们有新招式。【隐鳞藏彩】奉上！”
旁边的钴黎黎对他跳脱的语气翻了个白眼，抬手化成了无数把武器，浮在每个需要的人面前。
钴黎黎：“这是【社稷之器】，拜托各位了。”
“乔缘，做好战斗准备。”
乔缘的腿没有彻底好，这次坐在一个高大的实验体肩头，身后跟着所有忠诚追随他的实验体，柔柔弱弱地笑了：“我要把刑生的腿碾成粉末。”
唐晏风看向身旁的京墨，还没说话，他就自己凑过去发通讯：
“实验体01京墨，做好战斗准备。”
“看好了，这是【飞花逐月】。”
花叶泼洒，又纷纷扬扬地飞了漫天，所有人类能力者都感觉自己体内传来无穷无尽的能量，仿佛没有尽头。
“这个，是【天荆地棘】。”
强进攻型的荆蔓破土而出，圈起了整片战场，其上漆黑的尖刺冲所有人炫耀自己的神威。
它们守在每个人旁边，既可以进攻，又可以防守，相当于给所有人生命上了一道保障。
最后，唐晏风说：“实验体YF唐晏风……做好战斗准备。”
无数颗潜能核追着人类飞去，那是属于钴明明的力量，有这种力量的加持，不必担心离子人像小强一样无穷尽地复活。
“这是我们的星球，赶走他们。”
……
大战结束之后，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人类赢得很漂亮。
不管世界意识再怎么发疯，它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乔缘最后截住刑生，果然让一个实验体一拳一拳把他的腿打成了粉末，让刑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得没有行动能力、奄奄一息。
“看到了吗？”乔缘轻笑，“我也是普通人，但是比你牛逼多了。去死吧你。”
按照曾经的誓言，京墨把刑生的骨灰扬了，请裴炎卿在空中一把火烧得什么也看不见，做到了对环境友好的天葬。
科学家们从京墨身上推断出了进化的方向，成功拯救了人类的寿命。
另外，还有科学家指出：“我发现京墨的这种构造并不会有人类的情绪表达。”
唐晏风点头：“这我知道。”
那个科学家拿着检测单，看了看他俩，又扶了扶眼镜：“但我发现他并不是没有情绪。”
唐晏风点头：“这我也知道。”
那个科学家最后问：“那你也知道他的情绪表达跟人类不同，是能量形式了？”
唐晏风：“？？？什么”
他头一回有些失态，直接拿过检测单，上面清楚地列了另一种情绪表达方式，而从那个表达方式看……
唐晏风回过头，看着京墨。
他那纹身每次靠近唐晏风就会显露，这也就是说，他一直都在说爱我，从没停过。
人类没了战争，又接触了高维生命，开始发了疯一样地搞科研搞基建，研究速度是过去的十倍不止。
宇宙中有其他文明听说了他们低维消灭了高维离子人的狠人举动，居然有一些过来建交，想要帮助他们发展。
实验体们彻底养老，爱瘫着的瘫着，想谈恋爱的去找，喜欢搞钱的就做做宣传……
战争英雄的名头可是非常响亮的。
很久之后，教室里的老师打开投影，上面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接下来我们讲最后一个实验体钴明明，在之前的对离子人战争中英勇牺牲，却在最终决战里发挥极其重要作用的英雄。”
“讲完她，我们的离子人战争篇章就结束了。”
教室里的学生都十分不舍：
“啊——这就结束了吗？”
“我还没有听够耶。”
“老师，再多讲一些这章吧！我想知道教授和实验体01更多的故事……”
曾经是跟着乔缘的实验体一员的老师笑起来：
“同学们，不用不舍。战争时代已经过去，但我们的文明还在延续，只要我们依然记得他们，他们就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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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啦
下个世界是妖怪娱乐圈的故事，东方鲛人和西方人鱼哟！
三句话简介：
【我家浴缸里长出了人鱼，说我的声音是无上珍宝。
……我让他滚。
我的声音已经葬在那杯加了料的蓝色鸡尾酒中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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