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技术活，该赏！
海棠亲眼目睹这一切，虽不知他师徒二人有何故事，但一股痛苦凄凉之感总缭绕在心中，久久不散，看着背对着他枯坐、气机全无的姜轻侯，一代剑侠竟是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虽于寂静中灭亡，寿虽短，于人于天有益，天人皆择之，皆念之，短亦不短；寿虽长，于人于天无用，天人皆摒弃，倏忽忘之，长亦是短啊……
海棠并无古圣先贤那般壮志未酬的情怀，他是个俗人，但面对姜尧章总难免要感叹一声“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汝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
见此，大都督下达的命令，海棠可算是完成了，但效果看上去并不好。
该如何回去和大都督解释呢？
“既然贵客以等候多时，何不出来一见？”檀道济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没有了先前的悲怆感。
那黑将军此时正站在门外，面对着门内阴暗处潜藏的海棠，高声道。
其实，檀道济并没有看到海棠，但当他经过姜尧章身后的房屋时，一股摄人杀气从屋内传出。
一个杀手最难隐藏的就是自己的气息，但一个精明强干的杀手，时刻都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至于让敌人很快的发现。
毋庸置疑，海棠是个强劲的杀手，但他还没有达到杀手的顶峰。
他虽然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至于让檀道济很快的发现，却并没有做到“如影随形，无声无息”的境界，这也是海棠始终输给于超和赵冲的地方。
海棠收起铁鞭，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哦？”看到走出来的海棠，檀道济都觉得有些意外，这黑将军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你是何人？”
他已知海棠绝非善类，若然身上那股摄人杀气，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
只不过，这股气息也相当熟悉。
“杀手楼？”檀道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都督麾下，霸王箭雨。”海棠回答。
“原来是洛阳的海棠。”檀道济点了点头。
“嗯？”海棠一怔“你……你知道我？”
“为何不知？”檀道济反问“洛阳最大的那家典当铺如今是张枫在管理，不久前我还带兵去拜访过。”
这句话并不友好。
海棠更加警觉，他身上的每个器官都仿佛瞬间充盈了起来，他紧握着双拳，右拳碰在铁鞭上，严阵以待。
“你想怎样？”
“别紧张。我和你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海棠正说着，忽然想到适才檀道济说的那番话，于是立刻转了话头“你想聊什么？杀手的聊天费可是很贵的。”
“给你！”檀道济从怀中掏出十两银锭，直接扔了过去。
海棠接过在手中掂了掂，揣入怀中“一个问题。”
“十两才一个问题，真抠门。”
“问是不问？”
“你为何来此？”
“上头的命令。”
这也算一个问题，看着守口如瓶的海棠，檀道济也很无奈。
“是刘裕让你们去查抄典当铺的？张枫现在如何？”不等檀道济继续说，海棠连问道。
“我的收费没你那么高。”檀道济朝他笑道“不是刘裕，是大公子。”顿了顿，接着道“杀手楼倒聪明的很，我们去时，张枫已经转移了。”
海棠舒了口气，又问“轻侯是你的师傅，你却甘当朝廷鹰犬？”
檀道济摇了摇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平衡江湖与朝廷的关系。”
“这关系本该由杀手楼来平衡。”
“平衡不了！”檀道济高声道。
“为何！”海棠还想继续说下去“杀手楼始创于西晋之初，乃赵王提督府点将台。近百年来，都是维持江湖于朝廷关系的枢纽，如何……”他话说到一半，便被檀道济阻止。
“晋朝已经灭了！”檀道济一语中的骂醒了海棠“安帝被刘裕吊死，少帝司马德文销声匿迹。刘宋王朝成立之初第一件事便是马踏江湖，你杀手楼固然身居江湖枢纽，不过也是晋王朝埋在江湖中的一棋子，想明哲保身？哼！如今大龙死，独子如何做活？”
这一番言语当真慷慨激昂，说得海棠哑口无言，他明白，檀道济身为剑门弟子仍投靠朝廷，此人若真是个实打实的恶人，刚才感觉到海棠的存在便可直接命令兵士将自己拿下，杀无赦，以儆效尤。如今，他却仍费尽口舌和自己争辩，足见其心。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许久，二人皆相顾无言。
海棠沉重叹了口气“我本受命大都督寻找三大剑宗掌教共图大事，如今，三大剑宗去其一，剑阁千秋居士人在北凉，剑庐陈巨阙寻之未归，在下此番任务当真荒唐。罢了罢了。”他抬头盯着檀道济“若你心系天下，便要好好辅助太子刘义符，武帝扬鞭策马，名震天下，为的不过是后代子孙，太子刘义符心胸宽广，又是剑阁三十六徒之一，在江湖上颇有些威望，仁德立世，可为明主。”
“我知道。”檀道济重重点了点头，“我为剑门弟子，大公子是剑阁弟子，本就殊途同归，如今大公子待我如长兄，檀道济自然会竭尽心力已报大公子的知遇之恩。”这些话，他本不该和海棠说的，然而如今却对海棠说出了真心话，可见以不将他看做外人。好男儿，身在江湖，认定一个人可结交便真心实意的如结交，本该如此。
“这条情报就当是免费送你的。”海棠明白檀道济的心意，这杀手的一番肺腑之言，不过是为了杀手楼与这好大的江湖……
“还你！”海棠说着，将那银锭扔出，檀道济随手接过黑暗中一分外银光闪闪的东西，连道“这是何意？”
“今个爷心情好。”他顿了顿，或许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快，郑重道“带兵是门技术活，该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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