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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赏花会(三)


赏花会的花,赏的不仅是种植于室外的花,还有把整座房子都用鲜花装饰的喜好。

        当然不会是园内所有的房子都用鲜花装饰,只是挑选其中几间,提前一天采买各种花卉,减了过长的枝子,在竹筒内贮满清水,将鲜花插入其中,摆在窗台上、桌子上、房梁上、架子上……还有窗户和珠帘之上,鲜花用丝线缚住,会有貌美的小哥儿拿一把小巧精致的喷水壶,给不能放在竹筒里的鲜花喷水,保持新鲜。

        因此一眼看过去,这些屋子像是用花搭成,其中趣味、精巧、用心、财力展示,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赏花会上还会有个小游戏——找花。倘若孟南柯在此,便要问了,这里到处都是花,需要找什么花?

        找的不是最珍贵的花,也不是最漂亮的花,而是一朵非自然造就,由人力做出来的假花。

        这假花可能是由蚕丝缠成的缠花,可能是用蚕丝绒做出来的绒花,可能是烧出来的料器花,也可能是工匠用宝石雕刻出来的宝石花,或是布帛做成的绢花……最精致最难找的当属用通草木做的通草花,经过漂白、裱草、染色、塑形等程序制成,做得好的通草花几乎可以假乱真,甚至会发生找不到的糗事。

        找花的人只能用眼睛看,不能上手,是个极考虑眼力的事,有人或许会想,看不出来,还不能用鼻子闻吗?

        主人家何尝想不到呢,因此那些假花通常会和真花混在一起,会染上周围鲜花的香气,或者制花的时候用花露熏染,使假花散发出和真花类似的香气,不然怎么称得上“以假乱真”四个字?

        找花通常会分为两拨,男客和女客是不能混在一起的,一般是主人家先在布置好的花房中放一朵假花,让女客先找,找到后的假花交给主人家。然后主人家再放一朵,让男客再找,找到的假花也交给主人。

        赏花会上有个人人明白的“潜规则”,那就是找到假花的一男一女,会被默认为有缘人,结亲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分别结了亲的两个人呢,那就证明这两家人有结亲的可能性啦。

        孟南柯是不知道这个潜规则的,当巫行云友好地邀请她去找花时,她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婢女给每个想参加的人发了一条丝线,丝线上系了一块木牌,上面写了各自的名字,到时候谁看中那朵花,把这丝线在花的茎上绕两下,算是她选的花朵。

        没参加过这赏花会的孟南柯不知道赏花的规则,还以为是选最好看的一朵花,她兴奋地在几间花房里走来走去,试图找到最漂亮的一朵花。

        每一朵花都那么漂亮,可真难选。孟南柯挠挠脑袋,左右四顾,不出意外又看到李之至和那群讨厌的家伙,有皇太子撑腰的她无视掉这群人,噔噔噔大步离开,正好看见一朵漂亮的姚黄牡丹,把自己的丝线系在了那朵牡丹上。

        离开花房,走到在树丛下等待的人群旁边,巫行云也站在那里,她见到孟南柯,笑道:“找完了?”

        孟南柯点点头。

        巫行云道:“我猜胡夫郎这次用的是通草花,这花可不容易找呢,哪怕是有经验的花农也不能一眼分辨出真花假花。”

        孟南柯愣了下,茫然道:“通草花?”

        巫行云道:“对啊,不是说找花吗,找的就是一堆真花里的假花,我玩过好几次,那主人家几乎都用的通草花混在真花里,我一次也没看出来过,索性每次随便选着玩啦。”

        孟南柯扶额,原来是这么个找花,原主没参加过这样的高档宴会,又只知道死读书,这种有钱人家才会玩的东西,半点不知,她也是,傻傻地去了,幸好没出丑。

        而在孟南柯离开花房后,一个跟着李之至的女子,家中母亲的官衔比李之至的右相母亲自然有差距,平时她也是多好巴结李之至,这次孟南柯明显是落了李之至的面子,所以她提议,“女郎,我去把孟南柯的线牌摘了,让她出个丑?”

        李之至道:“太子殿下也在这里,你是想得罪他吗?你要做什么随你去,别把我们这群人拉下水!”

        那女子被李之至一训,怏怏低头,眼里充满不甘,不就是个男子嘛,没了皇太子的身份,看他还傲的起来吗?

        有李之至的话在先,她确实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走到孟南柯的牡丹旁,她冷笑一声,把线牌扯下来,往房梁一扔,谁也看不到。

        姚黄牡丹,她呸,一个攀附权贵的跳梁小丑!

        不一会儿,花房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胡夫郎听见奴仆禀报,也带着几个仆人进去花房,身边还有几个交好的夫郎,过了一会儿,奴仆先拿着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的是没有找到假花的女子的线牌。

        而胡夫郎出来后,脸上笑吟吟地,贴身的哥儿也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的是一盆花和花上缠绕的线牌。

        孟南柯一看不是那朵牡丹,而是一盆山茶花,便知道是自己失败了,心中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偏偏她刚放下心来,那胡夫郎就宣布,“找到假花的是一位姓孟的女郎,名上南下柯。”

        孟南柯又“???”,搞错了吧,她选的是牡丹花,难道是重名?

        环顾周遭,她们也互相询问,这个叫孟南柯的幸运儿是谁?

        巫行云推推孟南柯,“叫你呢,还不过去,没想到你运去这么好,居然一次就找到通草花,也不知道告诉我。”

        不,你误会了,我怀疑其中有我不知道的暗箱操作。孟南柯有苦难言,哀怨地望了巫行云一眼,默默走上前去。

        胡夫郎认出这是驸马,想到太子殿下的那送给眼前人的樱桃,神情多了几分微妙,说道:“我这山茶花本是放在房梁上头,从花到花盆全是用通草木做成,孟女郎却是慧眼金睛,一眼瞧出是假的,是有什么秘诀吗?”

        孟南柯道:“没有秘诀。”

        胡夫郎道:“孟女郎不愿说,我也能理解,说了这找花还有什么玩头?”

        不,孟南柯很是无奈,却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姚黄牡丹是如何变成通草山茶的,难道是哪位神仙帮的忙吗?

        帮了孟南柯的“神仙”某女,此刻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让那家伙出了风头,应该把线牌扔到柜子夹缝里,看她怎么说!

        孟南柯尴尬微笑,听胡夫郎让众位女客暂且避开,因为接下来该轮到男客们找花了。

        皇太子连赏花会都不经常参加,更别说找花这种游戏,而且皇太子有个特异功能,那就是一堆花里,他能准确判断出真假。所以当他看到一群人像瞎子似的,那假花就在旁边,愣是分辨不出来的时候,他只会觉得无趣。

        当胡夫郎问他要不要参加的时候,他是想拒绝的。

        胡夫郎状似无意地添了一句,“这次找出假花的是驸马。”

        驸马,哪个驸马?皇太子愣了会反应过来,那不是孟南柯么。

        胡夫郎看皇太子垂下小扇子似的眼睫,像是在沉思的模样,外面的公子们等着发线牌呢,他也不敢催促。

        过了会儿,皇太子懒懒道:“知道了,你拿个线牌与我。”

        “是。”

        皇太子的线牌是胡夫郎亲手递上,皇太子拿着那块线牌笑了笑,公子们的线牌多是写的某某府第几男,没有写自己的名字的,也是,男子的名字怎能轻易被外人知晓。

        他眼中流出一丝恶意,轻声吩咐了灵一两句,灵一面不改色地下去办了。

        虽说男客女客要分开,但是出去玩的话也不是那么讲究,有婢女和男仆相伴,说几句话也不妨碍。

        是以,没过一刻钟,女客中一个叫孟南柯的人找到通草花的消息在男客这边传开了。

        公子们好奇的很,这个叫孟南柯的是哪家女郎,从来没听说过。长得俊不俊,家里是做什么的,更重要的是良配否?

        皇太子不用想那么多,他拿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线牌在花房内绕了一遭,放在自己看中的那朵花上,在一众公子羡慕、恭敬、害怕的眼神中离开。

        胡夫郎看到那朵写着皇太子名字的线牌,十足地愣了一下,皇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认为皇太子三个字不行吗?

        皇太子的心思,可真难捉摸。他考虑了一会儿,宣布是一个叫“巫华胥”的公子找到了通草花。

        众公子还在想巫华胥是谁,蓦地有人反应过来,巫是皇姓,在场的男子中只有一个姓巫的,那岂不是皇太子?

        皇太子竟然大大咧咧地把闺名写出来,这……

        众人面面相觑,相隔不远的女郎们也听到这个闺中少男的名字,正在想谁那么大胆,一听到巫姓,心下逊了三分……

        孟南柯兀自奇怪,“巫华胥是谁?”

        巫行云“嗯”了一声,奇道:“是你的夫郎,太子殿下呀,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孟南柯不好意思地道:“这不是他经常上朝,我们不经常交流嘛。”

        何止不经常交流,见上一面都难得不得了。

        巫行云点头,“也是,他可是个大忙人,有好几次我看见他在勤政殿和陛下商量政事呢。”

        找到通草花的人是有奖励的,胡夫郎准备的两样礼物,一样是一对能合在一块的龙凤佩,一样是一支龙凤双股钗,玉佩给孟南柯,钗子给了皇太子。

        游戏结束,胡夫郎说请了说俗讲的好手,给大家来讲故事,还有自家养的乐伎,给大家表演最新排演的歌舞。

        孟南柯也是在这个赏花会中体会了一把古人的娱乐方式,准确来说是异世界,当那说俗讲的人上来时,听了几句,孟南柯才察觉到不对,这故事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小人鱼、公主、巫婆……这不是安徒生的美人鱼吗,除了她,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巫行云似笑非笑,“熟悉吗?”

        孟南柯说道:“我应该听过这个故事。”

        巫行云闷声笑起来,“是从你那听来的,太子殿下还没告诉你吧,你既然有这编故事的才华,出几个传奇话本也挺好玩的。”

        “呃……”孟南柯笑了笑,“这故事不是我想的。”

        巫行云笑笑,不反驳,心中也不相信,任孟南柯解释。

        叹口气,孟南柯知道自己讲不清了,心中想的是,这故事是怎么被这些陌生人听见的,她只讲给皇太子听过,皇太子那样的人,想不出他给别人一脸认真的讲故事的样子啊。

        太阳西沉,转眼到了回家的时候,孟南柯和巫华胥同乘一辆马车,拜别胡夫郎,回太子府。

        孟南柯有心想问巫华胥那故事的事,不过怂怂的她笑了笑,决定不问了,讨好下皇太子先,“这些日子蒙殿下照顾,一直没能报答,现在在赏花会上赢得的这玉佩,送给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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