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净池里遇假鬼士，随后绝处又逢生
“你给我下去！”不知道小鬼差的声音又是第多少次在净池边上响起。
十几次净池‘游历’之后，无逑逐渐肯定，这净池的火烧的仅仅是他灵体的表面，并且随着次数的增加，疼痛感也在不断降低。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能趁现在走到一个不被火烧着的地方。无逑的脑子里跳出这个念头。
随心而动，无逑摇摇晃晃的从净池中央爬了起来，借着自己的敏锐听觉，一路上避开喊叫声，也就躲开了那些身上冒焰的鬼，往净池的边缘不断靠近。
小鬼差是净池行火时这里唯一的鬼差，可能是个天生话唠的性子，一个鬼总是坐不住。
不过好歹他有一个鬼士头小兄弟，会不时的来看看他，并给他带来点冥地的“货币”——从人间顺来的功德残片。
“老哥，看看我给你带的好东西！”鬼士头小兄弟冲净池边的小鬼差招手，“老哥，我可想着你的故事呢，上次你就讲一半，听的真不过瘾。”
“哟，就我这些陈年烂事你还听的上瘾。”小鬼差先是随意晃了眼净池。不错，风平浪静。随后才潇洒转身，愉快的来到鬼士头小兄弟身边。
“咣当”，鬼士头小兄弟掏出一包东西。“怎么能不上瘾。要不说老哥你厉害呢，自从来了冥地，之前的事，我就越来越记不清了。不像老哥你，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记性好，有什么办法。”小鬼差拆了布包，果不其然，不知道鬼士头小兄弟又在出任务的时候，在哪捞了些零碎功德。
兄弟送来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高兴的收下，顺道盘算着目前手里的功德能找个什么条件的人家转生。
当然，鬼士头小兄弟也不是全然奉献。小鬼差能和他熟络到这一步，这都不枉他将那大人给的好处分给了这位小兄弟。
当着鬼士头小兄弟的面，小鬼差清点起这些细碎功德。
小鬼差：“看我说话算话，跟我混，有好处捞。”
鬼士头：“那是那是，老哥，以后要是有啥安排，你尽管吩咐。”
小鬼差：“行，你这个小兄弟能处，我认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差约定手拉手一起去转生，再一起从一个娘胎里冒出来。
所以，两鬼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净池边上，无逑摸索到了净池边，双手撑住池边，废了点劲之后就爬了出来。顶着满头的黑烟，身上挂着零零散散的火星子，造型滑稽。
无逑站定，感受着成功从净池逃离的愉悦，只觉得紧张又刺激，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他朝着两鬼兄弟的方向挪动，有些疑惑，可能需要有鬼来给他解答一下。
冥地司管灵循，但这其中不包含神界各主家的仙灵，例如胥曙阳。虽然无逑没那福气，他只不过是一个从出生起，就注定的旁支暗卫，并不在这个赦免范围内。
这么多天，无逑受着灼烧，在心里一遍遍细数，自己反复回忆着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强取豪夺，伤天害理，毁尸灭迹的大恶之事。凭什么现在不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没搞清楚，还要来净池受这种极刑。
而目前无逑能接触到的冥地人，也就是前方不远，两个交谈甚欢的鬼。
小鬼差诉说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将军府的坐上宾，给鬼士头小兄弟听的一愣一愣的，小鬼差越说越激动，连带着手都比划起来。讲的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周身火热。
等等！鬼怎么可能会热！
无逑其实也听的挺起劲，毕竟小鬼差是真的口才不错。
要是他能发声，说不定就直接开口夸了。
在神界训练的时候，无逑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等到了人界，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下一顿要怎么以凡人的身份活下去，茶馆酒楼什么的，根本就没进去过。
两鬼沉默着，对视着。回头，鬼士头小兄弟做过准备，立刻一巴掌挥了过去。然后，无逑就被利落的掀飞了出去。
一瞬间，无逑只觉得天旋地转，飞行落地之后还滚了两圈。感受一番，身后估计就是净池，后背火辣辣地，烧的挺疼。
还没来得及起身，小鬼差的一顿拳打脚踢就来了，还附加着一句更比一句强的问候，无逑只能先尽力蜷缩。
有些奇怪的经历增加了！原来鬼能打鬼，还那么疼。
鬼士头：“老哥，行了，这个时间，巡逻的鬼士要巡逻到这了。”
当然，小鬼差也怕闹出太大动静，于是抬脚猛地一踢，直接把无逑踹下了净池。
沿净池边滚下，无逑内心感叹，看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和这两兄弟谈不了。
小鬼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锦，往石门的方向望了望，还好，巡逻的鬼士还没到这来。发出自己的感叹“奇了怪了，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一声不吭的爬起来。”
鬼士头小兄弟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哥，……我看这鬼不太对劲，我好像记得刚刚那鬼，好像就是那个大人来找你那次，就他，净池火都灭了，他还坐在净池中间，头上溜着黑烟的那个。”
小兄弟提这一句还真就敲击了小鬼差的记忆，他疑惑着回忆。不好的念头逐渐成型。等等，这不会就是那个大人送来的灵吧！
小鬼差惊慌！
鬼士头没什么眼力的继续说道：“那这鬼生前是做了多大的恶。这都快到半月了，净池里的鬼都换了五六批了吧。要是个寻常恶鬼顶多四五天，再不济六七天也该出去了，这要是再往上……直接就判了嘛，怎么还把他留在……这儿。”
净池石门处传来脚步声，吓得小鬼差连忙跳起来捂住鬼士头小兄弟的嘴。
等脚步声过去，小鬼差压低声音说道：“你在这瞎猜啥，当好你的差！滚去找你自个的舒服地儿！”可怜鬼士头小兄弟就这样被小鬼差无由头的丢出了净池。
缓过一口气，无逑从净池里爬了起来，应该是不能好好聊聊了，要不……想办法把那个小鬼差拉进来谈谈？好像不太合适，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半个有求于人。……话说如果真的成功出去了，那他现在到底算神算鬼，还是半神半鬼勉强当个人？还有一点才是他最关心的，如果他是鬼，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就和本家没有联系了！……
思绪越来越飘，无逑发现他最近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了，有时候自己都追不上。哪像之前做暗卫，脑子里除了武器就是暗器，眼里除了胥曙阳就是快要来冥地报道的人。
而此刻的小鬼差却是正在净池上方急得打转，怎么摊上了个烫手的山芋，当时怎么就不多了解点那个大人的信息。
这哪只鬼，什么时候进了净池，都是有记录的，最近来的新鬼多，一时忙不过来。来查账的大人估计忙过了就得来对账了。
现在突然冒出来这种该处决的鬼，到了净池，还留了记录。这责到时候追下来，小鬼差的好人家计划，估计下下辈子都要泡汤。
小鬼差虽然急得脸色更加惨白，但基本的职责还是没忘，到了时间依旧开启接送令，通知鬼士来收鬼。
但让小鬼差万万没想到，今天来的居然是那个比他鬼士头小兄弟还要壮实的鬼士头。
要是鬼士头们还有大哥，那一准就是他，毕竟他可是拥有姓名的鬼士头。姓名这东西，没在冥地待个百把年那是不可能有的。
这鬼士头大哥自带杀伐气势，引的小鬼差心里直打鼓，定眼追着那位鬼士头大哥的目光，生怕他在净池里看出什么。
“哐当”
一看才知道，一个新来的鬼士居然被链子绊倒了。见状，小鬼差习惯闭眼转头，等着鬼士头大哥的吼声……结果，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转头看看，人家鬼士头大哥眼神都没往那处飞，倒是更像在净池里找什么人，小鬼差立即稳了稳心神，看来咱鬼士头大哥今个有什么别的起兴事。
“严哥，你今天看起来好潇洒，有喜事？”小鬼差发言，期望转移严鬼士头的注意力。
严鬼士头伸手摸了把脸，居然回道“有这么明显？刚刚杜大人也是，还说我乐的像个二愣子。”
杜大人，也就是负责在冥地查账的大人。
这名一提，小鬼差又是心头一紧。
小鬼差讪笑：“哪里有，严哥你都乐了，说明一定是天大的喜事。”
严鬼士头：“对了，净池这边，有什么异常的鬼混进来吗？”
小鬼差一愣，随后立刻开口否认：“怎么可能有！小的每日都有好好对应入册的。不可能有！绝对不可能有！”
“真的？”严鬼士头盯着小鬼差，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小鬼差咬咬牙，还是回道：“真的！”
结果这话似乎并不是严鬼士头想要的答案。就看见那严鬼士头眉头皱的更深，整张脸垮了下来，不难烦的性子又出来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净池边怒斥，“你们在那里边瞎磨蹭啥，都是些半死的鬼了，你还要两个鬼士一块去收，滚快点，不然我让下一个躺那的就是你！”
无逑之前被小鬼差一脚踹了下来，滚到了净池中心。翻身吧，痛。不翻吧，也痛。索性也就这么趴着了。
身上的火苗逐渐熄灭，无逑就等着接下来的灵体撕扯感，结果……居然有“鬼”把他先扶了起来。
随后，无逑感觉到那“鬼”把有温度的双手，一只覆在了他的双目，一只覆在了他嘴上。而后就是一段听不出来是个什么咒语的语言，开始萦绕在无逑耳边。
随之而来的，是无逑从未感受过的清凉，如沐春风，无逑开始觉得有点享受。
但这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熟悉的感觉一上来就又让他昏了过去。
……
“他真的是要被处罚的鬼？！太干净了吧！”
“看着挺古怪的。”
这次，无逑是在对话声中醒的。果然，听这声音，还真是鬼牢每日一换，也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鬼牢到底有没有被自己坐个遍。
都已经习惯这样的昏迷又醒来了，所以无逑几乎没听出这次那些鬼的讨论有了不同。
依旧是看不见，说不了，还是憋着吧。但无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太没联系了，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两个“部件”和自己的联系。
越琢磨越奇怪，无逑打心底里冒出疑惑，这时却突然有鬼友主动靠了过来。稀奇。
“嘿，小兄弟，我看你这“干净”的时不时冒一溜黑烟的，是被人陷进来顶包的吧。”
来鬼估计生前是个自来熟，无逑也不好扫了人家的兴趣，刚刚抬手想要比划自己张不了嘴，手就被按了下去。
刚刚那鬼兄弟压低声音，身体压低凑近，又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张不了嘴，也看不见。我家那边就是专门搞这个的，替罪灵，小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无逑愣住，替罪灵？这又是个什么说法？这些日子累积起来的疑惑实在太多了。这方鬼兄弟等着回应，就看见无逑缓缓的点了头。
这鬼兄弟侃侃道来：“这‘手艺’在我们那都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好像人妖那时候还没划界。哎呀呀！不重要，你看我，又扯远了，回来回来。在这世间，他就有那么些能跟神界，冥地扯上关系的人。我家那边就是这么个角色。这世上有些人做了太多恶，真到死的时候又怕报应。所以就想着花钱解决“麻烦”。”
鬼兄弟停顿了一下，却发现居然整个鬼牢都在安静听他讲话。好感动，生前都没这待遇。清了清嗓，鬼兄弟继续说道：“而我们呢，就找着这钱上门。先找一个干干净净的灵作为媒介，然后把这灵引出来，打上那些有钱人的姓名，再把那个灵送到这冥地里，替他受罪。而我们呢……这多少干预了气运轮回，所以干我们这行当的，基本都活不长且大多暴毙而亡。唉，其实就是想讨口吃的……”
无逑听的起劲。为什么？因为要是自己的经历真如这鬼兄弟陈述的一番缘由而变成现在这样。那他最近默默“问候”他人（胥曙阳）的行为不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所以，这就真的是一场意外？
鬼牢安静，鬼兄弟可是真的害怕冷场，一个激动就冷不丁的突然对无逑冒出一句，“还没问呢，小兄弟你是哪人呀？”
无逑：“……”
狭小的鬼牢里再次浮起来自六只鬼的寂静。
旁边一鬼幽幽出声，说道：“到底是他哑巴了，还是你瞎了。”
那鬼兄弟霎时间反应过来，一拍脑袋，“瞧我这啥脑子。”他朝着那鬼憨憨一笑，说道：“也就你们还愿意听我讲话，我之前哪受过这待遇呀。这不一下没习惯，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对面的鬼咦了一声，说道：“不应该呀，照你这个说法，哪会活的这么憋屈。”
鬼兄弟挠了挠头，说道：“干这行也分差事的。我没有天赋，被家里送给师傅当弟子，我没底子，平时也就只能干点杂活什么的。师傅他也老嫌弃我。”
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位“烟熏”大佬，说道：“活那么憋屈，要是依我，早把他们削干净了，然后潇潇洒洒，到别的地方快活一生。”
无逑坐的端端正正，安静倾听，心里打趣道“真是不得了，这位要是再晚来两年，估计就该到净池做客了。”
同样，这番潇洒的发言，也是引得鬼兄弟眉头皱起，说道：“哪那么容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一个叫平尙的地方，我就是从那出来的。平时只有师傅让出，才能出来。一路还得偷偷摸摸的，附近地方的人可一点不待见我们。一听我们自称是平尙的人，直接就要连追带打把我们撵出去。”
此言一出，又是换得鬼牢里一阵寂静。毕竟这在座的谁还没个故事经历呢。
晃眼瞥见一旁的无逑埋着头，兴致缺缺，鬼兄弟只觉得自己又搞砸了。但其实无逑只是在回想着平尙这个听起来有点耳熟的地方，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瞧我这……哎呀，……要不，我给你讲点好的。”鬼兄弟又开口。
“我看你这封灵做的挺好，保不齐就是家特别有钱权的人家，请地熟练的老师傅办的这事。我看现在你连黑气都不咋冒了，估计没两天也快被拉回去了，别着急。等到时候被拉回去了，就会啥都不会记得的。你就当……当做了场梦吧。”
后边的话无逑几乎就没用心听。因为他挑出了这鬼兄弟说这番话的关键。能回去！这无疑是让无逑心里产生了悸动。
真是越讲越厉害，人界还能干这事，关键这动作事关灵体，还能不被神界那些大小神仙知道。这真是……这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无逑缓缓笑起来。
那这事，还就真不得不好好了解一下了。他起身。由于太过熟悉鬼牢构造，没怎么磕磕绊绊就摸到了勾青灯的小竹棍。
又回来沾了点青灯的‘灯油’，无逑写下几个字‘岁裕城’，正是他之前在人界待的地方。
鬼兄弟眨眨眼，从无逑这行云流水的一番动作而带来的震惊中缓了过来，随即笑道：“哦，岁裕呀，那就好说了，虽然有些距离，但就在平尙西边呀。听说那城里面有钱人可多了，我之前想了好久。特别想让师傅带我去看看的。”
这时，旁边一位蹲了许久墙角的鬼突然发声说道：“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我好奇你怎么死的，也一起讲讲呗。”
一听这话，无逑想想自己想要了解的消息也差不多了。果断起身走开。毕竟能说出这话的，多半就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了。问鬼的死因，无异于就是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也就鬼兄弟今天“高兴”，还真愿意搭理他，亦或是这鬼兄弟就是想说出来。总之不管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只见，鬼兄弟没了之前的那一脸憨笑，随后说道：“平尙那地方的人都靠这门‘手艺’过活，这要说吧……表面上这东西看着皆大欢喜，其实害人不浅……都明白！之前我和师傅一块……”
故事讲的怎么样，无逑不能评价，因为他闭着双眼养灵，可没有认真听，这出恶毒师傅让“傻子”徒弟挡刀的故事。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旁人过往，无权干涉。”无逑突然觉得胥曙阳说的真是个好道理。不过接下来，还真应该好好想想，和本家的联系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要真出了冥地那他可就是真的自由之身了，做些什么好呢……
青灯的烛光无风摇曳，就在这狭小的一方鬼牢，有人缓缓走向灰暗，有人逐渐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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