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01章
天上飘着零星细雪,一处偏僻寂静的小屋里,桃青眼瞧着金枝银叶渐渐没了气息,才冷漠地勾起一丝笑,淡淡道:“带走吧,记得小心些,莫要叫人瞧了去。”
一阵悉索声后,两个穿着短打衣裳的男人扛着尸体很快走了。
桃青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眸光落在余下的那男人身上,朱唇微勾:“你随我来。”
两人一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回廊下,到了一处阴暗的拐角,桃青嘱咐那男人小心藏起来,自己走到如意跺前左右张望了一回,见院中空寂无人,这才跺了跺脚,抬脚上了石阶。
屋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一撩开门帘,热气裹着浓香兜头扑来,桃青猝不及防,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拿出帕子揉了揉鼻尖,抬脚进了前堂。
桃香正立在条案前往宝鸭香炉里添香饼,听见了动静不禁转过头来,见着来人是桃青,眼中难掩担忧:“怎的打喷嚏了?快去要一碗热热的姜茶喝了,这节骨眼儿上,可是万不能病倒的。”
桃青揉着鼻子走过去,偎在桃香身侧笑嘻嘻道:“外头冷得很呢,金枝银叶又不在,不如你行行好,帮我去要一碗吧!”
桃香斜了她一眼,骂道:“德性,可把你懒的。”转头却放好了香炉盖子,拍拍手,脚步轻缓地出了门去。
桃青立在条案前半晌没动,估摸着差不多了,忙快步追到了屋门前,将帘子撩开一道缝儿,便见幽深曲折的回廊下,桃香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在了男人的怀里。
心里一阵兴奋,桃青飞速放下了帘子,转身走至桌前冲了一碗蜜水,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撒了些白色粉末在蜜水里,最后捧起来晃了晃,等那些粉末全都融化了,才小心翼翼地端着缓步进了内室。
垂着大红喜帐的床上,那人一身正红喜服,依旧坐得笔挺。
桃青眼底飞速溢起一丝诡异的潮红,却又很快压了下去,捧着玉盏走上前柔声道:“坐了这么久,奶奶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新娘子都是要坐帐的,只叶辛湄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早就腰酸背疼,且这屋子里炭火又烧得太足了些,她又累又渴,一看见那盏蜜水,立时接过来几口喝了个干净。
桃青见盏中见了底,殷红的唇角蕴起一抹浑浊不明的笑,说道:“奶奶再等等,三爷马上就来了。”
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遮住了娇靥上的羞臊,叶辛湄轻轻抿住唇,心里却禁不住生出了几分雀跃。
等他来了,揭了红盖头,饮了合卺酒,就要合帐圆房了……
想到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叶辛湄虽涨得满脸通红,却也禁不住脑子里胡思乱想,正是臊得厉害,胸口却忽地一闷,跟着就是天旋地转,人一下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脑子也迷迷蒙蒙的,只觉周遭卷着寒风,刮得她身上冰冷。
耳边传来粗粝的摩擦声,有人压着嗓子呵斥:“快,扔进去。”
要扔什么?
叶辛湄正疑惑着,便听“咕咚——”一声,她被扔进了井里……
窗外,远远地传来二更的梆子声,叶辛湄躺在简陋的竹床上,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
她被扔下水井后并没有立时毙命,而是在那狭窄的地方又挣扎了几息,才最终痛苦地死去。
想到死前的惨景,叶辛湄用力地闭了闭眼,随即坐起身,抬起软绵发麻的手掌,轻轻拭去了额上的冷汗。
自她在这幅身子上醒来,变作了柳阿湄,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五年来,死亡前的那一幕,却仿佛梦魇一般,隔段时间就在梦里重演一回。
尤其是这半月来,梦魇的频率似乎愈发的频繁了。
果然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叶辛湄叹息了一声,遂下床,找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换上,重又躺在竹床上,合上了眼。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屋里忽地响起了一些声响,叶辛湄闻声醒来,迷糊间就瞧见床前似有一个黑影晃动,心里一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叶辛湄的姐夫郑兴,看见床上的美人儿受了惊吓,忙柔声安慰:“阿湄别怕,是我!”
正因着来人是他才叫叶辛湄心生恐惧,她忙坐起身往后挪了挪,抱着被子急声道:“姐夫,你进错房间了!”
郑兴本就是爬窗进来的,又哪里不清楚自己是走错房间了,嘿嘿笑了两声,往前趔趄了一步,满嘴酒气地笑道:“整个郑家茶食店都是我的,我自然是来去自如,又哪里会走错房间。”
听他满口胡言,竟无半点的羞惭廉耻,叶辛湄皱起眉,不禁将怀里的被子又紧了紧,压着嗓子急促道:“姐夫你快走吧,小心大娘知道了,又要打你。”
郑兴一听这话,正在得意的笑脸立时凝住了,然而也不过片刻,他便重又张狂起来。
他自是十分畏惧他那老娘,可眼前的机会却又千载难逢,若是这回能得手,便是拼着被老娘打骂一顿又能如何,到底是他亲娘,总也不能打死他不是?
这般想着,郑兴随手就解开了身上的衣带。
正值夏日炎炎,身上的衣裳本就穿得单薄,叶辛湄见那郑兴三两下脱了外袍,露出里面贴身的月白色轻薄背心,不禁惊怒交加,想要逃,可郑兴正堵在路中间,不好逃脱,可若是大声呼救,又怕吵醒了四邻,叫人知道了碎嘴。她自是不惧人言,却唯恐姐姐受不住伤心,于是眸光闪了闪,终是蹙眉抿唇,不再多言。
郑兴见她如此,却以为她是认了命,得意之余不禁又上前逼近了两步。
其实他娶的那个婆娘相貌不赖,只是比起她这个妹妹,却仿佛珠玉碰上了明月,竟是不值一提了。
原先这小娘子身上有婚约,定的是城北的杨家三郎,他忌惮杨三郎的秀才之身,便是垂涎三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前阵子,那小子被郭家看中了,随即杨家退了亲,转头就娶了郭家的千金小姐。
硕大的肥肉没了依靠,郑兴垂涎欲滴,再没了半分迟疑,伸手就要去捞,嘴里含含糊糊笑道:“你别怕,姐夫疼你。”
叶辛湄瞅准了时机,趁他弯腰过来之际,忽地张开双臂,将手里的薄被兜头盖了过去,然后借着冲劲儿飞身一扑,一举将郑兴压在了身下,又利落地转身骑在他的身上,对准他的脑袋就抡拳狠砸了两下。
郑兴本就吃多了酒,如今又挨了两拳,立时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哼唧了两下竟是动弹不得了。
叶辛湄虽深恨郑兴寡廉少耻,可为了姐姐也不能真个儿打坏了这厮,见他没了动静,遂停下手起身跃下竹床,穿上鞋子就出了屋去。
已是夜深人静时,庭院里月华点点,银光碎影,愈发显得夜色安谧。
叶辛湄一路小跑到了柳阿江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响了门扇。
片刻后,屋中亮起一豆光影,柳阿江细细柔柔的声音从屋中传来:“谁呀?”
叶辛湄舔了舔嘴唇,伏在门扇上轻声回道:“姐姐,是我,阿湄。”
夜半三更,狭窄的小屋里,烛光映得一片昏黄。
郑婆子打够了,再也没了力气,才将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坐在椅子上喘气骂道:“没脸没皮的狗东西,还不赶紧滚回屋躺尸去。”
郑兴最怕老娘发怒,昏沉沉醉醺醺地抱着头跪在地上挨了无数下也不敢做声,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头都没敢抬,忙连滚带爬地就出了屋门。
郑婆子又喘了一会儿粗气,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角落里,正抱在一处哀哀哭泣的两个柳家娘子。
确切的说,哭泣的只有她家那个性子软弱的儿媳妇,她那个长着一张惹祸脸的妹妹柳阿湄,只是垂着眼皮,冷着脸,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半滴的眼泪从那双美目中滴落下来。
果然是个硬脾气,倔性子。倘若当初是聘了她,这般貌美,性子又是这样的刚硬,想来也是能管得住兴哥儿那个混账东西。
郑婆子心里叹息,目光转而落在柳阿江的身上,眉头不免皱得更深了。她这儿媳妇是个好的,温柔贤惠又能干,就是性子太软,太没脾气。
想起自己个儿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有一天她两腿儿一蹬去寻老头子了,留下郑兴那个混账,还有这么个软脾气的儿媳妇,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子。
心里蓦然生出了几分不安,郑婆子耷拉下眼皮,抬手捶着酸软的胳膊,半晌后,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阿湄收拾了包袱,明个儿就往清心庵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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