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他的异样很快就被知夏发现了,抿着唇儿偷笑着,就去拽叶辛湄的衣袖,叶辛湄便也发现了。
睡了一夜后,叶辛湄的情绪已经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稳定。
她认为,昨天的确是她太敏感了,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还是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了。她不觉得一向不相信这种鬼怪之说的他,会真的变了性子,就开始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奇事。
也许他只是忽然间想起他们以前在一起讨论过这种事,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叶辛湄压下了心里头犹自沸腾不安的情绪,觉得在事情了结前,她还是有必要继续勾着这位爷的。于是合上匣子,故意站起身,走开几步飘飘然转了个圈,笑盈盈歪着头冲蒋時翎笑:“三爷,阿湄今日好不好看?”
“阿翎哥哥,阿湄今个儿好不好看?”
脑子里忽地一阵嗡鸣,蒋時翎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当初那管叮咚仿佛泉水一般美妙动听的声音,顿觉胸闷气短,脑仁儿晕疼。
叶辛湄本是意图借着旧日里的事儿勾一勾他,没想到他竟忽然变了脸色,瞧着面上苍白,额间生汗的模样,似是生病了一般,忙上前扶住了他,急道:“三爷这是怎了?”
忽地想起这一回重新相见,他的气色似乎一直都不大好,肤色总是过分的白皙,透着一股淡淡的病气。难道说,这五年里他竟是生过大病吗?
叶辛湄蓦地有些不安,若他果然病倒了,那她还怎么跟着他回去蒋家,为自己讨个公道呢?
于是愈发慌乱起来。
蒋時翎皱着眉抬起手,轻轻握住了那柳氏攥在他臂膀上的手,嘴里喘道:“痛。”
叶辛湄一惊,才发现自己慌张下,手劲儿竟是太大了些,忙松开手,尴尬地笑道:“是妾太紧张了。”
蒋時翎哪有闲暇争执这个,他微闭着眸子,只觉心头跳得厉害,叫他喘不过气来。
叶辛湄见他气色难看,忙唤了知夏过来,跟她一左一右,扶起蒋時翎过去在美人榻上躺下。
“去端碗温水来。”叶辛湄随口吩咐,见知夏要走,忙又唤住:“三爷不爱喝白水,记得捶两颗甜枣进去。”
蒋時翎正捂着胸口喘息,闻言心上又是狠狠一跳,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只他的脸色一直都白得很,叶辛湄并没有留意到异样,起身过去拿了一床金丝绒毯过来,给他盖在肚子上:“如今天气多变,早上凉,半晌里却热得很,三爷可不能只顾着贪凉,用多了冰,暑天里得了寒症可是了不得的。”
蒋時翎没说话,只脸色愈发白得吓人。
他不爱喝白水,杯子里常泡了捶得稀碎的甜枣,这习惯蒋家的下人都知道,可是绥安这里除了常青,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这个习惯,常青已经问过了,并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蒋時翎瘫软在榻上,许久后,才微微颤抖着嗓子,轻声道:“我口里没味儿,想吃些松软甜烂的,阿湄若是会厨艺,可愿去厨房为我做些羹汤小食吗?”
他看起来很虚弱,说话绵绵的,很有几分可怜相,叶辛湄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些心软,只她又唾弃自己的这份心软,顿了顿,垂眼说道:“成,那三爷且先等会儿。”说着起身径直出了屋门,快步往厨房去了。
叶辛湄离开后,屋里只剩下蒋時翎一个人,无力地躺在美人榻上,微眯着眼,看团团金光从隔扇处飞进,晃得屋中一片光灿。
他在想,所谓的天方夜谭,为什么就不可能是真实存在呢?
都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也是芸芸众生之一,有生之年碰见了奇闻怪事,也不是说不通的。
更何况,这样的殊遇,他却是求之不得。
蒋時翎慢慢闭上眼,心中的期冀仿佛滔天洪水一涌而落,他长长地喘气,唇角,慢慢露出狂乱的喜色。
两炷香的功夫后,叶辛湄终是做好了饭食,寻了个小丫头提着食盒,两人顺着石子小路略走了一会儿,黑漆大门便近在眼前了。
蒋時翎早已经恢复如常,他斜靠在引枕上,从半敞的门扇望出去,正看见那个柳氏缓步走来。
清亮的天光下,她的步履轻缓,仪态万方,随意散开的裙摆上碧翠的禁步随着她莲步微动,隐有玎玲之声,飘荡在回廊下,仿佛夏日里幽长动听的清乐。
这般的好风华,只怕是等闲的大家闺秀都比她不上,可柳氏她,也不过一个市井女子罢了。
眼见她就要进来了,蒋時翎动了动身子,将身上的绒毯扯了扯,敛去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淡漠,只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瞧,仿佛想透过她这身皮囊,看到她的骨子魂魄里去。
叶辛湄在堂屋里盯着丫头摆好了碗碟,便过来笑意盈盈地请了蒋時翎过去用饭。
黄花梨刻纹圆桌上摆着几碟子小菜,有荤有素,看起来很是清爽,还有一碗浓稠的小米粥盛了半碗,黄澄澄的十分诱人。
蒋時翎在桌旁坐下,提起筷子吃了几口,竟是意外的鲜美好吃,他沉默地咀嚼着,平静的目光里,似有暴雨雷鸣正在悄然酝酿。
是呀,阿湄是凤阳叶家嫡出的长女,天生的贵人,生来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她的身边每天都围绕着许多侍婢,似是下厨这样的事情,她压根儿就不会去学。
可看着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蒋時翎的猜忌,仿佛雨后野草,还是控制不住地疯长了起来。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肢不勤的高门贵女在市井里备受打磨,会做些吃食,难道就不可能吗?
可如果这都是可能的,她为什么不愿跟他相认呢?
美味的食物顿时失去了滋味儿,可蒋時翎却还是淡笑着夸赞了一番,咽下了一口粥,似是随意地问道:“昨晚上听你随口念诗呢,你竟是念过书吗?”
叶辛湄心里一惊,忙细细回忆了一番,果然想起了这件事,怨自己竟是如此大意,脸上却笑得寻常,说道:“妾以前的邻居是个读书人,跟着他略认了几个字儿,也知道了几句诗。”
这话听起来甚是合情合理。
蒋時翎装着若无其事并没放在心上的模样,随意点了点头。只是出了这小院后,他便脚步匆忙地去了书房,叫人唤来了常青。
“安排人去四方镇仔细打探,告诉那人,只要跟柳氏有关的事,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打探清楚。”蒋時翎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四方镇里一定会藏着他如今最渴望知道的一些事情,于是顿了顿,他又道:“记得要快,要快!”
常青忙点头应下,虽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转身快步出了院子,便去寻可靠的人往四方镇而去。
等到了掌灯时分,蒋時翎竟是难得没有出门应酬,又来了叶辛湄这里用晚饭。
叶辛湄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吩咐丫头多备一副碗筷,便请了蒋時翎落座。
蒋時翎瞧着神色如常,只心里却仿佛擂鼓一般,跳得厉害,他往门处招招手,便有丫头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从里面拿出三碟子小菜,并一碗汤羹,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桌面上。
“这是金玉楼里最拿手的小菜羹汤,我专门带回来给你尝鲜的。”蒋時翎笑着,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在叶辛湄的面前,目中漆黑,隐有亮光,说道:“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叶辛湄莫名的有些发毛,她看了看蒋時翎,瞧着他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可垂眼看那新添的菜肴羹汤,却又瞧不出有什么怪异,遂笑了笑,点头:“好。”说罢拎起勺子,小小的吃了一口。
入口甘甜,又软又糯,叶辛湄微笑:“很好吃。”
蒋時翎依旧笑得如常,给自己也添了一碗,道:“既是好吃,那你多吃一些吧!”
一顿饭吃得人心里莫名的发慌,直到吃完饭,蒋時翎离开了小院儿,叶辛湄犹自觉得惴惴难安,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蒋時翎有些古怪,偏偏表面上一直风平浪静的,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正心里纠结得难受,叶辛湄忽觉手臂上一阵麻痒,随手撩开衣袖,便发现两条臂膀上竟是密密麻麻的生出了许多的猩红疹子,心头一惊,立时想起了今晚上那几碗从外头带回来的菜羹。
难道那里面竟是放了萝卜?
一晚上的不安此时此刻仿佛都有了答案,叶辛湄将衣袖放下,隔着衣料慢慢地揉搓起来。
如果他果然是起了疑心,可又是为什么呢?
叶辛湄仔细回忆了一下,除了她无意说的那句诗,她也没做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啊?
可心里到底是生了不安,未免被蒋時翎再瞧出旁的端倪,叶辛湄只好苦苦忍耐,静等着身上的疹子自己消失。
只这里到底是蒋時翎的地盘,饶是叶辛湄瞒得严实,蒋時翎还是知道她的身上果然出了疹子。又见她出了疹子竟是不言不语,不吭不哈的,愈发认定了她这是做贼心虚,便也佯装不知,只是命人在她吃的饭食里,偷偷撒了一些治疗疹子的药粉。
然而两人的心里,到底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一个愈发猜疑,一个愈发小心,这般又在绥安待了两日,蒋時翎安置妥了这里的生意,便带着一行人启程往荥阳而去。
路上倒也安稳,只是将要到达荥阳的时候,他们却忽地碰上了十几个蒙面人,即便是报出了荥阳蒋家的名头,也明言愿意舍些金银用来保命,然则那些亡命徒仿若未闻,依旧是举着锋利的刺刀,不由分说便杀了过来。
眼见着外头打得难舍难分,蒋時翎匆匆嘱咐了一句:“你呆在这里莫要乱动。”便拿了一柄宝剑,撩起帘子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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