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察古镇某家牛肉馆。
一大盆水煮牛肉端上来，冒腾腾白气，锅底坐着炉台，持续加热不至于汤凉肉冷。
坐在陆炤对面的几个男人笑呵呵。
只不过几天时间，相比刚到仙人滩那日，天气竟冷了许多。外界传闻火罗血脉里的火血有御寒功效，说火罗滴血燃冰，冬天肯定不怕冷。
祖宗们怎么样陆炤不知道，反正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火血，只对傀怪有效，他则跟普通人无异，夏天知道热，冬天知道冷，力量上比很多人不如，有时买到那种盖子特别紧的罐头和调味酱，需借助工具和手段开启，或者麻烦瓦当。
对面几个笑呵呵的男人，穿绿夹克的叫做图富，表情有些浮夸的平头叫图强。图富是哥，图强是弟，另外三人是他们两兄弟的跟班。
几人成日在察古镇一带游手好闲，旅游季节带些散客去河里捞彩虹玉，其实暗中跟石头作坊合作，低价进些冒充彩虹玉的加工石头，高价卖给散客，或是做些不地道的小营生，主要靠坑蒙拐骗。
陆炤惊讶于兄弟两的自来熟，以及毫无顾忌的抖底，在回察古镇的路上几乎把出生到现在的事迹都抖个干净，包括家里几口人几头羊，干过什么坏事，全给陆炤说得清清楚楚。
说到坑蒙拐骗，图富表情凄惨：“陆哥，不是我们想这样过日子，仙人滩这地方树不落根鸟不拉屎，飞沙走石，全是为了survive，那天晚上遇到您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哪知道您是月亮奶奶hold着的人。”
别看他说话夹英文带成语，说是只读到小学，平时喜欢看四大名著，翻来覆去看。为了忽悠外国游客，又学了点英文。
图强说话就简单直白些：“陆哥，你肯定饿了，肚子叫不丢人，我哥从小跟我说男人肚子叫是养猛虎有气魄，小弟我带你去吃察古镇最好的牛肉锅。月亮奶奶吩咐了，等你出来，好吃好喝招待。”
敢情陆炤是从监狱放出来，接风洗尘？
听他们说着什么月亮奶奶，陆炤懵了好一会。
出了梦境之后，他马上就遇到图富图强两兄弟，两人一人开一辆漆得一块黑一块绿的皮卡，在戈壁滩上飙车看谁能先接到陆炤，好像谁先接到人，谁就能获得什么奖赏，飚得两辆车差点相撞。
最后齐齐停在陆炤面前。
陆炤正有点发愁遇到他们，想着那晚在土林，满月那样吓他们，恐怕他们是来寻仇的。他想的是要怎么与他们周旋，同时搭车回察古镇。
他已想好，最坏结果哪怕是这伙人对他打骂剁剐，也得想办法让他们带他回察古镇。
哪知两兄弟同时下车，噗通跪地，先磕头道歉，再恭恭敬敬，卑微谨慎地请陆炤上车，还暗暗较劲。最终是图富把陆炤半求半劝地拉上车，图强也不开自己的那辆车了，交给跟班小弟开，自己挤在陆炤身边坐，一脸谄媚讨好。
这一波操作让陆炤有点慌。
事出反常多有诈，陆炤表面和和气气，也多留了点心眼，观察他们是否藏刀藏暗器，算计打开了一半的车窗，觉得他的体型跳出去有点悬。
要是卡住就太难看了。
突然图强两眼含泪抓着陆炤说：“陆哥，你不高兴吗？你要高兴啊，月亮奶奶说了，你要是不高兴，她就让我们兄弟几个更不高兴。来，你笑一个？”
笑一个……
陆炤忍不住了问：“月亮奶奶到底是谁？”尽管他心里隐约有个答案。
开车的图富说了声“罪过”，可能是看《西游记》学来的唐僧口头禅，怪好笑的，就怕他再开口就蹦出句“悟空，你又杀生了。”
图富说：“罪过罪过，是我们的不是，没先跟陆哥说个来龙去脉，强子，你把事情从头说，第一次见到陆哥开始说，务必详实。”
图强就开始说了——
他们在陆炤开着那辆大d进入察古镇时就盯上了他，知道陆炤住在热西旅馆，下车时还提着口大锅。
哥几个觉得那口大锅肯定是其貌不扬的古董，青铜器什么的，毕竟仙人滩这儿据说也有几个古墓，有人曾在古墓里挖出好东西。
图强则看上了那辆大d，想近距离欣赏欣赏。发现陆炤加油之后没回察古镇，而是去了土林方向，他们跟了过去，想看他是不是又去挖什么宝贝，顺便从陆炤身上捞点。
土林晚上有沙犽出没，平时他们可不敢冒险，但为了青铜宝贝，想着干上这票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一劳永逸，豁出去了。
没成想，陆炤是来夜会美人。
而那美人比沙犽更可怕。
在土林被吓得屁滚尿流夹尾巴跑掉以后，他们哥几个回到察古镇，越想越不痛快。
图富知道这世上除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还存在别的东西，由于各方面管理得好，他们普通人是受保护的一方，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真遇到了，也可以报警，会有专门来处理这些事情的部门介入。不过他们兄弟几个平时坑蒙拐骗的，在公安那里还有前科，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天快亮时，满月先找上他们。总之概括起来就是先吃了些苦，而后又尝到了甜，金钱的香甜。
满月出手阔绰，只说让他们好好关照陆炤，让天亮后24小时在土林到镇上一带巡守，有陆炤的消息马上电话通知她。
他们在土林那一带守了一天一夜，一阵遮天蔽日的风沙刮过，陆炤就凭空冒出来。
但是把人接到了，满月电话不通，连打好几个，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
他们只好先把陆炤拉到镇上最好吃的牛肉馆，好好招呼，同时继续打满月电话。
至于“月亮奶奶”这称呼，图富说：“她看着不大，但我们惹她不起，又花大钱雇我们办事，本来喊她大boss，但她不高兴，喊她姐姐，她也不高兴。后来她抬头看天，一轮满月低垂，盯着月亮看上好一会，让我们喊她月亮奶奶。”
图强在边上巴巴嘴说：“陆哥你说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喜欢别人叫她奶奶呢？街上要是随便喊个姑娘奶奶，信不信人反手给你一巴掌。”
陆炤唔了声说：“她是喜欢别人叫她奶奶。”
长了副可爱面孔，在称呼上一点也不肯吃亏，如果叫她太祖奶奶，估计她还会更高兴。
陆炤问了下满月找上他们兄弟几个的具体时间，确定是一行人在仓库被刻魇卷走入梦之后不久。当时只有她没有被卷入梦境。
但她怎么知道他醒来之后会出现在土林附近？
“陆哥？”
图强的手在陆炤面前晃了晃，也搅散了些牛肉锅腾腾白气，气味扑进陆炤鼻子，牛肉真香。
西北的牛肉锅粗犷豪迈，连筋带骨大块大块白水炖煮，汤汁熬成奶白色，除了盐不加多余调料，牛肉纹理丝丝可见。
铃市人也爱吃牛肉锅，一味追求牛肉口感细腻嫩滑，牛肉片成薄片，打生鸡蛋添香油调料稍拌，在熬成糊的白米粥里涮着吃。
图强夹了块带棒骨的牛肉到陆炤盘子里说：“陆哥你吃嘛，这牛肉锅我们从小吃到大，可香咧。”
图富说：“多吃点，吃饱了酝酿酝酿，男女朋友吵架正常得很，女人风头太盛太强势，对男人来说有压力也实属正常，可陆哥你放远了目光看，奶奶她青春貌美可爱无敌，还是朵富贵花，很多男人出人头地之后，不也是拼命追求这样的女人嘛。”
陆炤挑着眉头，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们兄弟几个，以为陆炤和满月是闹矛盾的情侣，男的负气出走，女的高价寻人。
而他们的话，真的可以全信？那晚他们几个却是面露凶光，大有打劫抢车的架势。
也罢，先不管他们的话可不可信，反正陆炤是平安回到了察古镇，吃饱喝足好办事。
陆炤先回热西旅馆，看到旅馆完好，没烧没爆的，大d停在门口，热西还在前台里窝着打手游，他怔了下，又觉得合理。
看来刻魇在仓库之前，就在造梦了。这可以解释当时停电之后，满月突然消失。
刻魇可以选择入梦对象，也可随时收回梦境，但如果它不收，三天之后被困梦境的人会永远困住。
热西看到陆炤也没有太多反应，沉迷游戏，头也不抬地打招呼：“回来啦，还以为要去几天咧。”
“我跟你说去几天？”陆炤问。
热西说：“不是你说，你朋友说的，说你们要去土林，你们不是什么考古队的吗？我好奇咧，怎么你们半夜走得没声没响，车子也没开走。你们走之后没多久，你朋友他们把你屋里那口锅和那个醉熏熏的大块头，带走了。”
热西这几天都在打游戏，为了通关没日没夜，他稀里糊涂的，还梦到旅店着大火。以为来的那伙人跟陆炤是一起的，对方说什么，他就嗯嗯啊啊地说好，也没仔细核对一下，现在陆炤来问，他有点心虚。
难道陆炤跟他们不是一起的？
他们这儿，听说仙人滩那边是有考古队入驻，已经个把月，也不知道考的是哪朝哪代的古。土林那片有沙犽出没，风沙又大，附近还有整个村庄遭殃的，一般人不敢去。
满月，热西是见过的，不会说“你朋友他们”，陆炤手里攥着那只捡到的旧烟斗，想了想问：“我的那位朋友，是个满脸皱纹的驼背老头子吗？”
热西说：“不是啊，不算老头子吧，四五十岁的人，我听跟他一起的人喊他齐教授。”
齐教授？陆炤眉头沉下。
热西看陆炤手里攥的烟斗，又说，“对，他也抽这样的烟斗，那烟斗油黑发亮，可新呢。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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