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烛火
谢四老爷喉间蓦地发出一声压抑而低沉的笑声，“六叔呀六叔，什么潜心修习，竟是满足一己私欲……”
话音才落，屋内烛火陡然熄灭。
他一下息声，摸索火折子吹亮，凑近烛芯，点燃烛火。
烛火骤然大炽，火苗窜起直将他眉毛燃着，谢四老爷“哎”一声，手舞足蹈，一阵扑腾，在脸上乱抹，摸摸眉毛，惊魂未定，恼道：“晦气！”
他举着烛火置于床侧一鼓凳上，因得了好消息，心头忧愁散去不少，脱去外衣，往床上一坐便开始脱鞋。
六叔下葬，王氏作为六房主母却跑去庄子叫他难堪，着实叫他不快，“有朝一日，非休了这恶妇不可！”
躺下后，扭头瞧见烛火燃得烈烈，他起身，不等吹灭蜡烛，烛台突然朝床边倒来。
垂落一边的纱帐着火，眨眼功夫，火苗猛地窜起，燃着整个帷帐！
“哎！”
他唬了一跳，抽了衣服朝着火之处甩去，一连数下，火势却愈发猛烈，如喷了火油一般，从帐子底部一直蔓延而上，火舌舔舐床架床顶，整张床开始起火。
他手中外衣也燃了火焰，火苗烫得他大叫一声，这邪乎劲儿将他吓得大叫一声跳下床，撒丫子朝外跑，边跑边喊人。
顷刻之间，架子床烧成火海。
庭院中仆人惊慌大喊，“走水了快来人，走水了走水了！”
水一桶接一桶朝屋里泼去，谢四老爷瞅着烟火心口咚咚如擂鼓。
不多会儿，谢二老爷赶来，他披着外衣，眉头打皱，“人无碍罢？”
“无碍，惊扰二哥了，今夜不知着了什么魔，那蜡烛先冲我眉宇而来，之后又将床给烧着了，我瞧着那屋里怕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老爷心头不信，“怕是意外。”
他面上多了严肃与笃定，“区区一支蜡烛如何能于人眼前将整张床烧着，又不是浇了火油，也不是因为喝酒误事。”
“行了，今夜找间屋子好生休息，明日我叫三叔给你瞧瞧。”
他一听这话，心头发虚，“这倒不用打搅三叔，我也会写符篆。”
二老爷摆摆手，“你那半吊子功夫我如何不知，这几日其余几位堂叔正在六叔府上做法，正好给你也瞧瞧。”
他感激道：“多谢二哥，多谢二哥。”
二老爷扫了眼屋子，见还在冒烟，吩咐道：“去前院书房歇着罢。”
“是。”
待人走后，他匆匆前往书房，越想越不对劲，这火来得莫名，他似乎也没碰那蜡烛怎的就倒了呢？
抱着这点疑惑沉沉入睡。
庄子上，谢长渡半夜醒来，于黑夜中勾起唇角，娘，长淮，我替你们报仇啦！
翌日午后，五老太爷拿着拂尘黄纸而来，额上尽是汗水。
四老爷赶紧将人迎进来命人奉上冷饮，五老太爷饮完一碗酸梅汤，感觉暑气尽消，“发生了何事？”
四老爷带五老太爷去寝居室中，边走边将昨日怪事道来，五老太爷听完，“竟有这等事？”
他一挥手中拂尘，坐于地面，念念有词，猛地一发力，周身薄雾袅袅，睁眼间，眸光冰寒，如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屋内各个角落。
床边有浅蓝物什闪烁微光，只一霎便消失踪影。
他眸间闪过一丝冷光，定睛一瞧，便见那微光之物如萤火坠落。
他点燃黄色符纸弹去，很快蓝色萤火迅速被焚，霎时间消失殆尽，整个屋内再无异样。
他掏出黄纸自头顶拔下簪子，划破手指，蘸取鲜血在黄纸上画下符篆，默念咒语片刻，交给四老爷，“贴在房梁上”。
四老爷抖抖袖子郑重接过，命仆人赶紧贴上，他领二老太爷回到前院，见其一路无话，眉间紧皱，忍不住问，“五叔，我那屋里……”
五老太爷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可否去过墓地，可有冲撞什么或者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四老爷口舌发干，颈子后面有凉意窜上来，“未曾经过墓地，这几日也就在六叔灵堂逗留了一日，没，没什么怪事发生。五叔，五叔，您可得好好替侄儿瞧瞧，若不然我，我搬出府如何？”
五老太爷眉头紧皱，“你那屋中有蓝色微光，仿若鬼火，同六弟屋里残留之物极其相似，此事得从长计议。”
“与六叔屋里……”谢四老爷一趔趄，仆人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教他在五老太爷面前出丑。
六叔也是写符篆的高手呵，天爷爷，最后还给那鬼火害死了，他可怎生逃脱！
五老太爷见其面色惨白，皱眉斥道：“你那屋中之物并无怨念煞气，你安心便是，不过方才我所言你还需放在心上，想到后便命人递个话。”
“是，是，侄儿多谢叔父提点。”谢四老爷赶忙应道。
五老太爷去找东院找族长，将老六和四侄儿屋中状况详细告知。
族长闻言，思忖片刻，他狭长凤眸里闪烁寒意，“府中上下，皆刻有符篆，辟邪盘更是高挂门口，邪祟何敢侵扰此地，四房也甚少去见老六，二人为何沾染同类邪祟？”
五老太爷点头，“二哥所言甚是，如今老六遇难，只能从他那里入手了。”
族长点头，正要启唇说什么，忽听外面仆人敲门传话，“四老爷求见族长。”
族长与五老太爷对视一眼，让人叫他进来，谢四老爷进门行礼，脸上有慌张之色：“五叔我想起来一事，不知此事可与那物什有关。”
“你且道来。”五老太爷悠然道。
谢四老爷赶紧将最近几件倒霉事告知，着意提到老三，他再倒霉也没老三倒霉，鞭打婢子也能将自己下身打中。
当初闻及此事只觉幸灾乐祸，如今想来此事蹊跷之处不正与昨夜火灾相同麽！
似乎自那日夜枭被杀以后，他二人便频频倒霉，不知是老三带累了他，还是他自己无意间冲撞什么，或者与醉红楼以及那吴三娘子有关。
只是吴三娘子之事，无论如何也要隐瞒。
五老太爷一听这话，立刻向族长提出去老三屋中看看，族长点头，叫谢四老爷带路。
五老太爷果然在谢老三屋中发现类似物什，在族长一番猛喝之下，他何敢隐瞒，将醉红楼给吴三娘子赎身一事以及后续种种一一道来。
族长面色铁青，双眼赤红。
五老太爷觑见他神色，赶忙道：“三哥息怒，息怒。”
族长见谢三老爷整个人抖成筛糠，那窝囊样更是教他恼火，背过身去，两拳紧握，显见得怒意难消。
五老太爷祓除邪祟，又写了几张符篆叫下人贴上，进屋问谢三老爷：“那夜枭可是埋在了你院中海棠树下？”
“是，是！”谢三老爷挣扎着起身，族长冷眼一扫，“你安心在床上待着！”
谢三老爷嗫嚅，不敢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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