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界毁灭倒计时2——
刚值完夜班，苏笑年擦了把脸，看了眼镜子中，眼睛有些泛红的自己。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正好碰上推着满车的书，从管理区走过来的付姐。
“小苏啊！正好你来了，快来快来，帮我整一下书。哎哟，我这段时间喏，风湿疼的厉害，每次爬梯子都跟凌迟似的。”
为了营造文明城市，区图书馆要求24小时对外开放。但地方财政不景气，都2030年了，从下午6点开始的12小时的夜班，才给50块钱的补贴。
没人愿意干。
除了苏笑年。
为了攒出每个周间的半天假，苏笑年每周都会主动承担三天的夜班轮值。上过夜班，第二天的上午就不用在图书馆当值，所以说严格意义上来讲，此时不算是苏笑年的正式上班时间。
但她还是点点头，主动接过付姐手中沉重的推车：“好。”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喏！”付姐一手扶着移动梯，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看了眼图书编码，丢到一旁去，“说什么‘宇宙的尽头是编制’，进来以后成天喝茶，看报，比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看着还没精气神。”
苏笑年笑笑，没有接话。
作为树人，她一直不太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
人类的情感太过复杂，有时候人家笑着和你寒暄、夸你又靠谱又耐得住寂寞，但转过身，对方却会说“这个人真是不合群”，如此云云。
“付姐，你是不是又在内涵我呢？”书架后方探出个寸头脑袋，是比苏笑年早两年靠近图书馆的同事，一个小年轻。
“说谁谁知道啊——”付姐估计拖长了调子，涂了重重橘色眼影的眼睛瞥了对方一眼，“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天天这么清闲。我年轻那会儿，正好赶上新\\冠\\肺\\炎，每个月就拿2000多块钱，还天天在社区起早贪黑做防疫。你是不知道哦，那会儿的房价有多贵，我们这么小的城市，就因为是直辖市，一平就得一两万，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就能买两平的房子……”
寸头依旧笑嘻嘻地：“你们那一代能者多劳，那叫做以一己之力托住国家经济增长，啧，伟大！”
苏笑年心无旁骛地一一对应编码，将书摆回书架，速度飞快。
付姐叹气，扶了扶手指上的钻戒：“还好当年我老公赚得多，今年我女儿结婚，给她陪了2套江景房。等过几年我儿子结婚，再给他两套房——”
“那付姐您可亏大啦！你们买房全买在高位，这会儿都跌成什么样了喔！哎哟，你真该早点给你儿子、女儿啦，遗产税还能少交点。”
付姐：……
“去去去，和你说话气得我胸口疼！你看看人家小苏，勤劳肯干，温柔贤惠，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好，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我是没有女朋友，可笑年也没有男朋友呀！我俩凑一对，那不正好。”说罢，寸头羞答答地看向苏笑年。
苏笑年：“呃……”
就在这时，正对着借书处的大门口忽然传来大喇叭声：
浪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浪啊~开心啊~反正有……
付姐一把放下书，眉头紧锁，气势汹汹地走到图书馆门口，叉腰：“这是公共场所！禁止大声喧哗，不能在这里唱歌，快走快走！”
但眼前这名戴着草帽、拿着话筒的男人显然不准备走，他脸上满是皱纹，看上去有些年龄了，耷拉的眼皮子一掀，露出几分狂热：
“世界要毁灭啦！浪！浪啊！”
看热闹的众人被这名男子说的哄堂大笑。
男人正色，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勾起：“20个小时前，太平洋中部已经掀起了几千米的巨浪。算算时间，斐济、莱恩群岛早就被淹没了！新几内亚，澳大利亚东北部，和夏威夷群岛正在被天神之怒冲刷！哈哈哈！宇宙的尽头是爱，是天神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爱……”
“第一次见到疯子耶。”
“他刚才的话你拍了吗？拍了快发魔音，肯定火！”
“不行，要加工一下，就这么发肯定糊的——”
围观的路人和从图书馆里跟出来吃瓜的人们低着头，窃窃私语。
苏亿年正要掏出手机，便看到人群中钻出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他们趁其不备，从背后一把扭住男人的手臂。
话筒掉在地上，滚落到音箱旁，发出一阵刺耳的音爆。男人额头青筋紧绷，死命挣扎，嘴中还嘟囔着一些话，听不清是什么。
“公共场合散布谣言，制造恐慌，情节严重的话是要坐牢的！”一名女警苦口婆心地教育对方。
但男子明显听不进去，他死命摆着头，咬肌高高凸起，鼻腔哼出阵阵低哮：“放开我——天神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放开我！！”
快要走出人群的时候，那名男子忽然挣开了拧着他的警察，他直起身，猛地转头，看向苏笑年的方向：
“巨浪正在加速，抓紧时间和你们的家人告别吧！”
“呸！”付姐翻了个白眼，舀了勺白切鸡放进餐盘，“这种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寸头父母去广省旅游，给他寄了一大包广式腊肠送同事，寸头一边分腊肠，一边回着付姐的话：“那可说不定，你们那个年代不是流行什么…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搞不好人家说的就是真的。”
“是真的你还不赶紧回家呀？”旁边，一个圆脸女生已经打好了汤，她伸长脖子四面观望，准备找一个离领导远点的位置吃饭。
付姐今天被寸头怼的够呛，也懒得搭理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忽然抬起头，问苏笑年：“对了小苏，我记得你有驾照的是吧？嘶，去年你刚来的时候，是不是还帮馆长开过一段时间的车？”
苏笑年放下手机，搜索栏里写着“太平洋巨浪”几个字，可惜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什么确切的信息都没看到。
她闻言抬头：“嗯？是有的。”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导师让自己考的，方便申报一些材料。
付姐闻言大喜：“哎哟！那可太好了。我下午临时有点事，但是有些材料要交到市局去，过几天要年底封账了，没法拖了，你开我的车，去帮我弄一下材料呗！”
“害，付姐，这年头谁没还没点事啊，人家笑年昨晚刚值完夜班，今天这可算是疲劳驾驶啊！”
付姐懒得搭理寸头，她夹了块白切鸡到苏笑年盘里，殷切地望着对方，劝道：“我会和童主任说的，你是去帮我交材料了，反正下午馆里也没啥事……”
苏笑年点头：“那好吧。”
付姐：“好妹妹！姐下次带你出去吃好的！”
苏笑年小心翼翼地启动了付姐的宝马，副驾上，有一叠厚厚的□□、报账单，还有几个图书馆的季度档案袋。
她探过脑袋，看向车前方，付姐打印出来的一张密密麻麻的a4纸，嘴里默念：
“第一项，先去市局财务审□□……”
今天的马路格外堵，走走停停，一个红绿灯恨不得能等上三趟，才能过路口。
还好苏亿年从小就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她的手掌虚搭在方向盘上，有些心神不宁地打开围脖，继续搜索“太平洋巨浪”。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昨天中午在家的时候，阿公收音机里放的那段话：
[太平洋中部已经形成了数千米的滔天巨浪，这股滔天巨浪正向着四面八方的海岸迅速涌去……]
四面八方。
苏笑年一脚油门，缓慢往前挪动了数十米，车队又堵住了。
她调开度娘地图，放大太平洋地区。
第一圈，斐济群岛，莱恩群岛。
第二圈，新几内亚，澳大利亚东北部，夏威夷群岛。
第三圈，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尼西亚。还有一个——华国，南海。
就在这时，苏笑年的手机拼命震了起来，消息栏瞬间弹出数十条通知。她点开围脖，几个早些时候关注的居住在沿海地区的博主发了新动态：
做冬阴功的阿香姐：“[视频]这是我的越南朋友发给我的视频，发完以后她就没消息了，这么大的浪，人还能活吗！！！？？？”
最爱沙茶酱：“[视频]卧槽！浪啊！”
小雨户外直播：“爸爸妈妈我永远爱你”
……
苏笑年点开其中一条视频，视频的镜头剧烈抖动，看视角应该是在家中的阳台，视频内，离拍摄人十分遥远的海面上，有一堵像墙一样的东西正在缓慢向着岸上移动。
那“墙”不知道有多高，深蓝色、黑压压，哪怕隔得那么远，都能被它遮天蔽日的气势所震慑。
那几条微博的评论数迅速增长，但始终没有博主站出来做出任何回应。
除了做冬阴功的阿香姐给网友们报了平安，说自己人在泰国北部，离海边远得很。最爱沙茶酱和小雨户外直播都没有回应。
华国地质大第一球渣回复做冬阴功的阿香姐：
目测可能是大型海啸，建议博主让朋友立刻开车，到尽可能远离海边的地方，可以的话应该去海拔较高的位置避难。如果不幸卷入水中，应该立刻找到比较牢固的漂浮物遮挡、求生，不要胡乱挣扎，寻找时机求生！
滴滴——滴——滴滴滴——
不知什么时候路灯转绿，后面的车连成一条蜿蜒的长龙，止不住地摁着喇叭催促。
苏笑年抿着嘴唇抬起头，这才发现前面的车已经走空了。
她赶紧踩下油门——后方车队刚刚艰难地挪动了几米，便看见一名戴着白手套、站在路口执勤的交警面对苏笑年比了个手掌，示意此车道停车。
后面的车主忍不住拉下车窗抱怨：“会不会开车啊！半天起不了步！”
稍远一些的十字路口处，那名早些时候在区图书馆门口唱歌的草帽男子，正劫/持着一名女子，站在路口中央。
离得有些远，苏笑年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路口周围都拿警戒线围住，六车道瞬间变二车道，还是十字路口，怪不得通往这附近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给我一个电台！电台，快点！”
苏笑年放下车窗，仔细观察男子方向的动静。
那人对着数名拿着防\\暴\\盾的警察声嘶力竭地嚷嚷：“你们上网一查就知道了！世界末日要来了，螳臂当车，你们阻拦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成语用的还挺熟练。
一名警察伸长脖子回复他：“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你拿一个无辜的民众当人质就是不对！”
叮叮~
叮叮~
叮叮~
苏笑年低头，又是数条信息涌进围脖。
南岛南漂：[视频]
食好好：我好像也看到了浪[图片][图片][图片]转发南岛南漂：[视频]。
麦色的手指划过磨损厉害的屏幕，苏笑年眉头紧锁，大脑飞快地分析着自己收集的消息：
已经失去联系的最爱沙茶酱是越南华裔，小雨户外直播是一名求生类女主播，目前正在菲律宾拍摄雨林求生。他们在巨浪蔓延的第3到第4圈的过渡区域。
做冬阴功的阿香姐则是一名代购，常年奔波于华泰两国，目前正在泰国，在对部分网友进行回应后也失联。
南岛南漂是南省人。
食好好是广省人。
这些博主的分布……都揭示了一件事：如果巨浪真的存在，它无疑在以某个地点为圆心，向着四周移动。而且现在似乎已经移动到了南省和广省地区。
巨浪一旦登陆，离自己所在的重山市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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