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荒岛求生9
“我的小可爱被阿庇斯打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一团祭台上的黑雾传出。
祭台悬浮在一片浩瀚无垠的灰烬之中。
飘浮着的灰烬如同滚滚洪流，它们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向着远处飘去，逐渐远离源头处那见之令人心悸的黑色缝隙。
“哦？”说话的一个男人。他身形颀长，周身悬浮着数个由无名碎砾组成的圆环，他的身后伸出无数条墨绿色的丝线，以某种韵律，来回地在圆环间绕动。
“你别想糊弄我，律，阿庇斯醒没醒，你难道不知道？”一条布满黏液的深黑色的触手从黑雾中伸出。它在空中如蛇般妖娆地蜿蜒着，向着被称作“律”的男人缓慢接近。
律淡淡道：“阿庇斯和福耳库斯向来关系不佳，不奇怪。”
女人不说话了。
她周遭的黑雾缓慢散去。祭台上，一名高佻的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倚在用白骨累成的王位扶手之上，大胆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她的上半身为人，头发、眼眸、嘴唇均为深黑色。从胸口开始，细细碎碎的黑色鳞片向下蔓延，越来越密。腹部再往下，则是无数条黑漆漆的触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它们在祭台上肆意翻滚着，掀起阵阵不断外溢的黑雾。
看似几步之遥，那条大胆的触手已经穿过亿万点灰烬，即将触碰到男人的袍角——
砰！
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条触手忽然凌空炸裂，化为一缕黑雾，消散在空中。
“阿斯托亚。”男人面无表情地望向对方。
“好了、好了。”阿斯托亚举起手，她的手上戴着黑色及肘的蕾丝手套，“真没意思！不逗你了。哎~福耳库斯受伤，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我自己干，绝情的男人。”
阿斯托亚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祭坛上的六芒星亮起，她的身形瞬间化作一缕黑雾，凭空消失了。
“对了，最近小心点，听说奈利那家伙又在到处蛊惑人心，你重归后位格还不稳，别着了他的道。”
隔着不知道多少个时空，女人懒洋洋地丢下一句话。随后，这片空间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宇宙大爆炸。
男人面前的黑色缝隙，源源不断地向外吐着什么东西被咀嚼后的灰烬。
寂静无声。
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墨绿的袍角翻滚，男人的身影开始向前移动，逐渐地，他也消失在这片空间。
自从他重伤归位后，阿藻便一直在溯洄海休养。
他只知道阿藻找沉睡的阿庇斯打了一架，又带着阿庇斯和涅柔斯揍了福耳库斯一顿。
据阿斯托亚说，福耳库斯被揍得尾巴都夹在屁股里，狼狈地像一只被遗弃的“可爱的狗崽子”。虽然说这货一口能咬碎一个世界，和许多世界都有的智慧生物忠诚的朋友“狗崽子”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更多的信息他也无从得知了。
因为阿藻拒绝和他分享记忆。
——————
“你、你的肚子这么大真的没有问题吗！”
顶着仿若十月怀胎的肚子，安泊大腹便便地爬上岸，他喘着气，走得像一只企鹅：“你不是说——呼——要挖一个水池给你弟弟？”
苏笑年：“对？我的确才挖好——”用的是在游艇底舱找到的工兵铲。
不愧是能陷住阿公的泥。
那潭淤泥巧妙地隐藏在一众废墟周围，又深，好不容易将所有淤泥挖出，苏笑年站在坑底，几乎无法看到地面。还好泥潭本身不大，只有一到两米见方，不然天亮之前还真挖不完。
安泊舒了口气：“那太好了，我带了很多淡水上来。”
苏笑年小心翼翼地引路，生怕安泊的肚子磕着碰着：“你在哪里找到的淡水？”
“呃……等下再解释，我要吐了。”安泊走到泥坑前，双手扶着肚子，闭上了眼睛。
泥坑下方，苏笑年反铺了几层从招牌上撕下来的灯布。试图用于延缓水渗进泥土的速度。
她疑惑地看向身旁这个无比瘦弱的长发青年。只见对方在酝酿片刻后，忽然张嘴——
透明的水柱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倾泻而出，和昨天安泊刚刚被救上岸时不同，这次他一直吐了很久的水，肚子也不见瘪下去半分。
水坑中的水缓慢上浮，直到水面快与地面平行，安泊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嗯。
字面意义的住嘴。
“嗝。”水吐得太快，他打了个小小的嗝。
苏笑年：w(oДo)w！
苏笑年抱着阿藻，像《蜡笔小新》中遇到小新就100掉落打兔子行动的妮妮妈妈，她双手忍不住揉搓着藻叶。
她不停地张嘴又合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她干脆皱着眉头，望向安泊：“谢谢你的好意，安泊，但陆地生物通常不会和别人交换嘴里的液体。”她想了想，补充道，“哪怕是亲人，我们也不会进行这种——”
“体|液交换？”安泊睁着圆鼓鼓的眼睛，无辜地望着苏笑年。
苏笑年捂额泄气：“对。”
安泊笑：“那我们海里的生物倒是无时不刻都在体|液交换。不过你放心，这里面没有我的体|液。我们安泊鱼刚出生的时候都要生活在淡水里，所以我们的阿姆阿加就会像这样用腮过滤海水，然后把淡水储藏在胃囊中。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成为阿加才能储存淡水，但我今天试了试，发现我现在就可以！只是我没有阿姆阿加储存的那么多……”
体|液交换。
听上去还是哪里不太对劲。
大学期间，每次宿舍开夜车“污污”的时候，苏笑年都已经熟睡。
不知道错过多少大学生活，她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安泊刚才的话到底哪里不对。
她闭上了嘴：“谢谢你，安泊。顺便帮我给阿公浇点水吧。”
安泊点点头，仔仔细细地在光秃秃的老树附近，均匀地吐了一圈水。
终于把水全部排空了。
他揉了揉肚子：“谢谢你，哈哈笑。”
苏笑年纠正：“是笑笑。”
安泊歪头：“我还是不明白，你的名字为什么要笑两次？”
知道这是“翻译器”的锅，涉及到不同世界起名文化的差异，二人都没再纠结。
天气晴朗，碧海蓝天。
今日的浪潮格外汹涌，高高地拍上岸，溅起片片白沫。
安泊还是穿着一身白色裤裙，长发湿哒哒地搭在背后，他双脚赤|裸，站在海滩上，望向遥远的天际：
“笑——笑，谢谢你昨天救我，还给了我食物，我要走了。”
苏笑年不意外。
和安泊不同，她所有的亲人都在这里了，拖家带口，上有老（阿公）下有小（果果），所以只要努力活下去就好了。
但安泊却有牵挂。
他牵挂着跨越了不知道多少空间的族人。他的责任不在这里。
苏笑年：“好，一路平安。你找到这个世界——世界碎片的边界了吗？”
安泊回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还没有，但我有预感，我应该很快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没有说，世界碎片和碎片之间还有着恐怖的“虚空洪流”。洪流中漩涡密布，一旦不慎卷入，身体就会被撕得粉碎。
但这是他的事情，没必要说出来让朋友担心。
“对了。”安泊忽然想到什么，他的耳朵忽然通红，“我骗过你，对不起。其实昨天晚上我下海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食物。很奇怪，这片海里什么生物都没有。所以你一定要注意食物问题。这位海藻先生能够捕到食物，一定有他的方法，所以你要和他处好关系……”
安泊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苏笑年抱着阿藻，耐心地听着。
话毕，安泊又往海里走了几步。海水漫过了他的膝盖，熟悉的痛楚迎面而来，但这次，安泊已经能笔直笔直地站着，和抽搐的肌肉和谐共生啦！
“再见了，来自陆地球的朋友！”安泊露出一口可爱的尖牙，白皙的皮肤熠熠生光。他纵身一跃，消失在苏笑年面前无边无际的碧蓝之海中。
“是地球。”苏笑年纠正对方。
回应她的是鱼游入海的声音。
“再见。”
阿公在休眠，阿藻在休眠，果果也在睡觉。
苏笑年捡起一块石头，在海面打了个水漂。
石头“笃、笃、笃”地与海面亲吻了三次，最后，重归寂静。
太安静了。
虽然安泊是个时而絮絮叨叨、时而伤春悲秋的少年，但身边猛地少了这样一个人，苏笑年还有些不习惯。
她摸了摸果果的屁屁，看看他有没有尿。
她喊醒果果，喂他喝了一瓶奶。
给果果擦身体。
把阿藻放进海中过一道水，保持湿润。
坐在石屋中的床垫上，用塑料袋捆好了鱼竿。
再次检查果果——这次果果非常委屈地哭了，表示姐姐实在太吵了。苏笑年无奈，她退出帐篷，走向海边。
今日的紫外线应该没有那么强烈。
也可能是经过几天的磨炼，她的皮肤已经习惯了这样强度的光辐射。
总之，苏笑年坐在礁石上，鱼钩挂着昨晚吃剩的鱼骨。小麦色的手随意把着鱼竿，静静地看着今日格外汹涌的海潮。
这么大的浪，今天十有八九是钓不到鱼了。
回去睡一觉吧。
苏笑年收上鱼竿，顺便瞟了眼鱼钩：鱼钩上空荡荡，那块吃剩的鱼骨不翼而飞。
好吧。
一手揽着阿藻，苏笑年转身欲走，忽然，海面上又有动静。
“呼——呼——笑——”
苏笑年猛地回头，眼睛弯弯：“你怎么回来了？”
安泊手上抓着一条被拦腰咬死的大银鱼，湿漉漉地走上岸：“我有感觉，已经快游到世界边界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边界有很多暗潮和漩涡，我游不出去。不过——看！”
安泊拎起手中的大银鱼：“这条鱼应该是从别的世界冲进来，正好撞到我嘴里。你可以帮我把这条鱼烤熟，再请我喝你们的特色饮料，然后我就分你一半！”
苏笑年接过鱼：“好。”
安泊转身：“那我再去海里看看情况。”
苏笑年点头。
她拎着鱼，转身向着晒木头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苏笑年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
她回头。
安泊正好滚到她的脚边，眼睛紧闭，人事不省。
苏笑年丢下鱼，立刻蹲下身，揽住被摔晕的安泊：“安泊——”
一袭墨绿色的袍角翻滚着，出现在她眼帘。
苏笑年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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