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026
做了两台剖宫产,接生了四个小朋友,一抬头到了午饭时间。
花斐已然吃不起外卖,冰箱里老父亲做的肉龙早就一个不剩见底了,幸亏饭卡里还剩点钱,午饭有且只能去食堂解决。
食堂大锅饭味道全国统一,很难让人有食欲,不过医务狗只顾得上赶时间填肚子,没精力追求色香味。
用餐高峰期,医生护士学生后勤,乌泱泱人挤人。
花斐选了几样不排队的菜,在靠近泔水桶的地方找了两个位置。
“要不换个地方?”
傅泓之正对着泔水桶,只要抬头就不可避免看见工作人员往里面倒油乎乎的剩饭剩汤,桶口太小,外面挂着菜叶子,油汤顺着桶壁一绺一绺往下淌。
这“风水宝地”,实在倒胃口。
花斐头也不抬,“救护车在路上,你有五分钟时间。快吃。”
花斐端起饭碗,不是送而是往嘴里倒。
三分半。
她吃完了整碗米饭,两碟青菜和一小份紫菜蛋花汤。
不得不说,花斐是傅泓之见过吃饭最快的女人。
傅泓之吃饭也不慢,可这
他果断选择打包。
花斐吃完,一起把盘子送去整理台。
结账的队伍排到了大门外,傅泓之和花斐在门边洗了手,听见队伍前端滴滴滴反复刷卡刷不上的声音。
抬眼一看,却是秦棉咬着嘴,无所适从地站在刷卡机前。
“卡消磁了。”
“啊?”无数双赶时间的眼睛看着秦棉,越看她她越着急,“早上还好好的呢。怎么会消磁。”
刷卡机后面的人不耐烦:“看,这有个折痕。芯片坏了,这卡用不了了。”
秦棉已经打了饭菜,没法送回去,她又人生地不熟,没有同伴能求助。
后面的人催促:“结不结啊,不结站旁边去,让我们先。”
秦棉孤立无援,端着餐盘退在一旁,如同被展览的外星人。
正无地自容时,一张卡轻轻巧巧地落在她的餐盘上。
“用我的吧。”
“傅医生!”秦棉感激得快要哭出来。
“我着急走。卡放你这,回来再还我。”
秦棉愣愣地看着傅泓之离去的方向。
印象里,傅医生从不吃食堂的。
今天怎么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
他和花医生一起。
他为了陪花医生才来食堂。
他们是那样般配,一个博士一个海归,学历相貌无一不相得益彰。
他们才是一路人,才可以那样肩并肩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什么,到了大门,他那样自然地撩起塑料门帘,侧身为她挡出一条通道。
帘子放下,身影渐渐远去,秦棉眼里只剩下两团模糊。
“哎,你到底结不结?”后面有人催她。
“哦,结。”秦棉吸了吸鼻子,把卡放在刷卡机上,刷完,生怕弄上油渍,摘了两个塑料袋,把卡重重叠得包好,放进口袋里,不时拍一拍,明明还在却总感觉掉了。
吃过饭,回到妇儿楼,在走廊遇见宋昭。
宋昭跟着蒙朝霞,科研做的风生水起,已经投出去两篇文章了。
“秦棉,食堂还有饭吗?”
“还有,但是没多少菜了。”秦棉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了,“你还没吃吗?”
“没有。蒙医生中午有空,我请她帮忙改文章。”宋昭笑容满面,志在必得的样子,“蒙医生也没吃呢。我得赶紧去打两份饭。就这样,再聊哈!”
宋昭走后,秦棉一个人在午后幽深的走廊上,想想宋昭收获满满,而自己却整天受打击,既没有文章也没上过台,一事无成,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秦棉想着,本就蔫蔫的神情显得更颓废了。
产科下午比上午还忙,傅泓之已经熟悉了嘉大一院工作流程,腾不开手的时候,花斐会让他独立手术。
傅泓之做一台羊水三度的紧急手术,花斐在处理前置胎盘产妇,孩子娩出后,出血量大。
前置胎盘出血部位通常位于子宫下段,此处的平滑肌细胞对缩宫素反应差,b-lynch缝合效果也不好。
排除了软产道裂伤,花斐决定放bakri球囊压迫填塞宫腔,止住子宫下段出血。
bakri球囊是一种根据产后宫腔形态设计的球囊,硅胶质地,放入产道,注水后变成一个水球,产生从内向外的压力,达到压迫止血的效果。
bakri球囊2000年发明,12年引入国内,治疗产后出血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已得到业内广泛认可,但由于价格和技术原因,很多医院没有开展,秦棉所在的基层妇幼保健院更不必说了,主任也是只知其名未见其用。
“愣着干什么,戴手套过来打水啊!”
花斐破天荒地叫秦棉。
这,是允许她上台的意思吗?
秦棉受宠若惊,告诫自己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可是
她只在文献媒体上见过bakri球囊,从来没摸过实体。
“我,我不会。”秦棉声如细蚊,闭上眼战战兢兢听天由命。
就在她以为即将接受花斐新一轮人身攻击并再一次被赶下台时,一个磁性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来了。”
傅泓之犹如天降,拯救了秦棉。
“羊水三度没事了?”花斐头也不抬。
“没事了。”
“新生儿呢?”
“婴儿复苏abcd成功,尚医生已经接去nicu了。”傅泓之如实汇报。
“你一个人?”花斐不可置信。
又要管产妇又要管新生儿,他一个右臂损伤的一个人就搞定了?
“还有护士和住院医。团队很厉害。”
工作多年,花斐心里有数:这一次傅泓之过于谦虚。
抢救产妇和婴儿,产科医生就是主心骨,必须两头兼顾,通常需要两到三个医生坐镇,他一个人,除非三头六臂,否则根本不可能。
“过来打水。”花斐没在提羊水三度的事,这是对傅泓之无声的信任和肯定。
口罩下,傅泓之嘴角微微上翘。
戴好手套,他对秦棉说:“秦医生,我们配合花医生。”
秦棉点点头:“好。”
只要傅泓之在,秦棉就感到无比踏实。
消毒,送入,检查位置,开始打水。
“别着急,慢慢地,对,看着点量。”
傅泓之手把手将如何判断子宫容积,在有超声引导和没有超声引导下将球囊部正确插/入子宫,如何打水,如何判断位置是否正确、维持球囊稳定,如何评估止血效果,在操作过程中,一一教给秦棉。
打了300毫升水,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止血效果。
“原理和操作明白了?”傅泓之问。
秦棉:“明白了。”
“好的。产后出血,无论何种方式止血,一定要持续监测出血量和生命体征。”
秦棉郑重点头:“我会盯着她的血压和呼吸心跳。”
傅泓之继续交代:“持续点缩宫素和广谱抗生素,另外,间断用无菌盐水冲一冲,防止血块凝结,同时检查宫底位置。”
秦棉拿出小本本认真记着。
“球囊最长放置24小时,取的时候我叫你,你来操作。”
“啊?我来操作?”秦棉有点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操作傅泓之会让她动手。
“你都会放了,还用担心不会取?你已经出师了,要相信自己。”
秦棉欢喜得不得了。
不只因为获得独立操作的机会,而是获得了傅泓之的信任和鼓励。
“我会努力的。”秦棉对傅泓之说,也对自己说。
秦棉又有了动力。
她要努力,努力得到他的认可,像花医生一样和他肩并肩。
秦棉推着病人去产后病房,守着病人,测血压追结果,观察出血量,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傅泓之对花斐说:“秦医生还是很有悟性的。”
花斐不以为然:“马马虎虎。跟你一样有个缺点。”
“?”
“手残。”
傅泓之:“”
花斐竖起两根手指,“还有磨叽。”
傅泓之彻底无语,她不攻击人就难受吗?
“我哪儿磨叽了?”
“打个水慢慢腾腾,说那么多废话。”
教学好吗?标点符号都是重点,何来废话?
“教学?教学用得着靠那么近吗?”花斐气冲冲地要发飙,一只耳朵忽然凑过来:“谁靠谁那么近?”
桑临渊总是神出鬼没。
“你,”花斐照着他耳朵推了一把,“你们。”
桑临渊斯哈斯哈地揉耳朵:“打出脑出血了后半辈子你养我啊?”
“你脑出血了,我一定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到寿终正寝。”
桑临渊:“”
“肇事者”才不管他,堂而皇之逃逸了。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还有她说谁不是东西?”
傅泓之笑道:“不好意思啊桑医生,害你受牵连。”
“没事。”桑临渊在花斐面前就是一名抖m,这点皮肉之痛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嬉皮笑脸了。
“你怎么惹她了?”桑临渊夸张地四处嗅了嗅,“我怎么觉得有股酸味。”
傅泓之只顾抿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桑临渊捏着鼻子:“啧啧啧,不光酸,还有该死的甜。”
桑临渊揽过傅泓之:“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傅泓之望着花斐离去的方向,目光坚定悠远:“很难不喜欢。”继而看到桑临渊外焦里嫩的表情,掩饰似的笑道,“开个玩笑,桑医生别误会。”
桑临渊劫后余生拍他的背:“还好是误会。不然花斐受害者联盟又多一个孤魂野鬼。”
傅泓之纳闷:“这又是怎么说?”
桑临渊唉地长叹:“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花斐啊就是一味中药!”
“什么?”
“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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