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032
花斐瘦长的一条,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牙齿打颤,低低地喊着冷。
傅泓之门也没关,飞奔过去,俯身拨开她湿冷的头发:“还冷吗?”
花斐脸上已毫无血色,紧闭着嘴,艰难说了声,“我以为你走了。”一口气吐尽,头歪在一边,又睡了过去。
傅泓之拿起茶几上的体温枪,在她额上怼了一下。
395c。
这么高,不大像细菌感染,不必去急诊,但是得紧急降温。
傅泓之端了一盆温水,取了消过毒的毛巾,就水擦拭额头和双颊。
桑临渊来给花斐把了脉:“和隔壁那个一样,风寒感冒,我去煎点散感的来。”
桑临渊送来水杨柳煎剂,傅泓之装在保温杯里,花斐口渴时把她扶起来断断续续喝了一碗。
花斐常年锻炼,又在高原呆了一年,身体底子好,服药不过两小时,出了一身汗,体温逐渐下降
傅泓之放下心,把屋里的台灯搬到客厅,在灯下接着花斐的半成品继续往下拼。
花斐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寒战一会又大汗淋漓,头转来转去,口齿模模糊糊说:“傅泓之,我警告你,把喜欢吞进肚子里,别说出来烦我。我只想工作,然后去死。”
傅泓之正将一个三角拨片往上插,听得花斐说这话,手下登时顿住,怔了半晌,直到指尖传来刺痛。
那块小小的三角塑料片扎在了手指上,沁出了一滴鲜血。
傅泓之探过身去扯面巾纸,沾掉手上的血,凝神看了一会花斐,她眉头紧缩,睡着了也是不安宁的样子。
傅泓之叹了口气,轻轻地把她不安分的手塞回去,回过身接着拼。
拼了一个来小时,傅泓之眼睛生疼,起身去拿玻尿酸钠滴眼液,扭头见花斐撑着手,半眯着眼。
傅泓之重又坐下去:“好点了吗?怎么不睡了?”
“好了。”花斐自己按了一下额头,倔强笑道,“桑游医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傅泓之还是拿起体温计测了一下,显示371c,果然下来了,才低头说:“原来你知道。”
花斐翻了个白眼:“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那你知道你说梦话了么?”
花斐立刻来了精神:“你就说我骂谁了?骂得狠不狠?有没有骂出风格骂出水平?”
傅泓之心说你没骂人,你扎人。
那些话,犹如一把刀子,扎在了傅泓之心窝子上。
喜欢她,竟然被她视作一件烦人的事。
傅泓之喉结活动了一下,将苦涩默默地吞下去。
“别贫了。天还没亮,再睡会。”
花斐摇头,指着茶几上缺一个角的城堡:“我要监工。”
“说好的信任呢?”
“99不是?还有1不信任呢。”
傅泓之将另一个靠垫塞她肩膀下,“唉,甲方果然是爸爸。”
“别这么客气。”花斐没心没肺,“叫娘也行。”
傅泓之举起手,抑制不住想掐她的嘴。
“躺下吧你!”
花斐这回听话,躺着当监工,但她根本没耐心只看不动手,没几分钟便爬起来,挪到垫子上,挨着傅泓之坐下。“手指头疼了吧?换我来,你帮我找。”
“我来,你找。”傅泓之眯了眯眼。
花斐瞥见他手上一个小淤血点,嫌弃道:“说你细皮嫩肉,被零件扎伤的吧?”
傅泓之接口:“被你扎伤的。”
花斐抢白:“别冤枉我啊,我一个病人,手无缚鸡之力。”
傅泓之盯着她,幽幽说:“伤一个人不需要动刀动枪。”
“那我是意念攻击?”
傅泓之:“”
我看你是etc。
就知道抬杠。
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大多数时候被花斐气死,但有个人在旁边斗嘴,还是起到了提神醒脑的作用。
天将白时,最后一个尖顶拼好了,一座冰蓝色气势恢宏的冰雪城堡呈现在眼前。
傅泓之精神为之一振:“花”
忽然觉得肩膀上沉沉有异样,侧头一看,花斐头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一股电流贯穿全身,他顿时一动不敢动。
僵硬了许久,傅泓之悄悄地往花斐那边挪了挪,让她的头和他的肩膀接触面积大一点,贴得更紧密一点。
花斐睡到六点半,傅泓之呆呆地,心如擂鼓地坐到六点半。
“我靠着你睡着了?”
傅泓之沉默着点点头。
“难怪不舒服。”
傅泓之立马紧张兮兮:“哪里不舒服?头疼吗?是不是烧还没退?”
花斐揉着枕出红印的脸颊:“不是,你也太瘦了。肩上硬邦邦的,膈人。”
傅泓之辩驳:“我有肉”
“有肉,那为什么那么膈人?”
“还不是,”傅泓之属实被她气到没脾气,还不是害怕她掉下去,害怕她睡不踏实,肌肉一直紧绷着。
亏她还是医学博士,到这就装糊涂。
傅泓之爬起来:“算了,我去煮咖啡。”
花斐从来都是六点半之前进科,匆匆忙忙喝了一杯,去隔壁敲桑临渊的门。
桑临渊刚打完太极,正在换衣服,听门上催命似的,衣服也不换了,拉开门:“花土匪,你轻点行不行?门都给你敲烂了。”
花斐拎着电脑包,上下打量了一番,扯了扯跟块纱布一样挂在身上的先锋派练功服:“你打太极就打太极,穿得这叫什么?”
桑临渊无语:“流行,流行知道吗?仙侠剧尊上都这打扮?不懂别瞎说。”
“仙界流行这种丧葬风?”
斥资两千多定制的纯白练功服,被这嘴损的人说成丧葬风,桑临渊顿时拉下脸:“有话快说,说完滚蛋,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出了一身汗,先去科里洗个澡。你赶紧收拾,七点二十之前,帮傅泓之把东西送到儿科神内。我在那等你。”
说完,花斐直接下楼梯走了。
“喂,就这么走了?不管你老同学了?”
汲煜朝还在里面躺着,烧还没退呢,这人问都不问一句吗?
远远飘过来一句:“首诊负责制。”
好心反倒成了大冤种,桑临渊真想脱下鞋丢她。
门内,挣扎着起来,准备跟花斐问早安的汲煜朝:“”
桑临渊看到他气不打一出来:“你说你,干嘛想不开跟她表白?”
汲煜朝本来玉树临风,加上金融行业锻炼起来的“精英”范,放大街上其实很有吸引力,花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还觉得他麻烦。
“我跟你们一起去。”汲煜朝说,“我有几句话跟她说。”
桑临渊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别。哥们,劝你一句,别惹她。”
傅泓之和桑临渊扛着一张桌子大小的冰雪城堡,招摇过市,汲煜朝跟在后面,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斐洗了澡,听完交班,便去儿科神内找彤彤。
孩子们抽完血还没输上液,能下床的全都出来看热闹,围着城堡叽叽喳喳。
尚正抱着彤彤,叹为观止:“你们也太厉害了。几万块,半个晚上拼完了。”
花斐把彤彤接过来:“看,花妈妈没骗你吧。”
彤彤也骄傲地撸起胳膊肘:“我也没骗你,我乖乖地抽血了。”
花斐点了下她的鼻子:“棒极了!”
手术出了点小意外,佟晓天亮才回来,尚正看她摇摇晃晃,扶住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佟晓摆摆手:“没事。”
其他人都出去,在门外站着,治疗室里只留下佟晓和操作者尚正。
尚正不属于儿科神内,但他穿刺技术出了名的好,主任特批他亲自为彤彤鞘内注射
门外乌泱泱站了好多人,蒙朝霞,桑临渊,花斐和傅泓之,还有带了礼物来的医生护士,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门。
花斐靠在墙上,双唇紧闭。
傅泓之挨着她,轻声说:“别担心。”
花斐不言语,忽听里面传来“啊”一声惨叫,花斐猛地抓住傅泓之的手,死死地用力地抓住,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手上。
彤彤因为疼痛,酸胀,撕心裂肺哭喊着:“我疼,妈妈,我好疼。”
花斐再也受不了:“我出去一下。”松开傅泓之的手,快步走出了病房。
傅泓之追着她,一口气到了二楼小花园。
花斐双手撑在栏杆上,大口喘着气。
“花”
花斐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别过去。
天空有些阴郁,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扎起来,风吹起她的发,乌黑的发丝一缕一缕贴在白皙的脸上。
傅泓之停在原地,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她。
几乎可以想象,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经历同样的煎熬。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的错。
“傅泓之,”花斐的声音如风掠过。
“我在。”傅泓之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贯可乐,拧开递给她。
花斐接过来,喝了两口,依旧望着雾沉沉的天空。
“彤彤是我让佟晓生下来的。”花斐垂下头,盯着手里的可乐,“佟晓八个月的时候,偷偷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她引产,我把她骂了一顿,骂她八个月了才引产,早干嘛去了。”
八个月,若非有严重畸形疾病或者威胁母亲生命安全,是不允许引产的。
大龄引产不仅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也会对产妇的身体造成巨大伤害。
花斐话虽难听,事却没做错。
“她跑去小诊所,擅自用了缩宫素,继发了严重感染。这时候她忽然又决定生下来,问我能不能保住,所有人都说不行,不要了,放弃吧,我却说能,硬是给她保了下来。”
看着千辛万苦保下来的生命年年受苦,这种滋味换谁都不好受,何况她那时初出茅庐,得顶住多大压力才能“一意孤行”?
后来还发生了佟晓自/杀,彤彤确诊s/ma
一件件压下来,她和佟晓又是朋友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复一日,难怪花斐会懊悔,会怀疑。
傅泓之轻声说:“不是你的错。”
花斐略略瞅他一眼:“我也没觉得是我的错。”
傅泓之瞧瞧四周:“那你来这干嘛?”
花斐长长地叹了口气:“别人都夸你很厉害,都说你创造了奇迹,可是,只有你知道,你失败了,你并没有给人带来幸福。”
每年看到彤彤哭着喊疼,看到佟晓为了药费省吃俭用,花斐总会不自觉想,要是我不那么努力,不那么坚持,可能佟晓现在会过得好一点,她和尚正或许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傅泓之温柔道:“我们不是神,没法预知未来。”
“可我们是医生。”
“医生更不是神。”
花斐起身,拍了拍身上:“你还是不懂。”
“我懂。”
花斐撇嘴:“你懂什么?”
“我懂你。”
花斐语气里多了些怒意和不屑:“谁要你懂我?”
“我的心要我懂你。”
花斐被呛了一下,眼睛有些许慌乱,不知该往哪儿看,她轻咳了一声,“行了,别跟我玩风花雪月。该结束了,回去吧。”
注射已经结束,彤彤头低脚高位躺着治疗床上,依然在喊疼。
佟晓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她的头,让她不要动,温柔地说抚着她的背“快了,快了。不要动,很快就好了。”
她努力地压着不哭出来,可是眼泪不争气,一滴一滴,往下流,滴到彤彤头发上。
佟晓自己是麻醉医师,面对连血管都找不到的新生儿都能毫不手软一针见血,可是轮到自己的女儿,明知道尚正一定是动作最轻柔的,对彤彤伤害最小,明知道没有危险,还是止不住心疼难受。
治疗室门口关注着彤彤的人群已然散去,彤彤的病床上摆满了各式玩具和玩偶。
蒙朝霞和桑临渊正在收拾,好腾出一块来给彤彤平躺。
70万,管一年。
佟晓这一年熬过去了。
可是彤彤,她还有几十个一年。
傅泓之偷偷看花斐,她的唇紧紧抿着,面容仍旧表情匮乏,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但傅泓之知道,她是热的,温暖的。
回去的路上,马晶给花斐打电话:“卖不出去。人家只要车牌,不想要你那辆破车。”
花斐零几年的q/q,买的时候就是个二手车,被花斐晃荡了六七年,破的连收废品的都嫌弃,花斐非要和车牌捆绑。
行情5万的牌,搭上车,要价八万。
哪个傻子愿意当这接盘侠?
“反正都卖不出去,改成10万吧。”
马晶:“”
你还真是个商业奇才!
汲煜朝又抱了一大束玫瑰,花斐打着电话,不带任何停顿,从他眼前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花斐。我想和你谈谈。”
花斐极为不爽:“汲煜朝,你不用上班的吗?”
汲煜朝说:“我病了,请了两天假。”
花斐嘁了一声,满满的鄙夷:“发个烧就请假,身体素质真差。”她抬脚走到产科门口,纤手一扬,“闲人免进!”
不等她说完,傅泓之迅雷不及掩耳,把汲煜朝和那一大捧价格不菲的玫瑰一齐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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