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042
傅泓之才要起头问候,花斐的眼轮匝肌和提上睑肌疯狂联动,刀光剑影往傅泓之脸上招呼。
傅泓之顿了顿,一脸无辜懵懂。
花斐移位到花文祥身后,举起手掌,一脸煞气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再套一句近乎,下周滚去计划生育。
傅泓之:“……”
这是多不希望他认识她的家人?
傅泓之镇定了一下,继续礼貌有加:“伯父,不好意思这么冷请您留步。”
“没关系。”花文祥一团和气。
“是这样,花医生付了来回的车钱,想问问她何时回城,我好过来接。”
傅泓之眼神往花斐那飘了飘。
谁让你不回我信息?
不回我信息,就别怪我当面问。
花斐是真没算到傅泓之胡说八道起来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
“我没付你来回车钱。”花斐僵硬地辩驳。毕竟胡诌他是顺风车司机在前,这会有点底气不足。
傅泓之影帝级表演着明知故问:“那我记错了。你付了多少来着?”
“70,”花斐胡乱说了数。
70绝对不够来回,坐公交都得十好几块呢。
“我单程只收35。”
完全违反市场规则。
富二代不图钱!
图她人!
花斐简直要咆哮了:傅泓之,你有病啊!
傅泓之却心旷神怡,嘴角微扬,大大方方跟花文祥自我介绍,“伯父,我叫傅泓之,正好到村里办事,我非常乐意载花医生一程并保证将花医生安全送回嘉大一院。”
话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拒绝?
“哪里,哪里,今日天寒,就麻烦小傅先生了。”
傅泓之欠身,“您就喊我小傅吧。”
带先生多生分?
“好,好,小傅!”花文祥笑呵呵地打量他。
从小到大,能和花斐相处得来并带回家的朋友,花文祥半只手数得过来,
眼前这位顺风车小哥,比花斐高半个头,身如玉树,眼眸清澈温良。花文祥一看就喜欢。
零下十几度,衬衣西裤立在寒风中,应该是追着花斐下来没顾上穿外套。
花文祥好感度又上升了几个层级。
他虽穿得单薄,却完全没有瑟缩之感,仍旧风度翩翩,彬彬有礼。
花文祥越瞧越喜欢。
“小傅,你到村里办什么事?”
花斐夸张地跺脚哈手:“回家吧,我快冻死了。”
花文祥搓搓花斐的手:“是冻着了。赶紧回去洗洗温水,别长冻疮了。”
花斐暗舒一口气,熟料花文祥回身,指指前面砖瓦小院:“小傅,我们住这,你办完事一定要来坐坐。”
傅泓之欢愉地点头:“一定。”
然后十分自然地要了花文祥电话号码,并承诺上了车就给他打过去。
花斐五雷轰顶,全程黑脸,一口气给傅泓之发了几十条国骂。
傅泓之一条一条反复听了好几遍,听完把手机一撂,假装没看到。
花斐给花文祥测完血压,抓起一把花生米咔哧咔哧嚼起来,动静之大,好像嚼的不是花生米,而是某个人的头。
花文祥把血压计收到柜子里,酝酿了一下。
“那个小傅人挺好的哈。”
“也就那样。”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就一普普通通富二代。”
“看他谈吐举止,是有教养人家出来的,不是一般富二代。”
花斐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却没心情吃,拢在手心里专注数着——
一粒,两粒
没数到十,傅泓之那张“奸商”脸又蹦出来,害她一个恍惚,忘了数到哪儿了,于是——
一粒,两粒
花文祥默然地看着行为忽然机械的女儿,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把锅里早已准备好的牛肉羹、盐焗鸡、红烧肉、蛤蜊蒸鸡蛋,奶酪地瓜搬出来。
花斐从机械变回智能生物,丢掉花生米,拍了拍手过去帮忙。
花斐吃饭一贯不言不语雷厉风行,学了医之后,效率又更上一层楼,花文祥时常担心她吃太快噎着或者消化不良。
一桌子菜,花斐这个吃一点那个吃一点,雨露均沾,漫不经心。
花文祥察言观色,小心关切地问:“花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花斐答的相当不走心。
花文祥微微叹了口气。
父女两相依为命三十几年,花文祥又当爹又当妈,吃的穿的尽最大努力让花斐和有妈的孩子一样。
可说到底,爹和妈还是不一样的。能跟妈妈分享的事情和烦恼,到了爸爸这就讳莫如深了。
花斐自小比其他孩子成长得更加“野蛮”和迅速,也更有主见。从小学转学到高考填志愿,人生所有重大抉择都由她自己定。
学业上花文祥没有机会也无需操心,可这婚姻情感方面
花斐不缺乏异性的追求,初中开始就有小男生在家附近徘徊,收情书收到能让废品收购站上门的地步,可她没对哪个男生上过心,孑然一身晃荡到三十好几。
女儿太独立要强,逼婚是不可能逼婚的,花文祥也不愿做惹人嫌的家长,然而哪个当父母的不操心儿女的婚嫁?哪个不想在闭眼之前看到孩子有个幸福的归宿?
“花儿,小傅”花文章继续挑话。
“我和他不熟。”花斐光速终结了老父亲试图探求女儿心思的计划。
花文祥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讪讪地开始大包小包给她拾掇带回去的东西。
海棠果干,花生红薯,包子花卷莜面,柴鸡鸡蛋,酸枣板栗每次返程,花斐都跟搬了一座仓库似的。花文祥恨不得把租那几分地的所有产出都给她装箱带走,好像嘉西没粮食闹饥荒一样。
“别忙了,拿不了。”
从前有车,现在搭公交,哪带得了这么多。
“我看小傅的车挺大的,放心,爸爸给你归置好,没问题的。”
“地瓜这么沉,干嘛装两大框?”
花斐很照顾花文祥情绪,只要花文祥高兴,喜欢的不喜欢的,通通都会收一点,吃不了的分给科室其他人。
“给小傅一筐。大老远的,才收70块钱。”
花斐老大不乐意:“大不了多给他几块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开的可是奔驰,那一车泥浆,洗车都不止70。”花文祥又拽过来两个装化肥的编织袋,各装了五六斤板栗。
花斐没头苍蝇般四处找可乐压住五脏六腑乱窜的焦躁,一面腹诽了傅泓之一万遍。
打开冰箱时,花斐电话响了,一看来电,真心不愿接,无奈那边锲而不舍。花斐只得吸了一口气接起来。
“徐阿姨。”
“花儿啊,听说你回来了,今天阿姨生日,一会你和爸爸到阿姨家里来,给阿姨过生日好不好?”
听说?听谁说?
肯定是她的好外甥!
花斐问候了傅泓之全家,闹肚子搜刮理由不去,忽而闻到屋子里有股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甜腻味。
她不确定,又仔细嗅了嗅。没错,是一股打发淡奶油的馨香。
她环顾四周,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奶油存在过的痕迹。
花斐走到外面,捡了根树枝,往垃圾桶深处翻捅。
一堆干湿垃圾中裹着两个用过的裱花袋。
花斐心被人挠了一下,无奈地望了一眼给她织帽子的老人。
佝偻的老人,一个人坐在深邃的厅堂里,伴着一盏残灯,缝缝补补,忙忙碌碌。
自从妈妈过世,父亲已孤独地过了三十多年,没有再娶。
花斐从不介意父亲再觅良缘,她甚至撮合花文祥和喜欢的女士在一起。
心结长在花文祥身上。
他怕花斐受委屈,怕她心里不自在,怕别人背地里搓他脊梁骨,将他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阴阳怪气指指点点:“男人啊就是耐不住。看着吧,指定再找。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哎哟哟,女人拼了命为他生孩子有什么用?终归人走茶凉。”。
母亲的死,本来是她自己的选择,经报纸媒体一番天花乱坠,一时之间感天动地,四邻八乡沸沸扬扬。
自此花家的生活像住在了微博热搜里,天天现场直播,天天被人评说。
母亲死了,“母爱”绵绵不绝。
她为花家而死,她的丈夫应该为她守节守寡;她因生产而死,女儿应该终身感念,不得欢颜。
花文祥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做的不够好不够细心,惹来风言风语。哪怕脱离那个把他架在火上烤的地方快十几年,他也没能走出来创造新生活。
他有喜欢的人,他为她做生日蛋糕,却仍旧遮遮掩掩,好像做了亏心事。
那头徐阿姨仍在询问。
花斐改了主意:“好的。”
生命无常,那一天总会到来,那时留下父亲孤身一人,总得有个人来宽慰他。
她希望这个人是徐卉。
傅泓之立在暖棚西红柿旁边,俯身饶有兴致地观察。
“泓之,”徐卉打完电话,给他沏了杯茶,“我记得你不吃西红柿的,什么时候喜欢了?”
“回国之后。”傅泓之轻抿了口茶,“三姨,这一片是毛粉西红柿吧?”
“这你都能认出来?”徐卉眯着眼笑道,“看来不是简单的喜欢了。”
毛粉西红柿是90年代老品种,皮薄带酸味,吃起来味道很浓郁。由于皮薄不好运输,极少人种植,很难买到。
“也是最近才了解。”
花斐抱怨西红柿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他托人从全国各地找西红柿,挨个品种试。
傅泓之对毛粉西红柿印象深刻,不止因为身上那一层绒毛,还有花斐吃到它炒鸡蛋的样子。
她嘴上不咸不淡“挺好!”,表情却生动地告诉傅泓之,是这个品种没错了。
“为了姑娘?”徐卉问。
傅泓之笑而不答,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红彤彤鲜艳欲滴的西红柿,目光温柔如水:“一会我摘几个走。”
徐卉放下茶杯,开怀拊掌:“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你脱单了。外婆晓得么?”
傅泓之摇摇头。
“这么大喜事,干嘛不让她知道?”
“还没追上呢。没定的事怎好告诉老人家?”
“什么?没追上?”徐卉不可置信,“还有看不上你的姑娘?”
傅泓之失笑:“我又不是人民币,人见人爱的。”
徐卉想想自己,也不是有钱有家世就能得偿所愿,她拍拍傅泓之:“那你好好努力。”
“会的。”
徐卉接着笑:“这事要是外婆知道了,得连夜坐飞机过来逼婚?她给外孙媳妇准备的玻璃种翡翠镯子一直贴身带着呢,就等着突然有一天见到你女朋友能掏出来就地把人套牢。”
傅泓之老脸一赧:“您怎么也拿我开玩笑?”
傅泓之的外婆有四个女儿,老人家给每个女儿预备了一对翡翠镯,订婚时作为家传之物陪嫁。
三个女儿早早成了家,唯独三女儿徐卉,50多岁没嫁出去。
傅泓之18岁那年,外婆拉着他的手,当着一众儿女的面交代:泓之啊,你成年了,快点交女朋友,早点结婚,外婆要亲手把这对翡翠镯传给你媳妇。
原以为不过是老人家的玩笑话,谁想外婆叫来了律师。玩笑话就成了有法律效力的一纸文件。
至此,家里人每次见到傅泓之总要调侃几句:“泓之,快找女朋友,快结婚,外婆的翡翠镯子等着你呢。”“泓之,找没找女朋友?别光顾着学业忘了外婆的翡翠镯子。”“泓之,你怎么还不谈?外婆的翡翠镯子都等花了。”
眼看着徐卉要加入群侃队伍,傅泓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您这个暖棚打理得真好。”
“你也觉得很棒?”徐卉双眸一瞬间亮如星子。
傅泓之侃侃而谈:“采光和温控做的很专业,布局合理,植物根据高低和颜色因地制宜,搭配得美观又实用。是您自己设计施工的?”
“我哪会这些?”徐卉摆手,嘴角荡漾着笑,神采飞扬,“是文祥帮忙弄的。他啊,什么都会。种菜,挖地,木工瓦工,水电灌溉喏,你看,这个西红柿,每条枝叶吊拉,都是他算着时间来弄,靠我就全倒伏烂掉了。”
徐卉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要她吊拉西红柿,就是瓶子倒在她脚边,她都不带扶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还会织毛衣,钩拖鞋”徐卉眉飞色舞,如同豆蔻少女说起钦慕的少年。
“这围巾,是不是比lv的好看?这是他给女儿钩围巾剩下的边角料,我说给我勾个芍药得了,哎,当天下午,他就给勾出来了。你瞧,完全没有设计,即兴创作就是这个水准,真真男儿身女儿心。”
傅泓之含笑点头。
他也很佩服心灵手巧的男人。
“唉,”徐卉想起来,“你说你在哪家医院?”
“嘉大一院。”
徐卉哎呀一声:“文祥的女儿也在嘉大一院。花斐,认识吗?你们医院的产科医生。”
徐卉颇为惋惜。
“你有意中人了,不然你两倒是很登对,她长得可漂亮了。”
傅泓之啜了口清茶,悠然笑道:“三姨,您可能忘了,我也是一名产科医生。”
所以我不止见过她的美丽,还知道她爱吃毛粉西红柿炒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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