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锋相对

不管沈眉庄如何不甘心，悦美人后来居上是注定的了，眼见着年刚过，二月份悦美人又被晋了贵人，因着有封号的缘故，竟比畅安宫沈眉庄高出半级。晓谕六宫后沈眉庄赶忙找甄嬛商量对策，可甄嬛却表示无能为力。

        “眉姐姐，我入宫有小半年了，解了禁足后，皇上从未召幸过我，我甚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如今要对付一个宫女，我如何做得到呢。更何况，不过是个宫女，根基浅薄，又无家族，姐姐实在不必担忧。从前那位顺陈太妃不就是吗。”

        说完也不去看沈眉庄反应，只盯着窗外的梨花发着呆。沈眉庄也顿了顿，神色愤愤，指尖用力掐进肉里，恨恨道：“哪怕我知道她不过一届宫女，可是我要看着一个低贱的宫女踩在我的头上吗！”

        窗外的梨花快开了，一个个洁白的花苞挤做一堆。沈眉庄什么时候走的甄嬛也不知道。其实甄嬛也认同沈眉庄的话，难道她堂堂甄家大小姐，要屈居一个婢子之下吗。一旁的浣碧面色不愉，忍不住对甄嬛开口道。

        “小主，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老爷打算啊，不过是一个倚梅园侍弄花草的低贱宫女，竟也飞上枝头变凤凰，凭她也配！”

        甄嬛神色复杂的看着浣碧，她在入宫前才知道，原来浣碧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明明是甄家小姐，却不得已成为了自己身边的婢女，如今更是有了更低贱的人踩在自己头上，焉能不恨。尽管知道浣碧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甄嬛却不得不相信这份心，毕竟，这个宫里也就只有眉姐姐与流朱浣碧二人是真心为自己好了。想通后，甄嬛唤了小允子来吩咐了几句话，至于康禄海，早就另投明主去了。

        几日后，小允子告诉甄嬛，她要的秋千已经扎好了，。甄嬛听后，坐在梳妆台前沉默了一会，半晌后，平静的吩咐左右为自己梳妆打扮。

        上林苑中的玄凌早就等着了，他倒想看看，这甄嬛有多迷人。喝了几口茶后，悠悠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箫声。

        假山后大片的杏花很是簇拥，挤挤挨挨的半片粉色，密密匝匝之间只看得零星点蓝色。箫声应和，真真是应那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玄凌站在假山后，静静地听着粉色身影把这一曲吹完。

        “你的箫吹的极好。”

        玄凌突然开口，甄嬛被吓了一跳，从秋千上站起来，转身一看，是一年轻俊郎的男子。瞧着那人身着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俊朗，面目极是清俊。甄嬛心中了然，面上带着几分惊慌，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玄凌也乐意陪甄嬛演戏，当下走近两步，风姿绰约的回答：“我是清河王。”

        甄嬛变得窘迫起来，宫嫔私下会面外男，似乎不妥，哪怕……于是后退两步，欠一欠身道：“妾身棠梨宫甄常在。”

        玄凌也不理会她这窘迫，走到秋千前坐下，抬头看她。

        “你刚刚吹的《杏花天影》颇有流风回雪，清丽幽婉之妙。只是刚才吹到‘满汀芳草不成归’一句时，箫声微有凝滞，不甚顺畅，带有呜咽之感。可是想家了？”

        甄嬛脸色微红，没想到这人除了相貌不错，耳力如此好。

        “曲有误，周郎顾。王爷好耳力。”

        玄凌坐在秋千上静静地欣赏了一番甄嬛羞窘的模样，回答道：“常在箫声精妙，可与从前的承恩公大小姐相比。”

        甄嬛福了一礼，含笑道：“妾身才疏学浅，怎能与朱小姐相提并论呢。”欠一欠身“天色不早了，妾身先行回宫了，王爷自便。”

        玄凌看着甄嬛的背影远去，也站起身回乾清宫，演戏还挺累。

        流朱扶着甄嬛一路走回棠梨宫，嘴唇张了张，却始终都没开口。一路穿花拂柳回到莹心堂坐下，甄嬛唤来晶清去打听清河王消息，转身便躺下休息了。至于结果，并不重要。

        以后半月，甄嬛便日日都去上林苑中与“清河王相会”。看着玄凌清俊的面庞，文雅的谈吐，丰富的内涵。甄嬛心中升起了几分少女的羞涩，看着玄凌的目光，也一日比一日的柔情。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玄凌刚到上林苑便听得一阵争执。

        “你是何人，还不向我家小主行礼。”

        玄凌躲在假山后一瞧，是余莺儿身边的花穗在责问甄嬛与流朱二人。见那余莺儿面色微变，有转身走的趋势。可惜，到底是出身不足，无法管教奴才。

        “我家小主是棠梨宫甄常在。”

        流朱一见花穗便心声厌恶，眉头紧皱，回道。

        花穗眼珠子转了转，见自家小主并未训斥自己，又趾高气昂的呵斥二人。

        “我家小主是延禧宫悦贵人，怎地你家小主还未向我家小主行礼。”

        甄嬛坐在秋千上脸色微变，没想到眼前这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便是倚梅园里的那个宫女。细细打量一番，见她容貌不仅不如自己，周身气度更是小家子气。甄嬛心中更是不舒服，一个卑贱的宫女，爬上龙床便嚣张得意。甄嬛刚想转头就走，可是一想到近日自己总和“清河王”在这儿私会，万一被他看见……甄嬛果断向余莺儿行了一个全礼，姿态恭敬，很是规矩。

        “棠梨宫甄常在参见悦贵人，悦贵人吉祥。”

        余莺儿看了眼甄嬛，有些诧异，她容貌远在自己之上，气度更是自己没有的，没想到竟能恭恭敬敬的向自己行礼。毕竟自己不仅出身微贱，容貌也不过尔尔，可是如今这些出身高贵的妃嫔还得向自己行礼，余莺儿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立即弯腰扶起甄嬛，笑吟吟道。

        “姐姐哪里这么多礼节，妹妹我侍奉皇上不如姐姐日子长，以后还得仰仗姐姐呢。”

        甄嬛一听，顿时气的脸色发白，这宫里谁不知道，入宫快半年了，甄常在还未侍寝，皇上怕是要忘了她。一旁的流朱也气的双手发抖，指着余莺儿“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几句话来。

        眼前这张清秀的面孔，在甄嬛看来，是如此的令人厌恶。甄嬛深吸一口气，按下流朱的手，向余莺儿又行了一个全礼。

        “姐姐我御下不严，纵容流朱冒犯妹妹，请妹妹恕罪。”

        余莺儿用丝帕轻柔的擦了擦手，将帕子丢给了一旁的花穗，面目含笑，柔声道：“姐姐既然管教不好奴才，就别轻易出门的好。倘若来日冲撞了贵人，那可怎么办。今日还好是妹妹我，来日万一冲撞了华妃娘娘，甚至是皇后，可不是姐姐你担待的起的。”

        听说沈眉庄与甄嬛交好，平日里那个沈眉庄就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傲气得很。尤其是最近沈眉庄的宠幸竟比过自己去了，时不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自己奈何不了她，还奈何不了一个无宠的常在吗！难得打听到她好姐妹的行踪，可不是得难为一番嘛。又道。

        “更何况，你不过是个无宠的常在罢了。”

        想到这儿，余莺儿看着甄嬛不得不对自己屈膝行礼的身影，心里出了口恶气。正打算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是吗，没想到朕的悦美人口齿竟如此伶俐，真是叫朕佩服。”

        余莺儿转头一看，竟是皇上！此刻皇上的语气不是那么美好，神色陡变，慌忙跪下，恭谨的道：“皇上万福。”

        甄嬛还维持的行礼的姿势，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玄凌。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常服，头戴紫金簪冠的他，更显得气度高华，神色威严。毕竟是皇帝，如今玄凌以这一副气度现在自己面前，也不知是为何。甄嬛不觉攥紧了裙上的衣带，一阵热气涌上脸颊。又听那余莺儿跪下俯首道。

        “嫔妾知罪，持宠而娇是嫔妾的不是，请皇上宽恕。”

        甄嬛一听，这悦贵人倒是反应快，还好今日自己没有转头离去……突然一只手扶起了自己，抬头一看，皇上他竟亲手扶起了自己。只见他温柔的询问：“可是蹲的久了，累了？”

        转头玄凌又对余莺儿斥责。

        “朕怜惜你身份低微，所以过多宠爱于你，平日也不见你持宠而娇，没想到今日竟如此行为，看不出来悦美人竟是欺软怕硬之人。”

        余莺儿大惊，连忙磕头求情，不一会额上便红肿起来。

        “嫔妾知错了，求皇上——”

        “求朕做什么！你得罪的又不是朕！”

        玄凌才不去做这个坏人呢，立马打断余莺儿求情的话。

        余莺儿磕头的动作顿时停止，抬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玄凌。那模样看的玄凌心头诧异，这余莺儿学的还挺快，这梨花带雨的技能这么快就掌握了。余莺儿见玄凌盯着自己看，便知道有希望，立即跪行到甄嬛身边，摘下珠钗耳环，抓着甄嬛的裙角，狼狈的痛哭。

        “姐姐我错了，是妹妹猪油蒙了心，才对姐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姐姐心地善良，宽宏大度，就原谅妹妹这一回把。”

        甄嬛也是尴尬极了，余莺儿拉扯着她裙角的力度不小，她得用手拽拽才能避免余莺儿将她的衣裙扯坏。不动声色的扯回裙角，甄嬛对上玄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脸上热气腾升，胸膛中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

        “皇上，既然余妹妹知错了，便饶过她这一回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都这样说，更别说余妹妹了，想必余妹妹日后定会牢记宫规，不会再犯。”

        玄凌欣赏的甄嬛与朱柔则五分像的面容，心中微微有些不乐意。嘴上笑着说：“既然甄常在都这样说了，那悦贵人就降为美人吧。”

        余莺儿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降一级，没有褫夺封号，自己还有复宠的机会。不等她谢恩，听见玄凌又道。

        “你不是说甄常在不过是个无宠的常在吗，那朕便晋甄常在为美人，赐封号慎。”希望你谨言慎行，别给朕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甄嬛听完立马跪下请求：“请皇上收回成命，嫔妾一于社稷无功，二于龙脉无助，三尚未侍寝。实在是不敢领受皇上天恩。”

        说完，甄嬛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尚未侍寝就晋封，恐怕会引来六宫非议，到时她如何自处。

        玄凌笑了，这甄嬛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懂规矩的，扶起甄嬛柔声道。

        “动不动就跪，也不怕累着自个儿。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甄嬛脸颊发烫，心中也是感动的。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这样一个人，怕是谁也挡不住。

        周围的人见状都退了下去，流朱也不见了，只有余莺儿临走的时候转头怨恨的看了眼甄嬛。

        甄嬛有些紧张，暖风把鬓角散乱的发丝吹到脸上，一阵一阵的痒。玄凌牵着她的手走在回棠梨宫的路上。鞋底与青石砖碰撞的声音颇有韵律，“哒，哒”的，和着鸟鸣，甚是好听。牵着她的大手很温暖，甚至感觉的到掌心的纹路，甄嬛不敢说话，只静静地与玄凌携手漫步。

        快到棠梨宫的时候，玄凌宽慰了甄嬛几句，说这几日事忙，过几日再来看她。甄嬛心中微微失落，有些怅然若失。与玄凌分别后，进了莹心堂的小院子里，只见流朱浣碧几人恭敬的跪在地上行礼，齐声恭贺。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看着流朱激动的涨红的脸颊，甄嬛心中熨帖，脸上也带了笑意。

        “好了起来吧，不过是晋了位分赐了封号罢了。”

        莹心堂里热热闹闹，回到乾清宫的玄凌立马叫人打来了热水，任由侍奉的宫女仔细的清洗着双手。看了眼容光焕发的李长，笑骂了几句。

        “瞧你这样子，真是给朕丢人。”

        李长嘿嘿笑了几声，忍不住挠头。三十好几的人了，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奴才还得谢皇上隆恩，除夕皇上给奴才和瑾汐赐婚，奴才就高兴的不得了。没想到奴才一把年纪了，一个阉人，也有成家的一天。”

        说着，李长还掉下了眼泪，当了几十年的阉人，竟有一日成婚，这让李长对玄凌愈发的忠心耿耿。至于崔槿汐，虽说她与李长有同乡的情分在，接到赐婚时，崔槿汐还是万般的不快。只是没想到，成婚几日，崔槿汐便有些感激玄凌了。原来，玄凌在赐婚后，私下里偷偷摸摸给李长递了个小本子，至于里边是什么，就得问当事人了。更何况，李长为人体贴细心，对崔槿汐也是真真的好，简直是捧在手里怕睡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崔槿汐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到现在竟和李长蜜里调油起来，还好二人不常见面，不然见过两人的都看得出猫腻。

        玄凌看了眼李长不争气的样子，有些好笑。他一开始就打算安插钉子在甄嬛身边，但谁也不合适，后来想了想，干脆就让甄嬛的心腹成为钉子好了。好在崔槿汐也是有本事的，吃喝穿戴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甄嬛也对崔槿汐交付了信任。所以玄凌才能迅速的得知甄嬛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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