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来自过去的朋友(2)
我想要你的身体。
颇具歧义的表达并没有让英国人表现出丝毫的窘迫,多利亚纳宠辱不惊地叫来服务生点了杯红茶,将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摘下又戴上:“我有不朽的身体,而你有不朽的灵魂,如果你足够明智,早在一百年前你就该提出这个要求了。”
明显是个玩笑话,对方理所当然地也就一笑了之:“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具身体的附赠商品。”
“那幅画曾经可是个杰作。你真正想开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劫狱。”
“为你么?”
“别的小人物不值得让你费心思——没错。”
“但我听说你身在复仇者监狱,他们不是声称世界上只有三个幻术师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倘若你是其中一个,你怎么不去麻烦另外的两个?”
“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活着,”骸古怪地笑了笑,波斯猫眼在暖色调的灯火下反射出诡谲的光,“无人不晓的道林·格雷,你难道不该拥有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能力吗?”
“没错,但不是在幻术方面。不过我喜欢你夸我,再说几句。”
冒着热气的红茶被端上来,服务生误将茶杯放在了桌子正中间,因此深蓝色头发的家伙坏心眼地往杯子里多扔了几块方糖:“可别忘了是谁在拜托谁,道林。”
“是我有求于你,失礼了,”无视对方的使坏举动,多利亚纳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红茶,并面不改色地咽下茶水里没能融化的糖渣,“我可以试试看,不过一旦发现有可能失败我就会收手,所以骸,我不向你保证任何事。”
“弗兰会协助你,他会帮上忙的;再说我也不相信你的任何保证。”
“但愿他会,小孩子们总让我头疼……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临近打烊时间,咖啡厅里此刻顾客已经寥寥无几,这便使这一桌的两人看上去更加显眼。两位闲着的店员小姐正在柜台后小声议论,视线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于是英国人不急不躁地向她们投去一个漂亮的微笑,这一举动效果惊人,立刻让两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目睹这一切的骸事不关己地笑出了声,端起马克杯喝完最后一口热巧克力:“就算是吧。没记错的话,发现‘地狱之眼’是在斯洛文尼亚与意大利接壤的地区、海岸附近的一座修道院里。严格地来说修建那座修道院的人不信仰上帝,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这致使那座建筑有好几次险些被附近的天主教徒们烧毁。如果它现在还完好地存在着,我会很惊讶。”
“你是说你认为我不可能找到它了?”
“我也没办法向你保证任何事,”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你一向运气挺好。”
“你告诉我的地点范围太广了,详细一点儿。”
“我只记得这些了,道林。你是个文化人,总该有办法的,这至少比‘全世界’这个范围详细多了。”
这倒是事实,倘若时间充沛,她大可以沿着地中海沿岸走上一圈,可不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间。甜到齁人的红茶实在难以下口,多利亚纳把茶杯推至桌子中间站起来,居高临下但还偏偏不显失礼地冲桌对面的人微微颔首:“无论怎样非常感谢,海文森教授……我是说,骸君,期待我们下次真正的会面。”
走出咖啡厅时英国人认为自己算不上心情复杂,当初对一切新鲜事物的好奇心理促使她有机会认识了那位所谓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的教授,平心而论无论是当年的米迦勒·海文森亦或是现在的六道骸都绝排名不上她所认识的头号人渣,但目睹曾经那位如今又以不谙世事而野心勃勃的青年人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其中微妙感触多少难以言表,即便方才她看见的不过是依附于他人身体的幻象。
抵达她这些日子所居住的公寓楼是在临近午夜,底层夏马尔的私人诊所已经关门,窗口绰约透出些昏黄的灯光,不难想象房间主人眼下八成正躺在沙发上醉到不省人事,成人杂志和空易拉罐散落一地的场景。多利亚纳如往常一样走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她脱下外套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上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声响。
无比流畅地抄起斜靠在墙角的手杖剑,她转身就将出鞘的利刃指向了尾随者的颈部,并面对对方三分诧异七分无奈的投降手势满意地扬了扬眉。
“别紧张,格雷先生,是我。”突然被利器威胁无疑不是什么可喜的体验,迪诺带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向后退了小半步,好让自己要害部位远离风险。
“我知道,只是个警告,”剑身归鞘,危险的管制刀具俨然变回普通手杖的外观,多利亚纳侧身让出空间让首领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大半夜的别跟在别人后边不出声,迪诺,你差点就吓到我了。”
差点,言下之意就是并没有。迪诺无辜地耸了耸肩,满怀好奇地拿过方才被用来恐吓自己的武器——整支手杖做工精细,金属杖柄被定型成一颗头骨的形状,隐藏在其中的利刃锋利无比。个位数年龄的男孩子会对军事类玩具爱不释手,成年了以后这一特性仍旧依稀可见。指尖抚过杖柄上金属骷髅凹陷的眼洞,他将东西放回原处:“要知道这种东西在现在可不那么常见了,尤其是在意大利。”
“在某些方面我有点怀旧。小心点迪诺,要是你在我这儿割伤了手指,罗马里欧会责备我的。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身倒也没那么晚,”首领毫不隐瞒地坦诚道,“我在那场演出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开始搭车往你这儿走,可到了以后发现还早了些,就想在附近逛一会儿,但我不太熟悉这边的路,所以摸索回来花了点时间。”
“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呢?或是叫一辆计程车。”
“这块地方似乎治安不太好……”
“哦,你的手机和钱包被偷了,真糟糕,”英国人迅速地领会了对方的话,用充满同情的语气和喜闻乐见的表情表达了充分的人文关怀,“手机丢了不要紧吗?”
“那是日常用的手机,工作专用的我保管得很好。只是看样子过会儿我得让罗马里欧来接我了,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英国人从善如流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小茶几上的电话:“请便。但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今天的工作提前完成了,想找个人聊聊……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即便这个说法被毫不犹豫且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却并不足以不让人质疑。“演出结束以后我见过六道骸了,我们谈了一会儿,”多利亚纳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眼睛凝视几秒,在留意到一丝松了口气的眼神后莫名感到有些生气,“天哪迪诺,如果你是在担心莉奥诺的人身安全,别多此一举了,没人会变成第二个西比尔·文。”
这一发言使首领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堪比□□坏事的猫陷害的宠物狗,不过他很快息事宁人地摆了摆手笑出来:“你误会了,格雷先生。我来你这儿只是为了远离我家的宅邸,因为前不久我接到过一位朋友的警告,说我身边或许有白兰安插的手下。在这里的话,至少只有你和我。”
理由充分,外加对方表情诚恳,再不给他好脸色看显然说不过去,多利亚纳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扫过他的胸前——依照他上衣鼓起的形状来看,口袋里八成放着武器:“你就不担心,我就是白兰的眼线吗?”
“如果是那样我就更需要盯住你,以免你把从骸那里听到的消息转告给白兰。不过老实说,我提防着的不是你。”
“那真是太好了。”说这句话时她正转身走进厨房,因此不得不稍稍抬高嗓音好让说的话能让客厅里的迪诺听到。
“但愿吧。你从骸那里问到你想知道的事了吗?”
“差不多,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几天的假期。希望我能够找到那个地方以及,但愿我到那边的时候伊诺千提还在那里,”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她的手上多了两杯热腾腾的饮料,多利亚纳小心将其中一杯递给沙发上的客人,“以防你晚上睡不着觉,我给你泡了热可可而不是咖啡。”
“谢谢。那如果你找到那个地方,却发现他不在?”
“我也得从那里开始下一步。”
“让我和你一起去。”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你该专心做你的工作。”
“只是一个小假期的话,不会影响到工作。”
“好吧,但如果找到他,请让我先单独和他谈谈,如果他同意和你们合作,我才会带他去见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簿,三两下翻到一页摆在茶几上,“你很走运,我还留着这张照片——你应该还认得你的祖父母,那个老先生是当时伊诺千提所工作的研究部门的总负责人,而站在我旁边的那个深色头发的小伙子就是伊诺千提。”
黑白老照片的边角因为陈旧而有些泛黄,照片中央,四十岁上下的加百罗涅八代首领不怒自威,他身旁的妻子则端庄而典雅,嘴角却不带多少笑容;与她相对,视线再往旁边看去,便看到笑容甜美却不那么真心实意的高个子年轻姑娘,金发被烫出些波浪,深色唇膏勾勒出好看的唇形,纤细的眉毛弯成月牙弧度……迪诺再次抬起头将眼前的人同照片中进行对比,最终成功在眼神中找到了相似点:“你看上去和当时相比……挺不一样的。”
“大多都是化妆品的功劳,我当时是‘多洛莉丝·格雷小姐’,而那时候的年轻姑娘们都流行那么打扮。”
“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换成是你你就不会那么认为了,”说到这里,难得她脸上真真切切地流露出了一丝感伤意味,“想象一下你看着一张合影,你和拍照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化妆风格——而和你合影的其他人已经过世或者,已经是迟暮的老人。这就像是……你目睹整个世界从你面前走过,但你从来不是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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