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假酒的第十三天
【十三】
挪近一点仿佛还不够,雪树酒下一刻伸出手,在诸伏景光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低着头牵住了他的袖子。
“……”看来问题很大啊。
诸伏景光扬了扬手,雪树酒的手就跟着他一起扬了扬。
牵的还蛮紧的。
对于他摆手的这个动作似乎很不解,她看着诸伏景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无措和委屈。
和那双直直看着他的黑眼睛对视,诸伏景光顿时有种自己欺负了人的错觉和罪恶感。
……牵着也好,方便让她跟上。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这么想着,确认了一番雪树酒的东西没有落下的,诸伏景光任由她扯着袖口,控制自己的速度不要太快,迈步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去。
不久后,诸伏景光终于带着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的雪树酒到达房卡所指的房间。
站在十一楼标有11-03的门牌前的他此刻却犯了难。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进的话,先略开里面是私人空间这一点,万一有什么大的机密不小心被他瞄到了,雪树酒清醒后又保有这部分的记忆,那他的卧底生涯怎么说都要结束了。
不进的话,他左手边就站着一个手捧巧克力慕斯的明显状态很不正常的雪树酒,正一瞬不瞬地跟着他动作,他总不能把人家扔门外然后走了吧。
诸伏景光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难做的选择题,不禁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无声叹息。
上天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难处,决定为这位公安降下小小福祉。门外徘徊的第三分钟,诸伏景光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疑惑的声音。
“苏格兰…?”
黑发的女人的手松开他的袖子,转而用手肘抵住墙,右手握拳放在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
看来是醒过来了。
诸伏景光半是终于不用做单选题的放松半是可能错过一个大机会的遗憾,面上却很快作出轻松的模样:“您终于醒了。”
他自然而然地把房卡递了回去。
头明显还疼着的雪树酒瞥了一眼房卡,眼里划过一丝了然——这也是诸伏景光无意多伪装的原因,毕竟他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都很符合一个组织成员的思路,雪树酒不可能想不到。
而且她现在应该并不好受。
诸伏景光眼尖地捕捉到雪树酒额上的冷汗。
果然,对方只是草草接过了房卡,就迅速把他打发走了。
“这次麻烦你了。琴酒大概很快会联系你,做好准备。”
门在眼前关上。
来不及细想对方为什么提了一嘴琴酒,诸伏景光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他迅速走开,避免自己在这做过久的可能引人注目的停留。
转进无人的楼梯间,诸伏景光才划开屏幕,在看到显示“发信人”的那行小字后,动作顿了一下。
【发信人-gin】
————
房内的筱原奈己确实如表现出来的,并不好受。
先前,她陷入了一种漫无目的的混乱中,只在混乱中游荡还好,而正当她抬首准备观察四周,寻求突破的时候,看不清面容的人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于思维的界域中把她的头死死摁在水下。
挣扎、呛水、窒息。无边的浑水从她的口鼻侵入到脑腔,肆意挑拨神经的痛感。筱原奈己觉得自己要炸开了,这份比溺水更痛苦的痛苦持续了不知多久,久到她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才稍稍缓和。
她咬紧牙关,一个用力,终于挣开了身后的束缚,让意识重新回笼。
外界发生的事她多少有些感知。
那段她沉浸在混乱中的时段大概可以和在车上发呆、脑袋简化、死拽着苏格兰不放的时段划等号。
而她试图挣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全是痛苦的时段,大概就是苏格兰站在房门前敢打开又不敢打开的那会了。
好在苏格兰还算靠谱…
她用最后一丝清醒扶着墙走到床边,膝盖碰到床沿的那一瞬间,筱原奈己双眼一黑,蓦地倒了下去。
十几个小时就这样缓缓过去了。从黑夜到流转的阳光,单色的光从房间这面照到那面,再从那面照回这面,属于正午的时光偷偷溜走,床上的人的手指终于微微动了动。
躺着的人悠悠转醒。
过长的睡眠让她浑身上下都有些酸软,她直起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不疼了。
不知道是暂时还是另有后招。
向来是起床清醒一气呵成的筱原奈己沉默着从记忆中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唰唰打了几行字给boss。
【boss,这次的副作用是否应该提前告知于我?——belvedere】
boss在某些方面还算宽容,很欢迎自己的心腹向自己稍稍吐一些苦水——对他来说,稍微鲜活一些、更有人味更让人相信他们的“忠心”。更何况,既然属下本身的忠心程度因为某些原因已有保障,那么小小逾矩无伤大雅。
所以想必他不会计较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出言不逊的问话。深知boss习性,筱原奈己面无表情地想。
【真是抱歉,这方面我之前全权交给了灰雁酒。稍后他会自行去领罚的。】
boss大概也清楚雪树酒若非不是遇到什么要命的后遗症是不会给他发这种信息的,所以干脆利落地表示会惩罚罪魁祸首。
看到那个熟悉的酒名,筱原奈己冷笑一声。
果然是这家伙。
昨天贝尔摩德放心的一个人离开,说明这改良药的后遗症她和boss都不清楚,那就只能是那个之前被她打过几枪的灰雁干的好事了。
动了手脚,你也别想好过。
在心底捅了灰雁酒一刀的筱原奈己面上阴冷地笑了笑。
简单且虚情假意地感谢完boss后,她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击杀研究员改成活捉研究员的任务在三天后,虽然今天是没什么别的事了,但筱原奈己还是取了换洗的衣物,准备去洗个澡。
刚一起身,就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她身上一路滚下床。筱原奈己定睛一看,是苏格兰之前给她的装着巧克力慕斯的盒子。
…不过在常温里放了十几个小时,不管是什么蛋糕都该坏掉了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筱原奈己把盒子从地上捡起来,打开盖子。
然后她震惊了。
在这么小的一个小盒子里,竟然有一圈盛了冰水化合物的隔热层——还有些许冰没有化掉。
啊…
苏格兰,似乎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很细心。
巧克力慕斯在盖子打开瞬间,甚至冒出一丝可视化的冷气。
对苏格兰的认知又补全了一部分的筱原奈己心情莫名有些复杂,默了一瞬,她顺手拿起边上的勺子,挖了一小口。
蛋糕入口即化,口感极好,微苦不涩的巧克力纯味中透出一丝丝醇正的丝滑甜感,慕斯和巧克力粉的完美混合加成了味蕾的享受感,细细品尝之下还有一股薄荷的余留味,所有味道结合的浑然天成,堪称一流。
这种许久没有过的感觉……
筱原奈己的表情从震惊转化为震撼,再从震撼变得严肃,她缓缓放下盒子,平日生活素来简朴、且对甜度有奇怪忌口的雪树酒,在此时此刻,她的心灵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甜品qaq
筱原奈己又尝了一口,发出了幸福的哇呜声。
糟糕,苏格兰那讨厌的微笑都因为这一口,变的不讨厌了。
筱原奈己含住小勺子,暂时被巧克力慕斯治愈了心灵的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其实苏格兰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笑的那么讨厌的…?
按照她修过的表情课知识,苏格兰带有“功能目的”的笑会因为和某人过于相像而显得格外讨厌,发自内心的笑倒还蛮顺眼。
而她自然可以分辨出哪些是真笑,哪些是假笑,然后因为假笑更加看不顺眼对方了。
笑起来的两副面孔相差太大了啊,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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