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灶
在陌生的环境下艰难应付完沈意疏无比热情的一堆亲戚之后,孙承欢感觉自己差不多快去了半条命。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什么?”沈意疏把所有的行李提上了二楼,指了一间门,“睡客房还是睡我的卧室?”
“你的你的!”
沈意疏领地意识极强,又不喜欢skinship,平时根本不会让其他人进她的小空间,难得有这个同床共枕的好机会孙承欢当然不会错过。
“那……好吧。”沈意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让孙承欢进屋。
很大的一间房,比宿舍客厅还要大上许多,阳台洗手间一应俱全,走出去整个庭院的视野就可以尽收眼底。
墙和天花板都漆得雪白,窗帘是深沉的郁蓝,透过玻璃柜门可以看清书柜里放得齐齐整整的书和cd,地上铺着烟灰色的珊瑚绒地毯,床很大也很软,像豌豆公主睡的天鹅绒床垫。
一切都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太过冷清,孙承欢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缺少一股人气。
这么一看宿舍虽然小,但是很温暖也很热闹。
沈意疏踢掉拖鞋光脚踩上地毯,就地坐下来打开箱子收拾东西,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久违地又从心间涌出,让人简直想要卸下所有负担,像一粒尘轻轻浮在水面上。
默默地将这间房和练习生的宿舍做了个对比,孙承欢深感某土豪少女还真的是毫无架子,刚进公司时住的宿舍虽然说不上简陋,但和这个卧室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也不知道沈意疏是怎么接受这么巨大的落差的。
“你刚进公司的时候是怎么适应的?训练枯燥住得也不好。”孙承欢也坐下来,看沈意疏把衣服折好一件一件放进衣柜里。
“我看起来像是不能吃苦的人吗?”沈意疏停下手里动作,抬眼反问。
“嗯,一看就像是被人服侍的那种人。”
“那以后在宿舍就由wendy姐来做饭吧。”
“我错了!”
欣赏完孙承欢的惶恐,沈意疏继续说道:“可能就像某些喜欢喝咖啡的人一样,觉得再苦也比不过心里苦,所以喝进嘴里的东西反倒寡淡了。比起在陌生的国家陌生的语言环境下接受唱跳训练,吃住也同样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
“至于训练,虽然是很枯燥很辛苦,但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当然要咬牙坚持。”
孙承欢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给阻断了,于是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是沈意疏六岁的侄子,大的那个身形挺拔气质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败类四个字仿佛为他量身打造。孙承欢认出这是沈意疏的其中一个堂哥,仪态周正,吃饭时也坐得很直,宛如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工ai。
“姑姑!”
小侄子甩开自家伯伯的手,兴奋地冲进来想要扑进沈意疏的怀里,却被无情拦下。
“你站好,别摔了。”确认小侄子站稳后沈意疏便撤回了手,目光移向门外的另一个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现在连三哥都不肯叫了吗?”
孙承欢听不懂中文,但是也能察觉到沈意疏和这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尴尬得握着门把手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wendy姐,你帮我整理下东西吧。”沈意疏切回韩语,示意孙承欢过来,“这是我的小侄子,你可以和他说英文。你就在这里和wendy姐姐一起玩,听见没?”
小侄子“嗯”了一声,乖乖点头。
“好。”孙承欢如蒙大赦,几乎是飞一般地走过来,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她完全不想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去。
沈意疏把门给带上,两人一起去了走廊的尽头。虽然久未谋面,但是她对这个三哥的讨厌似乎一点也没有减轻。
认识沈意疏的人都知道她家境好,却不知道好到什么程度,尽管不像都市小言里所描述的那么天凉王破食日万钱,但也确实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沈家到了沈意疏这一代一共有五个孩子,她行四,小侄子是大堂哥的孩子,三哥沈渡92年生,比她大三岁,从小就是教科书式的天才。中学毕业后去了英国念书,后来不负众望地考入剑桥,主修物理辅修法律,目前正在继续攻读硕士学位,成为顶尖的业界大牛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履历之辉煌哪怕丢去参加《最x大脑》也毫无问题。再加上继承了沈家一门的优良基因,皮相出众个高牌顺,在同等家境范围的婚恋市场上人气堪称一骑绝尘。
总而言之,沈渡其人,一个妥妥的人生赢家。
鉴于大哥二姐和沈渡都差了十岁有余,他们的成功并不能影响到更小的沈意疏,最末的弟弟小学今年才小学毕业,影响就更加微弱了,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沈意疏和弟弟承受的都是来自沈渡的压力。
倘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沈意疏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低调内敛,说难听点是极度自我,从小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主动接触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充实又潇洒,直到做了练习生才变得外向了一些。沈渡的优秀并不会让她感到难受,也丝毫没有活在哥哥阴影下的自觉,作为平辈里年龄差最小的两人,已经称得上是兄友妹恭长幼慈孝了。
可世事往往不称人意,我不犯河水,河水偏要来犯我。沈意疏自诩是个合格的妹妹,十分满分能拿一百分那种,崇敬兄长学习其优良品质,练习生期间还以常规渠道考上了国内top4的f大,谁听了不拍手叫好?然而沈意疏当初决定去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沈渡却是全家上下反对得最激烈的那个,甚至立刻买了机票连夜飞回国,百般游说试图让她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沈渡的理由是做练习生没出路没保障,过去后学业难以维持,将来无法出道或者红不了那就是鸡飞蛋打,两边都握不住,还会因为练习给自己留下一身伤病。
那是沈意疏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自己性格里的决绝和固执,强势的沈渡对上自我的沈意疏,各不相让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连带着这之后的一年多沈意疏都没有再联系过沈渡。算算这四年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关系也大不如从前。
时至今日沈渡仍然觉得反对沈意疏去韩国并无不妥,只是他到底是哥哥是男人,应当有兄长的气度,不能再这样继续置气下去(当然在他看来是沈意疏单方面一直和他置气)。
“找我有什么事,三哥?”沈意疏率先开口,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郑重。
沈渡挑起半边眉毛,口气稍显不悦:“你就是这么跟哥哥说话的?”
沈意疏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换上一副标准的营业微笑,语气温柔:“请问三哥抽空找我有什么事?我可不敢浪费您的宝贵时间。”
“别笑了,丑死了。”沈渡一眼就识破沈意疏的假笑,“心里正在骂我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难应付?
“言归正传。”他微微低头,镜片上折射出某种尖锐而傲慢的光,“我知道你已经出道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解约回国念书。f大还算不错,你要是真喜欢文学毕业后可以来剑桥深造,我帮你联系最好的导师。你的性格不适合做艺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何况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沈意疏满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胡话呢?三月份我们就要回归了,过几天我们就要去洛杉矶拍mv,你现在跟我说解约?别扯了。”
“出道和第二支单曲都没有拿一位,我看不出还要继续回归的必要。”
沈意疏做练习生后沈渡特意去搜集了韩国演艺界的相关资料,看完后越发坚持做/爱豆毫无前途。沈意疏以redvelvet出道他知道,但因为种种原因反响未达预期,和同公司的其他组合相比完全黯然失色。
“没有谁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成功是需要失败的积累的。”
“有的人做了十几年实验也不能在《nature》或者《science》上发表论文,失败不过是在重复自己的无能,对成功毫无用处。”沈渡冷冷地反驳,他的目光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确地剖开皮肉直达病灶,“我查过资料了,就算是你们公司,也没法保证每个组合都能大红大紫,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固执己见吗?”
“……”被这个人气到胃疼,沈意疏强压着性子,耐心地和沈渡解释,“哥,我再叫你一声哥,不管你想□□因斯坦还是古美门,这都是你的事,哪怕你立刻退学回来和某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打算做个富贵闲人含饴弄孙我也绝不会有半点异议。同样,做练习生做/爱豆都是是我自己选的路,不管我是红是糊,摔得头破血流也好赚得盆满钵满也罢,拜托你都不要来指摘,好吗?”
沈渡没有说话,对上沈意疏毫不退让的视线,好半天才露出一个不知是讥讽还是愠怒的笑:“……沈意疏,你觉得你自己很体贴是吗?其实你自私冷血,心理扭曲又病态,连家人都舍不得分出丝毫关心,以为换了别的人或事你就能全心投入吗?”
“你能坚持到出道,也许是真的喜欢,但是喜欢能支撑你走多久呢?事实上,你长到现在除了做艺人这件事之外,其他都是按部就班取得的成果。扪心自问,你有什么是长期而稳定喜欢的东西吗?
“而且,”沈渡顿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太残忍,“一旦你失去了这份单薄的喜欢,还能保证自己不会厌烦这种高强度无私隐的生活吗?我不过是提前预料到了你的痛苦罢了。”
话音刚落,沈渡看见沈意疏的脸惨白如纸,眼眶逐渐氤氲上一圈暗红,他心有不忍,却始终一言未发,只是深沉地凝望着她,仿佛她是他从小饲养的猛虎,哪怕她天生有异心存反骨,但最终还是会像过去一样,乖乖收回牙齿和爪子,主动低头认错。
“沈渡,我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后悔对你言无不尽。”她抬起头,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咬紧了后槽牙说出来的,“我是冷血又自私没错,最爱的亲人去世也挤不出半滴眼泪。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怪物吧?所以致力于把我的异常切除掉做一个规整的正常人。“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早就不是那个你以为的沈意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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