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琳娜并没有将这些回忆告知阿诺德，而是独自一人在长河里漫游。欣赏完曾经的风景后，她悠然转身，看向后方脸色一片苍白的阿诺德。
“惊讶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琳娜问了句，坦然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炉火彻底熄灭，余烬支撑不了这儿的光亮。浓郁无边的混沌里，只有阿诺德真挚的视线能够穿透。
他深呼吸好几下，似乎在平复情绪，刚才琳娜的话带来了太多震惊，几乎颠覆了阿诺德这十九年以来的认知。
双生子是哈金斯王国每一个孩子从小就缠绕在耳旁的噩梦根源，阿诺德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与他心爱的少女联系在一块。
被这个王国的每一个人歧视讽刺这种事情，根本不应该发生在琳娜小姐身上！她曾经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琳娜小姐捉弄自己的一个玩笑！
可是现在，她的冷静，恰恰是证明这一切的最好依据。
阿诺德很显然有些失神，思绪不停且慌忙地在四处游转，擦过茫茫雪山，又略过被冰封的海面。
脸颊上的一阵冰凉将他拉扯回到黑暗的狭小房间里，琳娜已经来到跟前。她抬手贴上阿诺德的脸颊，靠近了观察他面上那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阿诺德，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她不退步，甚至一点点地逼近他。
两人的心口几乎贴紧，阿诺德已经将呼吸屏住，生怕自己起伏的胸膛会阻碍到琳娜。
“没有，小姐。”一直靠近极限，他开始缺乏氧气后才冒然开口。
炙热的气息尽数扑撒在琳娜的面上，她只是眯了下眼。睫毛将眼神遮挡，略显得那么的朦胧与模糊。
“阿诺德，你在撒谎。你的眼神、声音，全部都是谎言的映衬物。”
对方眼神下意识地回避，琳娜发现自己总是能够一下戳中阿诺德内心的软肋，甚至不亦乐乎。
经历过人生前半段的十八年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撼动她的内心。她并没有让阿诺德发现眼底闪过的狡黠，甚至还装出了失落的模样。
琳娜发现她逐渐爱上了逗弄这名自己的执事，总是喜欢将对方逼紧，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生暗喜。同时，琳娜还期待着阿诺德的下一步反应，于是便准备加上最后一把火。
她开口，语气配合着演出：“果然我没有猜错，知道我的秘密以后，即便是你也会——”
“不是的小姐！请听我说！”
阿诺德急促地打断了她，是琳娜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停下来，眼眸重新渲染上了情绪，看着阿诺德犹豫却涨红的脸颊，开始期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好，那你可以说了。”
时间行走在这漆黑的一片，似乎也受到了他们二人的影响，将行走的步伐一缓再缓。房间被寂静孤立，任何动静都尽力散发到最大，企图引起注意。
一开始，琳娜与阿诺德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谁也没有动；但逐渐地，琳娜感觉到男人尝试着动了动手臂，紧接下一秒，自己便被带入了他的怀抱。
这不是阿诺德第一次拥抱自己，可是琳娜却感觉到了满满的新鲜。她并没有抵触，而是逐渐说服自己慢慢地去享受。
依靠在男人的肩膀，琳娜闭上了眼。
她偷偷地放松了下来，可阿诺德却始终都处在紧绷的状态里。
现在他正因为自己再一次的大胆而懊恼十足，可依旧收紧了手臂，将琳娜抱得更深。
无数次纠结应该如何开口，阿诺德在这片混乱里终于找到了自己情绪的根源。
心疼，痛惜。
那被自己放置于心尖上，本该享受着专属宠爱的玫瑰少女，凭什么受到那样的对待与指责！
阿诺德看到了琳娜那样的茫然慌乱，他也一同跟着乱了起来。
“小姐，我想说，我想说很久了……”他双手在琳娜身后交叠，脸颊贴着她的侧颈轻轻摩挲，思考良久后。“……我爱您。”
他如此热烈地想要诉说爱意，却因为在黑暗中，以及目标是琳娜而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少女没有动，只是睁开眼。视线撒向大雪飘渺的窗外，她静静地看着，同时聆听着男人的告白。
阿诺德有些贪婪地呼吸，琳娜身上的茉莉花香让他冷静。
“我知道像我这样低贱的身份对您说出这种话，是身份上的逾越。可是琳娜小姐，我一点也不想让您误会我。双生子根本没有什么，他们的邪恶与不幸通通与您无关。”
“我会永远喜欢您，爱您，就像……太阳对地平线那样的矢志不渝。”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归宿只能是她。
……
阿诺德的肆意告白有些热烈，他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得到半句琳娜的回应。她仅仅只是看着飞雪飘扬，或许还有它们背后的海面。
最后，他甚至松开怀抱，握着琳娜的手单膝跪地。阿诺德垂下头，任由琳娜的指间贴上他的眉心。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我爱您，琳娜小姐，请您永远相信我。”
说完了动人心魄的告白，阿诺德这一次并不犹豫，也没有被嫉妒占据内心。他轻抚着琳娜的掌心，紧接着将吻印上手背。
阿诺德总是对吻手礼，有着难以形容的执着。
看着面前的一切，琳娜的确能够感觉到来自男人的浓烈爱意。然而她现在对谈情说爱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计划好的道路仅仅运行了一半还没到，没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只是……
琳娜稍一用力将手抽离，还不等阿诺德作出反应，手掌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
“能听到你的这些话，我很开心，阿诺德。现在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就只有你了哦。”
她笑着，手也没有停止抚摸的动作。
感受着头顶的一下下触感，阿诺德先是紧绷着，然后他看到琳娜嘴角勾起的弧度。
仅仅只是她的一抹微笑，便瞬间能够让他放松。
阿诺德感受着来自于头顶的，琳娜的抚摸，殊不知琳娜对待他，就像一只听话的狗。
-
一个难忘的夜晚终于过去。
清晨，琳娜换上她最喜欢的艳红礼服出现在了餐厅，阿诺德默默跟在身后。碰巧卡萨与西莲亚也刚到不久，仆人们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牛奶与面包。
看到他们二人来了，卡萨定是想起了昨晚书房里的那些冲突，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而西莲亚则是自顾自地享用着面前的美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这个好几天没见的女孩，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早，父亲母亲。”琳娜打着招呼，看上去心情不错。从侍女手里接过泡好的花茶时，她甚至还主动与对方道谢。
弄得那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受宠若惊。
毕竟琳娜小姐曾经动不动就对下人又打又骂，连微笑都是及其吝啬的东西。
琳娜抿了口醇香的花茶，直直迎上了对面卡萨的眼神。
她想，既然父亲昨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那么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掩藏下去。
反正现在世界上，也的确只有她一个琳娜·奥克莱德，想必卡萨也绝对不会将她与巫师联系在一块。
一想到这，琳娜心情更是愉悦，她切了小块黄油，正在面包片上抹着。
卡萨眼神不善：“琳娜。”
她：“怎么了父亲？”说话的同时，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甚至连眼都不抬。
卡萨捏紧餐刀：“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现在关于你这位执事的谣言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国！这已经对家族产生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他驱赶出去！”
说完，卡萨像是威胁一般，对着阿诺德狠狠瞪了眼。
可对面那位身穿黑色执事制服，站得笔直的男人，却仅是一眼扫过，接着开口回应。
“很抱歉，奥克莱德先生，我只服从于琳娜小姐。”
丝毫没有对贵族的尊重，也没有因为那繁华而感到的害怕。
餐厅里的仆人们没有得到退下的命令，只好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眼里却暗藏着兴奋。
能够看到如此的一幕，谁能忍得住呢？
琳娜忍不住捂嘴笑了笑：“父亲，看来您又忘了我说过的话呢。”
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加上琳娜的身份，似乎无形之中将卡萨身为贵族家主的尊严放在地上狠狠踩踏。
早餐过后，琳娜习惯性地来到花园散步，突然她的视线扫到不远处，阿诺德被一群护卫拦下，似乎正发生着激烈的冲突。
那儿靠近莱克莉娜大街，每个路过的人都能看到这场冲突。
那么多人都不会是阿诺德的对手，琳娜放心得很，只管继续欣赏她的花朵。
寒冬将被春意驱赶，而这个王国里将会流传出一则趣闻。
关于她有一条忠诚的恶犬。琳娜微笑着将手抚上鲜花。
到时候，会有人自觉找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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