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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圣心


第十八章圣心

        白风展在主院得了花冷云的托付,就一直上心盯着赢剑楼那边的动静,可不想没等梅郁城回府的消息传来,她自己倒是先往客院来了,虽然手里拎着两坛“侯夫人自亲眷那儿得了让送来给白军师尝尝的好酒”,但一进门屏退左右,脸色就沉了下来。

        听完梅郁城的述说,白风展面上也浮起愁云,但转瞬又道:“标下以为,若是陛下真有责难甚至治罪之心,定不会请李公公这样大费周章来问主帅,陛下定是因为担心回护才会密查这件事,只是陛下怎么知道……”

        梅郁城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却是说了句让白风展摸不着头脑的话:“当初先帝猝然驾崩,圣上冲龄践位,众臣都以为他会废了内厂卫,却不想他倒是与那些权监虚与委蛇多年,直到将高峤擢至掌印太监之位。”

        白风展仔细琢磨了一下,大略明白了梅郁城的意思,便听她又接着说:“群臣常道圣上过于怀柔,少些帝王杀伐,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十来年里哪个胆敢挑衅他帝威的人不是被圣上按在地上收拾的服服帖帖,唯有忠心的才觉得他温柔,无能的才觉得他垂拱。”

        “郡主是说……”白风展心中也是一沉,果然梅郁城眸光一黯:“我也是耽于陛下的温柔,被他一声声‘皇妹’哄得失了分寸,忘了自己更是一个臣子。”

        白风展基本猜出了这次梅郁城被内厂卫的人请去是什么事,当下也愁道:“那么咱们怎么办,陛下会宽谅主帅吗?”

        “正如你说的……”梅郁城沉吟一瞬开口:“若陛下认为我欺君,根本不会让李阿伴来问我,但如果我不将此事说开,君臣心中梗着这根刺就再不能好了,故而离京去密云之前,我要进宫面圣,负荆请罪。”

        白风展点了点头:“主帅一向是以真性情为陛下所信任,此番虽然有所隐瞒,初衷也是不想教陛下担心,说开了虽然未必会完全回到以前的关系,至少不会令君臣间生了大的嫌隙,咱们五日后才开拔,明日便是冬至大朝,不如明日再去,否则过于刻意,容易令人侧目,想来陛下也不希望……”

        “军师说的有理,就这么定吧。”梅郁城点点头:“另外此番定下形制的苗刀要一两个月才能配齐,此番演练以军阵和各种地形下的行、守、站、退为要,你明日往营里先布置一下,我在家陪娘亲待两日。”

        白风展知道她是要陪侯夫人过老侯爷的祭日,却不说破,突然想起花冷云临走的托付,便将那包裹拿出交给梅郁城,告诉她如此这般,还特特说了是花冷云亲手所制,梅郁城虽然对花冷云还有顾虑,却也感佩他的好心,当着白风展倒是坦坦荡荡直接就打开了,然而白风展说了是花冷云亲手制的,梅郁城万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件……披风。

        一时间,白风展也愣住了,突然想到自己收的那对护腕难道也是……

        梅郁城轻轻抚摸着那玄色披风内衬的雪白绒毛,知道这是上好的狐皮所制,即使她贵为郡主,这也能算是件奢侈的大衣服了,但仅仅是价格昂贵并不足以让她一时失神。

        宣同铁骑的战旗上是一只玄鸟,这披风也以天青绸缎滚了一圈宽宽的襈边,以黑色丝线绣了无数个战旗上的玄鸟图案,梅郁城轻抚着那些玄鸟,不知不觉唇角微挑——将宣同铁骑的战旗穿在身上,实是绝妙。

        然而一瞬恍惚后,梅郁城又想到了白风展刚刚的话,微挑的唇角抽了抽:“你刚刚好像说,这是花冷云亲手做的。”

        白风展也处在震惊当中,脑子里胡乱抓了个解释:“嗯……花公子是这么说的,据说……习练暗器的人会以绣花之技来练习手头精准,花……少寨主好像暗器功夫不错。”

        梅郁城默然不语,却将那披风仔细叠了拿包袱皮再裹了个严实,一点都没教露出来,也未多说,起身拎走了。

        白风展明白:这衣服哪怕她不穿,也定会细细收起,是断不会赏人的了。

        翌日乃是冬至,老侯爷健在之时,这是庆贺举家又无病无灾度过一年的节庆,也是掌上明珠梅郡主的生辰,本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可自打七年前撼北侯梅蹇之在宣城外战场阵亡,这一天就成了梅家母女最悲痛的日子。

        不过侯夫人嫁给梅侯爷多年,深知家事再大也大不过国事,这一日还是强忍悲痛来到赢剑楼帮梅郁城料理节庆大朝之事,看着自家女儿端端正正带上七梁冠,着了狮子补朝服对着自己深深一礼,再从从容往二门上走去,戚氏夫人难免勾起当年回忆,险些压不住眼泪。

        听下人回禀郡主已经出了大门往皇城去了,侯夫人打起精神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唤府里几个掌事的管家婆子,要布置冬至日祭祖和祭奠老侯爷的事宜,又叫徐氏到主院请何姨娘过来。

        紫宸宫宣政殿,冬至日不但是大朝,也是皇家宴请文武百官的日子,辰时,京官五品,京畿附近三品以上外官及皇帝特许入京的几名封疆大吏静默趋入宣政殿,将往日空置大半的殿阁填得满满当当。

        大朝历来不是正经议事的日子,尤其赶上节令,不过是尚书省和礼部先后读了歌功颂德的文章,也有几个地方大员呈了些各地祥瑞,当今不爱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底下人揣测圣意也不过中规中矩图个吉利。反倒是行人司送来的外邦进贡海图让承明帝眉梢带了几分笑意。

        梅郁城总被他称为“知己”自然明白当今天子的心思——眼下虽然还面临许多内忧外患,但大周到底是八方来朝的煌煌上国,当朝天子对海对岸的外夷一直抱怀着浓郁的好奇心,自然也有戒备之心,故而非常在意这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上来的海图,甚至在内厂卫里专门设立了一个舆图司负责编纂翻译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虽然不少老臣私底下也说少年天子这是不务正业,然而承明帝自亲政起一直兢兢业业广纳良言,端的是个守成明君,两年前皇后薨逝后更是连后宫都没心思立,一心扑在政务上,就这么点儿爱好,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本来君臣和乐皇帝就要示意退朝,却不想文官那一列居然传来咳嗽声,自承明帝到殿角传令的小内侍都愣了一瞬,不过在冬至大朝上奏本议事虽然有点着三不着两,却也不是什么错事,皇帝看着司天监监证隋原道出列,还是微笑开口:“隋爱卿有本且奏。”

        本来承明帝萧禹以为这素日就神神道道的隋原道是也想跟风献个祥瑞,歌功颂德一番,却不料他端端正正下拜开口道:“启奏陛下,臣夜观星象,紫气南来汇入天府,乃是坤德降世之兆,还请陛下应天而行,广选淑德之女以入后宫,莫令坤府虚悬。”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心里都打了个点,心说这隋原道真不负他当朝第一癫的称号,这大节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幸亏这是当今天子宅心仁厚,若是先皇武宗陛下,怕是要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但承明帝就是脾气再好也是九五之尊,当下面色不豫,出言倒还算客气:“隋爱卿所言朕记下了,此事朕须同太后商议再行定夺。”承明帝在刚刚隋原道奏本时脑子就在不停地转,他知道这隋原道虽然有些癫狂但到底不是疯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在大朝会上给自己添堵,而能授意他这么做,又不会担心捋了龙须的人,也就只有当朝太后,自己的亲妈了。

        于是承明帝打了个太极,将这事儿又推给了太后,隋原道想着也能向太后交代了,当然不敢再招惹皇帝,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山呼万岁圣明神武,然后乖乖退下。

        小小插曲没有太多影响承明帝的心情,御阶下群臣也无人再上本,承明帝示意大朝会结束,京官们大多回到府邸换礼服准备申时再回宫里参加冬至宫宴,京外的官员只能暂居驿馆准备,而往往也有些人,会被承明帝留下。

        每一年,只要梅郁城冬至这日在朝里,都会被承明帝留下单独赏赐安抚,皆因帝王仁心知道冬至是侯府的伤心日,并不勉强梅郁城和侯夫人参加晚间的宫宴,也总是单独赏赐些什么,再议一议军务,今日也不例外,只不过往年也常有其他重臣一起被留下,今年却独独留下她一人。

        梅郁城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同刚刚隋原道说的那事连了起来,以至当年甚嚣尘上的谣言又在京师里缓缓地流传开了。

        不过此时在御书房一坐一跪默然不语的君臣二人,却无暇去想这些事情,承明帝看着端端正正跪在青石地上的心腹爱将,心中一阵不忍,也有许多喟叹,开口却还是化作宠溺:

        “堂堂一品郡主,边镇主帅,垂头丧气跪在那里像什么样子,起来说话。”

        梅郁城却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头仰视天颜:“陛下,臣有罪,不敢起身。”

        承明帝叹了口气:“罢了,你那些小心思朕差不多都明白,起来原原本本将事情说清楚,许多麻烦还要解决,干跪着有什么用。”他这一番话宠信里也带着威势,让梅郁城不得不起身再深深行礼道:“是,臣不敢再有所欺瞒,陛下容禀……”

        梅郁城一五一十将在边镇被算计陷害失了虎符,又掐算着虎符无法北出三关便兵行险着暗中托付绿林中人寻回的事情向承明帝禀过,只略去自己中毒失了内力一事,说成是伤情尚未痊愈,承明帝听完微微颔首,知道她没有再对自己有所隐瞒,方才唤入内侍赐座。

        君臣二人坐定,承明帝沉吟道:“此事朕已有计较,虽然还不知是什么势力做下的,但此番你灵机应变也算将功补过,眼下朕已着高峤在京师内密查这件事,不过你刚刚说对自己身边之人的怀疑,却不是内厂可以插手的,你自己可有计较?”

        梅郁城欠身行礼道:“此事臣也吃不准,身边众人皆为心腹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不过臣会继续细细查究,直到揪出内奸,另外,臣还斗胆……”

        承明帝笑了一声:“是,你斗胆还想挖张卿家的墙角。”

        梅郁城知道京城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内厂的眼目,本来她也没打算瞒着承明帝,便顺势点了点头:“眼下臣也只是觉得那位推官是个人才,她的身世背景尚未细细查究,若是可以,可能要张府尹割爱了。”

        “不过是个推官,你若合用便收入营内,朕自有话跟张卿家说,只是此人是否牢靠得力,你还要细细看清楚。”

        “是。”梅郁城禀明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风波,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承明帝听她说清了遇到危难时并非不愿倚仗皇帝,只是怕身边有奸细风声漏泄,方才暗中处理,也消却了心中横亘的不满,君臣二人又商议了几句冬至日后宣同铁骑到密云练兵的事情,承明帝便赐下给侯夫人的补品并些梅郁城得用的东西,自然是全托在太后身上。

        梅郁城领了赏,刚要退出御书房,却听承明帝嘿然一句:“说完公事,朕与御妹再说说私事吧,眼下咱们兄妹都被娘亲逼婚,御妹看如何是好?”

        梅郁城一时无语,抬眼刚要狡辩,承明帝闲闲袖手微笑:“回雁峰倒是不错,你若有心,我教侠王办此事如何?”

        吓得梅郁城手里的老山参差点掉了。

        她自然知道承明帝口中的“侠王”便是皇族旁支代代传承的侠王府萧家,这一代的侠王便是武林盟主萧含弘,若是承明帝真的着侠王办此事,便也算是皇命,她不嫁也得嫁了。事关终身,梅郁城不敢大意,赶忙屈膝下拜:

        “陛下,臣的心意和志向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如今臣只想重整部署夺回失地,上报君恩下解民悬,无心婚嫁之事,更何况那花公子他还未过弱冠之年,少年心性情志不定,不过是一时新鲜方才……”梅郁城一股脑说这么多,还怕无法打动承明帝,却不想头顶传来轻轻的一声:“噗。”

        梅郁城抬头,正看到皇帝转身端茶掩饰笑意,心中无奈也松了口气。

        “起身吧。”萧禹抬手虚扶:“看把你吓的,朕不过是被逼婚了,想着你也不容易,若是真遇到可心的,也好让朕为你赐婚,尽尽心意,你不喜欢就算了。”

        梅郁城这才顺势起来,面带三分赧意:“臣谢陛下体谅。”

        承明帝又道:“不过以往朕提起什么人,御妹总说他们是沽名钓誉或是趋炎附势,对这位花公子倒是并无厌恶之意啊……”

        梅郁城心说帝王心术果然敏锐犀利,此时也只得垂手讪笑:“臣只是就事论事。”

        承明帝也看出梅郁城是真没这个心思,遂不再逗她,虽有心劝解一二,但君臣兄妹二人早有默契不提“那个人”,张了张口还是作罢,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情:“你刚刚跟朕说的事,应该还告诉皇叔了吧,高峤向朕回禀另有两拨人在查。”

        梅郁城心一沉:“是臣疏忽了,的确曾禀告父王此事,但也只是前些日子被他看出端倪才不得不相告,也曾告知父王不必替我上心,想来他还是……”

        “是啊,皇叔和朕都一样,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可你却总是想要一人扛下。”说到这里,承明帝叹了口气,万千怜惜都蕴含在这简单一叹中,梅郁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陛下不必担心,此事臣还扛得。”

        “你是扛得,可皇兄我怕御妹你扛得辛苦。”

        承明帝这一句,教梅郁城既感也愧,一时无言,承明帝也不多说,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府去陪侯夫人。

        梅郁城行礼离开皇城的时候,心中谋划着许多事情,一时凝神往宫门口走,却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抬头看时,却是今冬初雪纷扬而下。

        宫道上此时极静,似乎能听到细雪擦过琉璃瓦的沙沙声,清新冰冷的空气让梅郁城心中一醒,一步一步踏得稳健,慢慢往皇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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