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诡城
白风展说着“掘地三尺”,却不想床那边乒乒乓乓的,花冷云已经在试图“掘地”了,可惜那些青石板太厚,侥是他力大无穷,长刀再锋利,也不过砍削下一些石屑而已。
白风展几步冲上去拉住他腕子:“怀岫!怀岫,得先让细柳潜出去,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花冷云这才回过神,一脸茫然看着白风展:“可是……她还在下面……”
白风展如何不知他此时心境,双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怀岫!咱们一定能救出主帅,你不要慌!”
花冷云这才霍然一醒,点点头收起刀:“好,我都听你的。”
还好,此时正是二更末,几乎所有人都睡熟了,贺兰堡不同于大周的卫所城镇,并无城墙,细柳小心潜伏穿过圆月骑的联营,在营帐边上牵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往宁夏镇报讯。
梅郁城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心中却明白,白风展等人一定正在想办法营救自己二人,拉着温律歇了会儿,她又起身敲了敲墙壁,依然是一无所获,而石室顶部足有一丈多高,四壁光滑没有可攀援之处,也无法从上面突破。
黑暗里,温律一时远离梅郁城,心中难免慌乱,却努力压抑着,没事找话说:“郡主,要标下给你照亮吗?”
“不必了,节省着用吧。”梅郁城说完这句,循声又走回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好在这间石室很大,一时不会耗尽空气,咱们拖延时间越长,就离获救越近。”
“嗯,标下明白了。”温律攥了攥梅郁城的手,却听身边人轻轻一叹:“没想到,将令宥你给牵连了进来。”
温律闻言却是笑了:“主帅说什么呢,任谁也无法预料这种事情,怎是您牵连标下,主帅是标下的伯乐,说句不知羞的,标下在心里也将主帅当做知己,此番若能逃得升天,主帅领兵痛揍那临清狮猫时,标下还要在后面加油叫好,看那厮到底是变作乖猫,还是死猫。”
梅郁城被她的话逗笑了,也知道她这样反常的多话,其实是心里害怕的缘故,便握紧她手道:“我亦是将你当做知己,既是知己,私下里就别那么客气了。”梅郁城感觉到手里温律的手越来越凉,抬手将她肩膀揽住:“令宥,我一定会带你回宁夏镇。”
温律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怕,自己没事,其实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已经被这寒冷闭锁的地方磨折到了极限,此时黑暗里似乎也少了许多顾忌,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往梅郁城身边依偎了一下:“梅姐姐,万一我出不去了,你能不能替我……”
“不许胡说!”梅郁城将温律抱得紧了些:“宣府卫的镇抚使,不准说丧气话。”
“嗯。”温律吸了吸鼻子,不再言语。
梅郁城看温律安静下来了,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眼下这种情形,她们必须尽量保持安静,一是减少空气的消耗,更重要的是要静下心听外面的动静,才能察觉救兵的方向。
其实梅郁城心中很犹豫,她并不能确定救兵和危险哪个会先到,一旦是塔靼或其他什么人先于白风展他们到了这里……
梅郁城抬手摸了摸自己贴身的佩囊——那里面是当初花逸卓给她的药,自那日起,她一直贴身带着,一是为了防备眼下这种突发之事,二是怕白袍他们自作主张,将其收了去。
第二颗了,她不想这么早就用到它,她还想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思及此处,梅郁城宁心聚气,努力减少体力和真气消耗的速度。
梅郁城和温律在石室内感受不到星月轮转,白风展一行却从确认了细柳已经潜出去后便直接叩开了伦达鲁的宫门,伦达鲁从睡梦里被花冷云一把提留起来,守护的圆月骑兵士几乎要拔刀砍人,可当伦达鲁听清了他们是为什么事闯宫后,便喝止了自己的人。
白风展没有想到那床板下的机关竟连伦达鲁也不知道,同样无法明朗的,还有梅郁城二人的去向,白风展努力冷静下来仔细分辨,看伦达鲁的反应并不像作假,情势顿时更加诡异,遂权衡态势,抱拳开口道:
“无论如何,郡主和温佥事是在你贺兰堡失踪的,是何人想要借刀殺人,我们有我们的猜测,想必王子心中更是有数,他们能不能得逞,就看王子你的态度了,郡主感佩于王子与大周重修旧好的决心,方才向圣上请命,只带了这么点儿人就亲临贺兰堡,相信王子也不愿被他人裹挟,做些危险的事情,辜负了郡主的信任。”
他这一番话说得客气也明了,更是触及了伦达鲁的逆鳞,沙漠狡狐面色沉郁,拿起一旁的弯刀,对刚刚赶来的南府宰相吩咐道:“加斯兰,去封锁所有进入贺兰堡的通道,城堡内的仆婢一律看管起来,调二百个圆月骑进城,务必在天亮前将梅郡主找出来!”
见伦达鲁态度已然明朗,白风展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当下一拱手:“我等放心不下,定要在城内自行寻找,还请王子见谅。”
伦达鲁此时理亏,这贺兰堡对于他而言,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地方,当下颔首应了:“尊使自便。”
他深知其中利害,什么都能隐忍下,侍卫长诺尔达却是气不过,看花冷云带头冲了出去,便一路跟着他。
花冷云整颗心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着不断揉搓,他以梅郁城消失的房间为核心,把周边几个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自然也没有放过那床板下面,可诡异的是,即使南府宰相调来了工匠挖开了下面的青石板,却直挖到见了土都没有任何出口……
这样一来,别说白风展,就是花冷云也明白这房间下面必定有什么机关了,众人更是心焦不已。
拂晓时分,滚滚铁蹄声自南面袭近贺兰堡,伦达鲁再怎么隐忍也忍不住了,转头看着白风展:“白军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风展也丝毫未示弱:“现在是我军丢了主帅,我国不见了金枝玉叶,这些兵士俱是随着使团来的,并非宁夏镇围你王庭,还望王子稍安勿躁,待找到郡主,我们自然带着‘使团’离开。”
他咬定了“使团”二字,伦达鲁知道大周也不打算胡来,便暂时按下,蹙眉点了点头,白风展看他明白了,也不再耽搁着,出了他的寝殿去找花冷云他们。
这个当口下,花冷云已经找疯了,他敲着每一间屋舍的地板,试图找出什么机关或悬空之处,旁边的诺尔达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打算把你家郡主敲出来吗?这样怎么可能找到。”
花冷云抬头瞥了一眼这个昨日午后刚刚成为他手下败将的人:“我现在没空跟你闲磕牙。”
“你小子……”诺尔达想破口大骂,却在看到花冷云的目光时莫名给忍了回去——他无端想起了去岁闹狼灾那时,在城堡下看到的那些走投无路的野狼。
眼前这小子当下流露出的就是那种似乎能把石板都撕碎吞下去的眼神。
可惜花冷云此时闹出再大动静,远隔百步开外的梅郁城隔着厚厚的石板也听不见,而黑暗中随着石板慢慢传到阴冷石室内的,是她最担心听到的那种声音……
冰冷的靴尖磕在悠长通道内,在静谧中也敲击着梅郁城的心——那种声音她太熟悉了,不是大周男子惯穿的便靴,甚至不是塔靼人常穿的驼皮靴子的声音,那是铁尖靴,用来在战场上将战马踢到血肉模糊,不顾生死往前冲的利器——百殺骑一贯的装备。
一瞬间,梅郁城明白了此番是谁算计了自己,亦或连伦达鲁都算计了进去,也明白,自己必须决断了。
她慢慢放开全身绷紧的温律,贴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你坐远一些。”
温律不敢出声音,只是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慢慢挪到了脚步声相反方向的墙角里,抱着膝盖缩了起来。
梅郁城摸出佩囊里的小瓷瓶,小心倒出里面的药丸服下——此番没有白袍帮她运化药力了,还好,她还有花冷云以金针封脉之法贮存在经脉中的那些。
梅郁城小心引导着所存不多的内力,尽量不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扰乱心智……可仅仅是那点内力,加上她比前次更加枯竭的经脉,要运化开那药丸也并非易事,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呼吸声都……
梅郁城睁开眼睛,唇角挑起一个微笑,她听到了,呼吸声,燃亮火折子的哔啵声,以手指拨动机关的细碎摩擦——那些常人难以听到的声音。
门外只有两人,他们是被放进来探路的,凭借塔靼王给的机关图慢慢解开石室门口的机关时,他们并不知道,这道门的背后并不是另外一条通道,而是此生之终。
梅郁城自四岁习武,九岁开蒙习兵法,带兵也有将近十年了,此时将周身本事灌注于手眼身法刀锋,几乎在石门洞开的一瞬,走在前面举着火折子的百殺骑便被一刀封喉,房间内顿时又漆黑一片,可光线黑下来前,梅郁城已经算准了后面那人的位置,上去捂嘴割喉一气呵成,两个北梁军王牌中的王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温律本以为厮殺的场面会令自己很害怕,却不想此时心却平静了下来,她明白梅郁城刚刚不是哄自己的,她的确有将自己安全带出去的本事。
梅郁城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吹亮了拿在手里,对温律招了招手:“令宥,现在通路已开,咱们摸出去。”
温律不知道梅郁城为何要主动迎上危险,但她也明白,自家主帅算无遗策,要活命跟着她就行了,马上利索地爬起身,上前拉住梅郁城左手的刀鞘。
看她这动作,梅郁城心中一赞:她身在危险中依然思虑周祥,并未因害怕便来搂紧自己手臂,其沉稳自持已经超过了一般不会武功的男人,而刚刚石室之中的崩溃,可见她是真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处了……
梅郁城一阵心疼,但事出紧急也来不及多安抚,只叮嘱他绕过地上的尸体,二人摸索着往石室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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