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惊澜
梅郁城假借议事关了院门,心情方松弛了些。她刚打算就眼下情形跟白风展商量商量,还没开口,突然感到与前次一样,却更加难忍的痛楚缓缓袭上周身,汇聚到心口,怎么都压不住,不知为何与前次比起来,更多了十分的寒意,让她在这个暮春时分,竟然周身寒颤不已。
白风展看她脸色都白了,心疼之余更是慌乱,可才刚抵住她背后送入些内力,便赶快收手,完全不敢干预她眼下混乱枯竭的经脉:“主帅,你怎样?”
梅郁城勉强扯开一个笑意:“尚且忍得,就是很冷。”
白袍赶快翻出厚披风来给她裹住,搂着她肩膀忍不住落泪:“郡主,你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梅郁城此时已经缓和了很多,感觉自己比前次发作倒也没重多少,想了想大概是此番动手不多的缘故,她抬手拍拍白袍的手:“我还好,莫哭,扶我去床上躺会儿。”
白袍和白风展赶快扶着她安顿在床上,躲在厚厚的被子里,梅郁城感觉好了许多,久违的疲惫感袭来,她强扛着睡魔抬眼看看白风展:
“克襄,你盯着怀岫那里,如果伦达鲁有什么异动,马上将他们撤回来,另外……你亲自给知止写信,将前因后果讲明,我怕细柳那晚没和咱们在一起,述说不清……给长雁城的韩将军也写信,让他们加紧防备,特别要加固城门。”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了:“还有,马上整备使团兵马,随时准备回宣府。”
白风展点点头,给她掖了掖被子:“你放心吧,我都会安排好,好好休息。”
梅郁城这才放心闭上眼睛,周身疼痛寒冷也压不住经脉枯竭带来的强烈疲倦感,昏昏睡沉。
梅郁城这一觉足足睡到上灯时分,剧烈的痛楚令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哼了一声,惊动了旁边守着的白袍,她冲到床前像是松了口气:“郡主,你吓死我们了,我差点就要去给你请大夫,是军师说你脉象还好,让我好好守着你。”
梅郁城心道侥幸,果然将此事托付给白风展是最稳妥的,她慢慢撑着床铺,在白袍的搀扶下坐正身子:“白日里有谁来过吗,我安排的事情都如何了?”
白袍摇了摇头:“军师送走花公子他们三人后,就跟大家说郡主你今日谁也不见,军师一天都在忙着给宣府和长雁写信,调度使团兵马,白石城那里暂时没有鸽子回来,今日只有军师午间和刚刚来过两次,看你没醒就又走了,可要去请他过来?”
梅郁城摇了摇头:“辛苦你们了,你拿个密折出来,我要将这些事呈奏陛下。”
白袍看她坐都坐不稳的样子,自然是心疼不已:“郡主,天都黑了,明日再写吧……”
梅郁城摇了摇头,披衣起身:“谁知道我一会儿会不会再犯困,趁着现在心中清明,写好你早着人送出去,我再歇着也不迟。”
她这么一说,白袍也不忍再劝,赶快扶着她坐在桌边,挑亮了灯烛,梅郁城展开密折,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推测和担忧细细书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形也说了,让承明帝早做打算,并推荐了几个她认为可以继任宣府总镇的人选,可宣同都司之事,她明白已经不是自己能插手的,或者说能权衡的了。
梅郁城将密折又看了一遍,仔细封好交给白袍,便觉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伏在桌上心中一阵起急:若过十天半月还能恢复到之前那样还好,若一直如此,还怎么上阵,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强定心神等着。
同一轮明月下,花冷云等人已经在飞沙渡安顿了下来,他们三人靠着蓝玖高超的易容术扮成三个贩卖皮草的大周商人,白天通过飞沙渡里南来北往客商的只字片语,探听着关于贺兰堡,甚至昆仑堡那边的动向。
此时夜已深,一楼大厅里的灯都被顾鸣吹熄了不少,大厅里的客人也三三两两起身打算回房休息了,小伙计搬着厚重的门板往门口一戳,却差点拍在风尘仆仆而来的人脸上。
小伙计自是吓得一路说着好话儿将人引进来坐定,屋角饮茶聊天的花冷云看到那兀自要了一坛酒往下灌的汉子心中一奇:
圆月骑总帅诺尔达这个时候出现在飞沙渡,可以说是毫无道理。
他虽然着的是便装,但装饰着狼牙的圆月刀还放在手边,吓得小伙计更加殷勤了些,柜台后的顾鸣倒是一脸冷漠,甚至带着几分敌意。
花冷云知道,他们这些大同卫比起北梁人来说,自然更狠塔靼人,但此时花冷云还想套诺尔达的话,便看向顾鸣,示意他不要赶人。
顾鸣略带冷漠地瞟了他一眼,转头进了后厨,花冷云琢磨着怎么在不惊了诺尔达的前提下过去套套他的话儿,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年轻些也是便装的汉子奔到诺尔达眼前,刚要拜就被他拽了起来,花冷云看诺尔达环顾四周,看着自己几人时目露凶光,便放下块碎银子拉着冷雁冲和蓝玖起身,装作识相上楼休息的样子,实则转过楼梯就对他二人挥挥手,自己隐在廊柱后支棱耳朵听着,那汉子的声音听着很着急,却压得很低,侥是他轻功超绝耳力过人,都听不太清楚……
“大人,加斯兰大人找不见您都急死了,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上头让咱们连夜开拔回去,再找不见您,我们就要自己先走了!”
“放屁,那波斯猫儿明明知道那道主子的手令上的花押不对,还让咱们回去送死!”
“哎哟爷!您可小声点儿,大人不是说了吗,那上面有主子的钤印,现在抗令不遵就是造反,咱们回去相机而动才是正着……”
“我不信他,谁不知道他是大爷的人……”诺尔达似乎是拍了一下刀:“你给我回去,别逼我动手,我定要到‘那边’去,你让加斯兰走吧,咱们双管齐下。”
“哎哟我的爷,您是要去送死吗,那边会把您射成筛子的……”二人争执间,声音渐渐远去,花冷云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诺尔达是要去向自家主帅求援吗?
他不敢大意,马上翻下楼梯缀上了那二人。
诺尔达被那追来的部下缠得不行,没注意身后跟了个人,花冷云凭着超卓的轻功慢慢接近二人,纵跃上去,先一个手刀砍晕了那个拽着诺尔达的塔靼兵士,又在诺尔达一惊打算出刀时直接使了个巧劲儿,托着他手肘把他的刀又懟回了鞘里:
“手下败将,这是打算去宁夏镇找晦气吗?”
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从眼前并不熟悉的人口中说出,诺尔达先是愣了愣,又轻蔑一笑:“都说你们大周人鬼鬼祟祟的,妖法多得很,果然如此。”
“你先别管我妖法不妖法了,我只知道他说得对,你这样贸然去闯宁夏镇,只能被射成刺猬。”花冷云拿脚尖扒拉了一下地上躺着的汉子:“对不住了兄弟,睡会儿吧你。”这么说着,他将那汉子拽起来拖到街角不显眼的地方,让他倚着墙靠好,再对诺尔达笑道:“说说吧,王子怎么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能帮你。”花冷云看着诺尔达微微一笑,他知道眼前这个汉子跟南府宰相不同,是个直肠子,眼下气愤慌乱之下,一定会相信自己——虽然他并不打算害他和他的主子,但还是要先诓出他的真话才行。
“你能带我去见梅郡主?”花冷云有一点没猜错,诺尔达的确是走投无路了,此时抓住救命稻草就不放手,花冷云未置可否,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你先随我来商量一下,看看情形再说能不能去宁夏镇。”
诺尔达此时有求于人,加上他是个特别传统的塔靼人,本能地信服比自己强大的人,之前被花冷云打败了,对他多少有些敬畏,便跟着他回到客房,花冷云怕刺激到他,特地带他找了个没人的屋子,坐定倒上茶:“你先给我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诺尔达显得有些焦躁:“自昨日郡主回去,我们王子把那北梁将领送走后就回了昆仑堡,本来说只是回去看看大王子好不好,今日午间就回来的,谁知道这一去杳无音信,王庭那里却突然派来官员带着文书,让我们将圆月骑带回昆仑堡,这本是没道理的事情,整个王庭都知道,圆月骑是我们王子的亲兵,从来都是听他令行事的,若要圆月骑回王庭,也要我们王子回来自己带回,何况那文书虽然用了王子的钤印,可花押却像是伪造的,王子定是被他们困住了!我说按兵不动,派人到王庭去要人,可加斯兰却说必须回去,不然王子恐有性命之虞,他本是大王子的人,半路才跟的我们王子,我不信他,便只身出来想去宁夏镇,请梅郡主发兵救我们王子!”
花冷云听他说完这些,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伦达鲁大略是遭到了拘禁,细细一琢磨便拍了桌子:“你个莽夫,差点把王子和南府宰相都害死!”
诺尔达听他这么咋呼咋呼的,当场就急了:“你胡说什么,他们要往坑里跳,我拉着我还错了!”
花冷云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眼睛:“你当然错了,王子现在在人家手里,你私自夺了兵符去找大周的将领,一旦传回昆仑堡,你觉得王子会怎么样?”
他一句话,说的诺尔达冷汗涔涔:“你说得对,我得赶快回去,可是,难道就真的要去跳那火坑吗!”
花冷云想着白风展跟自己说的塔靼王庭微妙态势,心生一计:“火坑当然不能跳,但你们带着圆月骑回去,王子手里的筹码就更多了些,你若是信我,我给你出个主意,还能帮你……”花冷云凑到诺尔达耳边嘀嘀咕咕一番,诺尔达欢喜地一把将他抱住:“好,你要能做成这事,就是我诺尔达生死过命的兄弟,将来哪怕到了战场上,我都会放过你的!”
花冷云被他这一个熊抱搂得眼前发黑:“什么毛病啊你!”他使了个灵巧的身法从诺尔达怀里钻出来,虽然他是真心要帮他,可目的并不怎么单纯,此时还是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抬手拍拍他肩膀:“事不宜迟,我去跟同来的人商量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花冷云就带着扮做商人的冷雁冲跟着诺尔达往圆月骑驻地去了,蓝玖则按照他说的地方,将那被打晕的塔靼战士扛了,拿马驮着一路往宁夏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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