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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于归


花小猫应了自家公子的吩咐之后很久都是懵的,虽然他不知道那么强悍的公子为何给梅郡主传个功就能一下子伤成这样,但区分人的生死他还是会的,痛哭一阵后虽然万般不舍,还是不愿违逆他,真的跑到大营里管军需的地方要棺材,管军需的兵士看他哭得什么一样,一时不忍就让他拉走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就跑去报给温律知晓。

        花小猫哭着砸下第一根木楔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花小猫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真是自家老爷花逸卓,愣了愣突然扑到他脚下嚎啕大哭:“老爷,您怎么晚来了一步啊,公子他……没了……”

        听他这句,花逸卓和他背后的冷雁冲,蓝玖二人都惊住了。

        花逸卓最先反应过来,绕过花小猫疾步上前,手按在棺木上,帷帽遮挡的容颜看不出情绪,但只一句便道尽愁苦:“果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宣府城外厮杀还在继续,梅郁城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位没怎么交过手的异族将领枪术居然十分精湛,不同于北梁人一贯的以力取胜,他的枪术暗蕴机巧,一看就是经过名师指点,梅郁城虽然很想看清他枪术的来路,但也明白如果在此处被这人缠上,本就处于劣势的宣同铁骑失了指挥调度,便很容易溃不成军,于是她大喊了一声:“若飞!”

        金冲听到自家主帅呼喝,赶快挑翻面前几个敌兵,迅速策马靠近,出枪替她荡开敌将的大枪,不逊于对面的精妙金家枪术一时将之纠缠住,梅郁城得以回归中军重整战阵。

        梅郁城一槊打的北梁王吐血而逃,自然令北梁军心有所动摇,亦是大大鼓舞了宣府卫众将士,可到底是以少敌多,耗损太大,渐渐梅郁城调度兵马也开始左支右绌,可她没有任何放弃之念,身后数万宣府卫亦然,日头渐上中天,众人心知多撑一时便可离援兵到来更近一时,可此时的北梁军师仇非明却陷入了两难——刚刚北梁阵列压制宣府卫时本是个撤兵的良机,可此时两军胶着,即使想退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了,更可能被杀红了眼的宣府兵追着掩杀,可再拖着,燕京援兵来了……

        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枪将眼前已经杀到快脱力的大周将领逼退,驳马回了中军帐——他要再去劝谏自家王上退兵。

        此时的宣府南门,匆匆赶到的温律正看到城门口几人拉着棺材萧索前行——她虽然不认识花逸卓,可冷雁冲二人及花小猫还是认识的,小猫背上的双枪她也认识,温律一时不敢相信,策马追上已经出城的几人,叫住哭得眼睛肿成桃儿的花小猫:“小猫,这是怎么了,这棺木……”

        花小猫忍住泪,哽咽地对她说明前因后果,末了言道:“温大人,说来只是我们公子命苦,您回去吧,城里还忙着,我们就不添乱了……”

        温律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滚鞍下马对花逸卓行礼:“前辈,在下是宣府卫指挥佥事温律,乃是花校尉的同袍,花校尉是宣府卫的将领,更是郡主的好友,在下觉得,不可不让郡主见他最后一面,还请前辈成全。”

        花逸卓转过身,帷帽后传出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小儿生是宣府卫的兵士,但眼下已身故,只是需要归葬我回雁峰承天寨的血脉,何况棺椁已授钉,看也看不到了,温佥事请回吧,不劳相送。”

        温律听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一时找不到话来挽留,恰逢此时远处黄沙滚滚,羽林卫和神武卫的营旗隐约可见,温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援军来了!”她并未贸然招呼开城门,而是对着花逸卓匆匆行礼,策马回了城门那边,恰有守城的老兵看到为首之人容貌,喜道:“佥事大人,没错,那是辽东副总兵万虎万将军,真的是援军!”

        温律这边忙着核对兵符,带援军入城,花逸卓则赶着驮了自家儿子的马车慢慢走上了旁边的小道,一路往南去了……

        说不好仇非明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百般劝谏后,北梁王终于放弃下令鸣金退兵,可就在北梁大军收缩撤退即将摆脱宣府卫的追击时,宣城北门和西门大开,八万京营精锐一路掩杀过去,几乎将北梁全军吞噬,只剩几百精锐骑兵护着北梁王靠速度生生突破重围,逃奔漠北。

        梅郁城安排下纪横戈随万虎将军谨慎北上乘胜追击,便带着早已杀脱力的宣府卫回城固守,等待消息,眼下她心中满是疑虑,回到宣威堂来不及休息,也未点将部署防务,先一路奔了后院。

        跨过垂花门,便见院子里当当正正摆着两条长凳,那距离是她这种久经仗阵之人见惯了的,那是……

        梅郁城将手里的战槊抛给白袍,慢慢走过去,看到地上那些慌忙中削坏了的木楔:“怎么回事……谁在这里停灵了!”梅郁城起身,摇摇头:“白袍,你去给我问,是谁在宣威堂停灵,是……”

        梅郁城突然一省,推开之前花冷云休息的那间屋子,赫然看到地上大片的鲜血。

        “这么多血……”梅郁城喃喃自语,眼眶发麻,只觉得那些血迹像是要漫卷上来,将自己淹没。

        她颓然起身,转头看着白袍:“怎么回事……他跟谁动手了,有敌兵闯进来了吗?”梅郁城似乎在分析着自己最想去信的那种可能,失了心中那股劲儿托着,经脉受损的痛楚一时漫卷上来,她跌跌撞撞往外走,正碰上温律从外面急慌慌跑进来,一看到她眼眶就红了:“主帅,花校尉没了,那位花前辈执意要现在扶灵回清河,咱们要不要去追,只怕再耽搁就追不上了……”

        梅郁城瞪着温律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怀岫他怎么了,什么叫没了,扶灵?扶谁的灵!”

        温律看梅郁城双眼熬得通红,唇色却苍白的很,一时诧异,再看背后白袍流着泪拼命使眼色,更不敢说了,梅郁城却推开她,一路冲出宣威堂,正在门口遇到白风展,白风展还担心着她的身体,忙拉住她:“主帅,你做什么去!”

        梅郁城抬头看看白风展,闭上眼睛强唤回些理智:“克襄,你先替我召众将排布防卫,我去去就回。”说着竟大力挣开他的手,跳上桃花马一路往南门去了。

        白袍赶快也上马跟了,白风展只能拉住温律问:“主帅怎么了!”

        温律此时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只能捡着自己知道的告诉他:“花校尉为主帅疗伤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身故了,眼下他爹花前辈执意扶灵回清河,已经走出去挺远了,主帅应该是去追了……”

        “坏了!”白风展急的就要追过去,却想到梅郁城托付的事情,只能对温律道:“温大人,眼下郡主身边就剩白将军了,能否请你……”

        温律也正担心着,马上点了点头:“军师放心,下官这就带人跟上去,一定把郡主好好带回来。”

        梅郁城纵马飞驰在宣府城南的官道上,远远看到一行数人缓行在道旁小路,渐渐离近了,能看出是冷雁冲二人和本该去宁夏带回花冷云的花逸卓,还有颓然低着头,扶着棺木嘤嘤哭泣的花小猫,此情此景,加上温律之前说的那些话,梅郁城终于无法再抱任何侥幸,她冲到一行人身后勒马跳下,扑到棺木旁,转头瞪着花小猫:“小猫,怎么回事!”

        花小猫见是梅郁城,嘴一瘪又哭出声来:“主帅,我家公子没了……”

        “怎么会……我昨晚见到他还好好的……”梅郁城伸手去推棺盖,却推不开:“怎么回事,怎么是钉上的!”

        花小猫摇了摇头,旁边花逸卓走到二人眼前,对梅郁城道:“这是云儿的遗愿,他不希望众人看到他现下的样子,是老夫晨间一根一根亲手将木楔钉上的,郡主也不必看了。”

        “不”梅郁城摇摇头:“我不信,他夜里还好好的……”她心中巨恸,徒劳地推着棺盖,耳畔花逸卓的话语仿佛从天边而来,听不真切:“老夫给你的那些还元丹,云儿也知道用法、益处和危害,他应该是在昨夜发现了你服药催动功力的事情,将你的还元丹夺了自己服下,再以他姐姐教的金针封脉之法为辅,强行为你打通了被封的丹田。”

        “什么?”梅郁城大惊:“他只是告诉我要为我推入一些内力,前辈不是说,须得一甲子功力之人……”

        “对,所以他这也是胡来,险些连你都害了,不过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他认定能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花逸卓将手放在棺木上叹道:“那还元丹药力刚猛,他服了以后将内力强提到自身的两倍还多,加上误打误撞想出的那个金针凝气之法,阻止了为你传功时部分内力的逸散,就真的让他做到了。”

        梅郁城这下全明白了:当初花逸卓就说过,若非要确保传功之人和梅郁城双方都无恙,那么不用一甲子,便是四十年功力之人也可,只不过传功之人轻则经脉尽毁,重则立毙当场。

        梅郁城手抚在棺木上,只觉得周身流动的功力搅着经脉翻涌:“你怎可……如此。”数日干涸的眼窝终于被泪水盈满,一滴一滴洒在棺木上,白袍看她这样,赶快上来搀扶,泪眼迷蒙地对花逸卓恳求道:“神医,我家郡主与花公子情谊深厚,能否让她们见上最后一面?”

        花逸卓沉了沉,摇头道:“如今棺盖已经授钉,断无再开之理,到了清河也是直接落葬,何况这也是云儿的遗愿,还望郡主成全。”

        梅郁城一时只觉得什么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又看向花小猫,声音沙哑地开口:“小猫,怀岫他……可有说什么?”

        花小猫听她这么问抬袖擦了擦眼泪,压着哽咽尽量清晰地开口道:“有,公子他说,主帅你心重,一定会将他的抉择归咎于自己,可公子让我告诉主帅,他不只是为了你,他与你一样,都是为了三关十万同袍,为了背后所护的数十万百姓,你教他的社稷为重,他也要嘱咐你一遍,从今往后,你挥动一次刀剑,便有他一分力在,你开开心心过一年,他就算多活了一年,待山河平靖之日,你若是看到风拂檐铃,就是他回来看你了,不要哭,要笑。”

        梅郁城听花小猫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耳畔却仿佛是花冷云的声音,心中愁苦悲痛不能自已,转身伏在棺木上,许久方才轻声言道:“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你予我这条性命,我定不负社稷苍生,然此生负你,实属情非得已,唯待来日……泉下再见。”说到最后,梅郁城只觉得胸中憋闷眼前发黑,白袍在她身边,听她话语竟是气若游丝般,吓得他看向花逸卓,花逸卓刚要抬手替梅郁城把脉,便见她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喷在棺木上,将那并未髹漆的木板染得通红。

        梅郁城虽然得了花冷云的功力,到底重伤未愈,此时心境动荡悲痛下,心内昏昏沉沉地几乎站立不住,白袍扶着她整个人都慌了,花逸卓赶快将手放在她背心,为她梳理经脉,梅郁城感受着一股温和内力带来十分熟悉的感觉,一时忘了何夕何处,轻轻开口唤了一句“怀岫”,便似撤了力一般晕倒在白袍怀里。

        花逸卓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瓶丹药递给白袍:“郡主是之前的伤势未愈,加上心绪动荡才会如此,此药带回去为她早晚各服一粒,于伤势有所裨益,现在她身上有云儿将近二十年的功力,加上她自己素日修习,很快就会恢复如常的,不必担心。”

        虽然差点要了梅郁城命的药是花逸卓给的,但白袍也明白他并无恶意,当下接了那药恭敬谢过,花逸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颔首:“好好照顾她,劝她想开一些。”说完便招呼众人,慢慢拉着车子走远了……

        白袍搂着梅郁城跪坐在地上,摇摇头亦是泪珠飞溅:“这可叫她如何……能想得开啊。”

        温律策马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吓得几乎要从马上直接跳下来,问清了情形才放下点儿心,二人小心护着梅郁城回到了宣府。

        白风展在宣威堂召集众将时就放不下梅郁城这边,一直叫人盯着,散了事听说主帅回来了,马上回到后院看她,却见温律坐在床榻上,搂着梅郁城慢慢喂她喝水,梅郁城面色苍白,唇边还挂着血迹,目光空洞洞地盯着帐子顶,似乎精魂都被什么抽走了一般。

        白风展欲上前询问,却被白袍拽出了房间,轻声道:“回来就一直哭,刚好了些,军师你一会儿问的时候可别刨根究底,花前辈说花公子是为了救郡主,强行运功为她冲开了那道气劲,可自己却经脉尽毁才身故的,这让郡主如何能承受。”她说着抬手指指房内:“裴将军走的那年都比现在好些,她怎么这么命苦,一个留不住,两个也留不住……”

        白风展闻言亦是眼眶发麻,强忍着叹道:“那她的身体……”

        白袍苦笑了一下:“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花前辈说郡主承了花公子二十年的功力,身体很快就会好转,她之前追过去的时候太过伤心吐了血,花神医给了我们些丹药,刚刚给她吃了一颗,眼看就好了很多,只是哭过后就一言不发,温大人和我心里都没底。”

        白风展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去看看她。”

        白风展复走到梅郁城床前,俯身看着她:“主帅……”

        听到他的声音,梅郁城涣散的目光慢慢汇聚,转过头看着白风展,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却还算平稳:“克襄……”

        “是,标下在。”

        “宣府和长雁,还有追击的人马怎么样了?”

        她这一言出口,房内三人都放心了,可随之而来的更是浓浓的酸楚,白风展勉强挑了挑唇:“主帅不必担心,宣府和长雁的戍卫都很稳固,知止他们虽然还没消息,但万将军此次带来的都是燕京两卫的精锐,知止也熟悉路途,即使追不上拓跋飞龙,也定不会有差池。”

        梅郁城点了点头,像是放下一桩心事,又开口道:“克襄,怀岫没了。”

        白风展听她亲口说出这话,心里像被刀扎一样:“标下已经知道了,郡主,你要节哀。”

        梅郁城苦笑摇头,对白风展道:“克襄,再劳你为我周全几日,我受伤了,想歇一阵。”

        白风展将手按在她手臂上:“主帅,你放心,我会为你看好宣同三镇,你就安心休息。”

        “有劳你了。”梅郁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白风展走出房间,看着远处铁灰色的天空叹了口气,对跟上来的白袍道:“这几日你跟温佥事好好陪陪她。”他指指自己胸口的位置:“她是这里受伤了,伤得太重了。”

        白袍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忽觉什么微冷的东西落在脸颊上,她抬头看向天空,一时愣住了。

        旁边传来白风展幽幽一句:“你没看错,是下雪了,暮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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