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兵燹
元德帝萧禹进得房内,回手将门关上,对梅郁城道:“稍后要往军营去,我想咱们也别做戏了,我打算先往布政司那里,换好衣服带秦葳他们直接过来,你提前替我跟王叔打个招呼道个歉,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儿。”
梅郁城仔细想了想,这法子虽然欲盖弥彰,但皇家的欲盖弥彰也无人敢置喙,已经算是给越王留足了面子,便仔细应了,先去找越王,说“裴昭”要出城“迎接圣驾”,并请越王屏退左右,将昨日之事细细说了,越王虽然事先心里就有数,但狐狸毕竟是老的精,一时装作惊讶惶惑,又急忙令人下去叮嘱世子等众人不可走漏风声等等,全套戏码做足,倒让梅郁城十分过意不去。
如此,皇帝到布政司转了一圈,大大方方以皇家仪仗前往大理卫,越王也赶快叫世子等人换了接驾的衣服随他一起前往大理卫,众人到齐后,越王带头急匆匆往外走,忽然又转头对着最末尾一人低声道:“泓儿你来做什么!”
梅郁城闻言方才注意到平楚郡王居然也一身齐整官服,带着那个亲卫队正站在队伍末尾,看样子是打算跟着出去,可越王这话倒是让她疑惑了——他去面圣本是应该,怎么越王反倒十分意外的样子。
越王“蹬蹬蹬”走到萧泓面前,抬手拍拍他肩膀:“泓儿听话赶快回去,你身体不好,为恐御前失仪,不去也无妨,父王会替你向陛下解释的。”说着还朝他挤了挤眼,谁知道萧泓竟然装作没看到,恭恭敬敬笑道:
“回父王,儿子近日感觉身子好多了,定不会御前失仪折了咱们王府的脸面,身为大周臣民,儿子还没见过陛下,今日也想一睹龙颜,何况举家出迎方显隆重,不能因为儿子一个人坏了宗室规矩,儿子还是明白的。”
越王听他这样有理有据地叭叭一通,就知道这货又憋着坏且吃了秤砣了,时间又紧,只能作罢不再劝他,叹了口气令平曲郡王萧漓好好关照着自家弟弟,便带头出了王府。
一行人上马的时候,梅郁城不着痕迹地瞥了萧泓一眼,只见他动作利落控马稳健,哪里像是个一病二十多年的人。虽然看他的确步态沉重面色不佳,越王一家对他也是呵护备至,但应不至于到传说中“棺木都备下三次”的程度。
梅郁城想到这里心中一松——比起他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或者愿不愿承认,他能好好活在这世上自然更重要得多。
这么想着,梅郁城打马跟上了越王,与世子萧汉并辔跟在他马后,她所不知道的是,自己身后有个人正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背影,上下打量以解相思,直到被自家二哥拿马鞭子戳了戳大腿,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赶快收回目光。
萧泓乖乖跟在萧漓旁边,脸上却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个自嘲的微笑:大言炎炎又如何,真能像口口声声的那样拔慧剑斩情丝吗?还不是看到她就挪不开眼睛。
一行人到了大理卫,越王吩咐备下鼓乐开辕门迎接皇帝,元德帝带着太常寺礼部和司礼监一干人等,在内卫保护下进入了大理卫。
皇帝落辇,越王赶快带着众人迎上前,大礼参拜,元德帝经过昨日一番试探,已经明白这位戍边重臣忠心不二,加上自己之前所为多少有点小家子气,那里还容得他膝盖沾尘,不过微微一动便上前搀起了:
“王叔不必多礼,平身说话。”待越王等人起身,元德帝又拉住他的手,一路往卫所正堂那里去,越王道了句“僭越”,元德帝却说什么都不松手,老王爷只能退后半步跟着。
一行人进了正堂,越王刚要说些接驾不及救驾来迟之类的客套话,元德帝却是一抬手:“王叔,不必说旁的了,屏退左右咱们来议一议这仗怎么打,宁王起了不臣之心举兵欺负朕,朕还要靠王叔帮朕打回去。”
他一言出口,堂内紧张局促的气氛顿时一松,越王也看出元德帝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当下屏退堂上众将,只留了世子萧汉,梅郁城虽然非常信任自己身边众人,但见越王如此,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且出去,因裴昭并未跟在她身边,便只留下了白风展。
元德帝看着越王笑道:“朕想知道,依王叔之见,这仗该怎么打。”
越王心中已有计策,又怕自己的想法与元德帝意思相悖,便取了个巧,对元德帝道:“老臣心中倒是有个想法,但闻说安国郡主计绝天下,还想听听她的看法。”
元德帝闻言笑道:“也好,看看你们将帅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
梅郁城虽然一时搞不清越王的心思,但也明白他肯定没有坑害自己的意思,当下就打算说出自己的看法,不想元德帝却抬手道:“诶,这样就无趣了,不如御妹与王叔各自将计策写在纸上,再拿来看。”
皇帝有令,梅郁城与越王便分别背过身去写了一张字条,再拿过来放在舆图案上,只见越王拿的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字“先取江陵,再夺旧都。”而梅郁城的字条上则写着“围魏救赵,先取江陵。”
越王看二人想到一起去了,便笑着请元德帝裁断,元德帝颔首道:“此计出其不意,的确甚好,王叔和御妹不愧是我大周一南一北镇国之帅,不过御妹还是不如王叔,王叔连第二步都想好了。”
梅郁城被元德帝夸得有点脸红:“陛下过赞了,臣哪里比得上越王殿下。”
与两位将帅议定了作战路线,承明帝又让越王排兵点将,越王也明白梅郁城他们远道而来手中就两千兵马,何况是晚辈,这个帅印肯定是要自己挂的,当下也不多做推辞,只是奏请皇帝定要任梅郁城为副帅,元德帝也正有此意,不容梅郁城推辞便应了,越王又道:“此次出兵老臣粗略算来可调度九万余兵马,加上御营兵马,六军各一万五千人,中军两万,由陛下坐镇,老臣和郡主各领左右卫侧翼援护,臣之世子萧汉尤擅粮运调度,后勤诸事,臣举贤不避亲,欲令其掌后卫营,次子萧漓一向勇猛,可为先锋,只是此次老臣欲以小女和女婿坐镇大理以保后方,素日广西狼骑是由小婿所领,为游击营,此番便将游击营归于右卫,由郡主统领。”他这么说着看向梅郁城:“不知郡主可有良将可用?”
梅郁城听他这么说,顿感受宠若惊:要知道广西狼兵是大周西南最有名的王牌军,更是越王一手带出来的亲兵,而其中的狼骑更是比肩宣同铁骑的王牌骑兵,越王居然将这支部队交给自己……
“殿下,这如何使得,狼骑兵自然是要在您的麾下。”
“诶~”越王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老夫素闻贤侄女极擅领骑兵,手下宣同铁骑在宣大一线所向披靡,狼骑交给你老夫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必有顾虑,狼骑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只是说他们杀敌勇猛,其中兵士可都是云桂好人家的子弟,将领也都乖得很,你就随心所欲调配他们,谁敢冒尖你告诉我,我替你修理他。”
越王说得实在,梅郁城也明白把狼骑兵和宣同铁骑编在一起作为游击营是最合适的,何况王牌军掌握在她手中,也是越王在向皇帝表示忠心,思及此处她便不再推辞,行礼道:“既蒙陛下和殿下错爱,那郁城便愧担此任,统领游击营的将领我想便以宣府卫指挥使裴将军为主,宣府卫同知白将军为副,一则仲显兄大伤初愈需要人协助,二来克襄对宣府卫众将更熟悉些可以辅佐之。”
越王点了点头,对元德帝道:“陛下,老臣以为安国郡主的调配很是合理,请陛下圣裁。”
元德帝点了点头:“论排兵布阵,朕远不如王叔和御妹,此次勤王北上之战就交给二位了,两军阵前军机转瞬即逝,不必过于顾忌朕,朕予你二人便宜行事之权。”
主帅拱卫御营最怕的就是军机与皇命相抗,元德帝这句话不啻给了二人一颗定心丸,梅郁城自是俯首谢恩,而越王除了拜谢君恩外,也在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自家侄儿”,更多了几分敬佩。
“二哥眼光不差,这小子的确是个当皇帝的料……”老殿下在心里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大事议定,越王又禀告元德帝剩余的军需粮草明日即可抵达大理附近,最晚后日便可集结完毕,是否要择一黄道吉日起兵,元德帝却是笑道:“那便后日起兵出征,龙行之日便是黄道吉日。”
一句话说得梅郁城心中既赞叹也觉得有些新奇,平素元德帝治国以谋深沉稳见长,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元德帝虽然不太信那些神鬼之说,但对于祭祀大事还是很在意的,否则也不会亲赴泰山,可此时却有点民间百姓“捡日不如撞日”的感觉了,不过既然君王都这么说了,梅郁城这种武将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对于她来说,与其信那些神神鬼鬼,不如信自己手上的长刀,身后的兄弟。
元德帝定下了出征的日子,又对越王及梅郁城道:“今日之事,除在场之人,不可再令旁人知晓,并非是信不过你们麾下的兵将,只是为防人多口杂。”
越王和梅郁城赶快仔细应了,越王世子与白风展也赶忙躬身下拜,表示一定守口如瓶,元德帝这才笑着抬手:“不必如此,众位于此国难之际奋勇匡扶社稷,皆为国之柱石,待还都奏凯,朕再与诸位同享饮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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